何繼武怎麼想的呢？
那天警察上門, 他和李勝餘明明可以找理由搪塞過去，偏偏王向東多嘴說一句，害得他現在什麼都沒了。
廠裡說這件事影響惡劣, 停了他的崗位。
不能退休，又不可以上班, 以後生活的錢從哪裡來？
他去看李傲時, 李傲說恨死他了, 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兒子不認，工作丟了。
怪誰？
都怪王向東多嘴多舌。
何繼武恨不得殺了王向東，但有這個心, 沒這個膽量。
既然王向東愛滿嘴噴糞, 他便把人弄到糞坑裡。
這會何繼武拿著木棍守在廁所門口, 誰也不讓進。
他這輩子就這樣了, 但能讓王向東多痛苦一分鐘, 都是值得。
糞坑裡的王向東爬不出來，外邊的人又進不去。
李芳在門口嗷嗷叫喚, “你們幫幫忙啊，我兒子要是死了怎麼辦？”
孟紅英也跟著大喊，“你們要見死不救嗎？”
奈何王家人平常人緣不好，有個把願意幫忙的, 但也被何繼武給打了出來。
現在的何繼武, 占領了易守難攻的位置，沒一個人敢上前。
王建設喊來了張全孝, 聽說兒子還在糞坑裡, 瞬間暴怒，“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嗎？那麼多人圍在這裡，什麼事情都不乾。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我要和你們拚命。”
徐瑤聽了直搖頭，到了這個時候，不求人幫忙就算了，還在這裡大喊大叫，憑誰聽了，也不會願意幫忙。
那天她還想著何繼武會自虐，沒想到是憋著這招。
雖說現在的感官不太好，但想到王向東的樣子，是既惡心，又想笑。
張全孝捏著鼻子，“這他麼也太惡心了，何繼武，你有什麼事好好說，至於這樣嗎？”
“至於，老子就是要讓王向東臭死，讓他嘴巴賤，愛多話。”何繼武越想越氣，如果不是怕有人進來，他現在就去打王向東幾棍子。
張全孝看何繼武態度堅決，隻好叫人來硬的，結果叫了幾個人，大家夥都是搖頭。
“張主任，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實在是太臭了。”
“對啊，這要是進去了被惹一身味道，我家婆娘不要我上床怎麼辦？”
“您找找彆人，這活我們真乾不了。”
“王家不是挺多人，讓他們一起衝進去唄，一兩個人被敲幾棍子也死不了，能把王向東救出來才是真的。”
……
眾人一致拒絕了張全孝，沒一個人願意幫忙。
沒辦法，張全孝隻能讓人去找警察，再去看王建設，“你們全家一起上吧，再拖下去，怕真的出問題。”
“可是……”王建設想到何繼武手裡有木棍，而且公廁裡……
他猶豫了。
“王建設，裡麵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
張全孝來氣了，“你不是嚷嚷著要救人，怎麼你自己不敢進去？”
王建設被問住了，儘管裡麵是自己的兒子，但也有點做不到啊。
隻是所有人都看著他，邊上的老婆說願意第一個衝進去，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張全孝也找來幾根木棍，他怕真的會出事，也隻能跟著王家人一起上。
何繼武占了地理優勢，站在門後可以守一會兒。
但李芳想到大兒子在裡麵，衝得猛。
在何繼武手裡的木棍被打脫了手後，王家人才得以拿下何繼武。
何繼武本就住院許久，連著幾日沒睡好，能撐到現在很不錯了。
他被張全孝拖出公廁，坐在地上後，哈哈大笑起來，“報應，都是報應啊！”
沒人敢湊近何繼武，他這會瘋瘋癲癲，大家都自覺往後退了一幾步。
過了好一會兒，王向東才被扶著出來，隻是他渾身……
徐瑤被奶奶捂住眼睛，“我們快回家。”
嗯，這個熱鬨，徐瑤也不想再看了。
剩下的畫麵，連想都不能想。
這天大院裡，連做飯的人都少了。
姚虹隨便煮了點稀飯，但徐瑤他們都沒胃口，全家就一個楊望秋吃得津津有味。
“真是豬。”楊守春聽弟弟打嗝，沒忍住吐槽一句。
楊望秋滿足地摸摸肚子，“天大地大，吃飽最大。大哥你要是不吃飽，晚上會餓的。”
楊守春可沒那個胃口，儘管房門緊閉，但他總感覺有味道飄進來。
徐瑤也沒吃多少，她是想不到何繼武有這種惡心人的招數。
洗澡的時候，她搓了好幾遍，但心裡還是怪怪的。
在徐瑤睡到一半時，王家人才從外麵哎喲地回來。
她被吵醒後，坐直一點往窗外看。
月光微弱，看不清人臉，但也能根據身材和輪廓認出是誰。
王向東被他老婆攙扶著，看著極其虛弱。
徐瑤心想經此一難，王向東怕是對公廁要有陰影了。
“哈。”打了個哈切，徐瑤躺下繼續睡覺。
楊望秋說得對，晚飯不吃飽，夜裡確實餓了。她得快點睡著，不然會越來越餓。
睡夢中，徐瑤看到了肯德基、火鍋、烤肉，但每次一靠近，就會有種怪味。
等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她咳了幾聲，走出院子時，看到曬衣服的李芳，下意識捏住鼻子。
“你個死丫頭，故意惡心人是嗎？”李芳現在很敏感，看到徐瑤捏鼻子，以為是覺得她身上有味，“老娘昨晚洗得乾乾淨淨，你再捏著鼻子，信不信老娘揍你？”
“李芳，你嚇唬小孩有意思嗎？”姚虹從屋裡出來，牽住孫女的手，“我勸你還是多洗幾遍，整個大院的人都被你們一家害慘了。”
李芳丟下木桶，“姚虹，你彆欺負人，我們怎麼害你們了？”
“還不是何繼武那個神經病，他害了我們家向東，你們卻一個個不肯幫忙。還說是鄰居，我呸，你們都是一群狗屁東西。”
“你也不想想，往常你們是怎麼做人的？”姚虹懶得和李芳爭執，“會有今日，都是報應。你就偷著樂嗬吧，我要是何繼武，一定放火燒了你們全家。”
偏何繼武沒那個膽量，不敢和王家人魚死網破。
姚虹牽著孫女去洗漱，不再管李芳的叫罵聲。
李芳罵到嗓子疼了，才回房間去。
關上門後，她低頭聞了又聞，“沒有味道啊，怎麼今早我出門時，那些人看到我都躲開？”
王建設坐在床上，他在想要不要去上班。
昨天的事，實在是丟人丟大發了。
“何繼武那個挨千刀的，他就不得好死！”王建設咬牙罵完，看到妻子走進，不知為何他也覺得對方身上有味，往後退了一些，“你先彆過來，我們今天晚上，再去河裡洗洗。”
“你他娘的也嫌棄我？”李芳衝過去拍了一掌，“昨天要不是我拉向東出來，你還不敢伸手，你是不是個老爺們？”
罵了王建設幾句，李芳去隔壁看兒子。
王向東從昨晚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時不時的乾嘔讓他把黃膽水都吐出來。
孟紅英坐在一旁流眼淚，“你好歹喝點湯，不然怎麼受得了？”
“不吃，我什麼都不要吃。”王向東有氣無力地道，他現在什麼都吃不下。
李芳剛好聽到這話，摔門進來，“讓你吃就吃，你不吃東西想乾嘛？想升天啊！”
“不過是掉糞坑一次，有什麼大不了？”
說著，立馬端著碗就往王向東嘴裡灌，“老娘吃了那麼大苦頭把你救出來，你現在不吃也得吃。”
王向東被灌了半碗的粥，躺在床上憋屈得想死。
至於何繼武，昨天被警察帶走時，就有點瘋瘋癲癲，現在還被關著。
往後兩天裡，大院裡的人還覺得院子裡有異味。
直到周四這天下了雨，大家夥才覺得乾淨一點。
上學時，徐瑤和楊望秋一起撐傘。
楊望秋心情不錯，“白老師說今天發卷子，我肯定會被表揚。”
曾婷婷切了一聲，“你能考及格都不錯了，還被表揚？楊望秋你想太多了吧，上課睡覺是你，下課打架的也是你，怎麼可能被表揚。”
“曾婷婷，我今天心情好，懶得和你吵架。”楊望秋哼了一聲。
“我還不願意搭理你呢。”曾婷婷更用力地哼了一聲，想到今天發卷子，她多少有些害怕。
朱旺在一旁，小聲問徐瑤，“瑤瑤，你不緊張嗎？”
“不啊，考試我都會。”徐瑤一臉淡定，“你不是學蠻好，怎麼害怕了？”
“也沒，就是怕和你差太多。”朱旺不想被徐瑤落下，奶奶說隻有能力差不多的人，才能永遠當朋友。他想一直和徐瑤當好朋友，但徐瑤好聰明，所以他隻能更加刻苦。
“不會的，我看過你寫的作業，你很厲害。”徐瑤不是刻意安撫，朱旺這小子很勤奮，讀書也有點天賦，這次考試也會很好。
五個小夥伴，帶著各自的心思到了學校。
徐瑤作為班長，要去講台領讀。
她剛到講台沒多久，便看到楊守春三人從走廊經過，那個叫王喆的，書包提在手上，咧著嘴和她揮揮手。
嗯，這小子看著不太安分，徐瑤再一次對王喆加深了印象。
而走廊裡的王喆，再一次和楊守春感歎，“你下次帶著妹妹去我家玩唄，我媽當年懷我的時候，以為是個女孩，開開心心地布置一間小姑娘的房間，結果是我這個帶把的，她哭了一整天。”
“這些年，她和我家老王沒少努力，愣是一點結果都沒有。”
“你要是帶你妹妹去我家，我媽肯定把所有好東西都拿出來。”
“王喆，你那麼想要妹妹？”楊守春不理解，妹妹有什麼好的，他說徐瑤兩句，徐瑤便用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害得他不敢大聲說話。
要是望秋做什麼壞事，他直接一拳打過去。
王喆上下瞥了楊守春幾眼，“你是有妹妹了，所以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那麼個可愛的妹妹，不得天天護送她上下學。”
“是吧，旭哥？”他的手肘拱了下邊上的男生，“楊守春的妹妹，是不是很可愛？”
“我沒注意。快上課了，快點走。”
“誒，你這就沒意思了，急什麼嘛。”王喆搖搖頭，“遲到幾分鐘，頂多被罰站，你這樣冰塊臉，以後會沒姑娘喜歡的哦。”
在王喆說話時，他的兩個小夥伴已經上了樓梯，他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走。
教室裡。
白欣欣帶來了周一的試卷。
她心情很好，預料之中的有學生不及格，但也有幾個學生讓她很意外。
“曾婷婷，六十五分。”白欣欣在分發試卷。
曾婷婷聽到自己六十五分時，第一反應是高興，但接過試卷後，想到媽媽說要八十分才行，馬上耷拉著臉。
回到座位後，她快哭了，“瑤瑤，我回家被打的話，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幾天？”
“可以哦。”徐瑤看小姑娘哭得傷心，拍拍曾婷婷的背，“但是你晚上不許搶我被子。”
她和曾婷婷一起午睡過，怎麼說呢，白天好動的人，夜裡也不老實。
曾婷婷感動地抱住徐瑤，“嗚嗚，還是瑤瑤你最好了。”
坐在他們後麵的楊望秋，把兩個人的話都聽到了，哈哈地笑了下，“曾婷婷，你回家如果被打，我肯定不笑話你。”
他剛說完，曾婷婷轉身抓起他的筆丟了，“楊望秋，我就不信，你能有八十分！”
“我肯定有！”楊望秋信心滿滿。
“朱旺，九十九分。”白欣欣發完一半的試卷了。
楊望秋驚歎地看著拿完試卷回來的朱旺，“行啊你，竟然能九十九。”
朱旺靦腆地笑了下，“還是被扣了一分，不算很好的。”
“切，我要是九十九，我牙都笑掉了。”楊望秋努努嘴，聽到老師點到徐瑤的名字。
“徐瑤，一百分。”
一百分？
楊望秋傻眼了，“這怎麼可能呢？她怎麼會那麼厲害？”
“望秋，瑤瑤就是很厲害的哦。”朱旺由衷地替徐瑤感到高興。還好他和徐瑤隻差一分，兩個人沒有相差太多。
徐瑤對自己的分數沒有意外，她現在參加考試，就像開了掛一樣。不管是小學，還是初中，都是輕輕鬆鬆。
幾個人都知道分數，隻剩下楊望秋一個。
楊望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覺得自己肯定考得不錯，雖然不能比徐瑤高，但至少要比曾婷婷厲害吧。
他在心裡默默祈禱時，聽到老師讀到他的名字。
“楊望秋，五十九分。”白欣欣看著楊望秋的試卷，可惜地搖搖頭，如果不是楊望秋粗心，考及格不是問題。
五十九，差一分就及格。
楊望秋傻眼了。
曾婷婷卻是哈哈笑了出來，“五十九，哈哈，楊望秋你比我還差誒。謝謝你，讓我心情好多了，回家被打的時候，我會讓姚奶奶輕一點的。”
楊望秋拿回試卷時，整個人都陷入呆滯。
一整個上午，他都沒反應過來，怎麼會這樣呢？
中午放學回家，他到大院門口後，遲遲不敢走進去。
徐瑤沒辦法，隻能過去牽著楊望秋，“哎呀三哥，沒事的，奶奶不是不講理的人，你有很認真寫作業，我會幫你和奶奶說的。”
“真的嗎？”楊望秋心裡沒數，他害怕得快哭了。
“真的，成績好壞又不代表一切，你努力了就行。”徐瑤拉著楊望秋回家。
等他們經過許二寶家時，聽到許二寶被打的聲音，楊望秋下意識地抖了抖，因為許二寶隻考了十分。
四個人到了後院，曾婷婷也有點緊張，拉著徐瑤的手不肯鬆開，“瑤瑤，要不然我先去你家吧？”
“婷婷，你忘了嗎，你爸媽都在上班呢。”徐瑤提醒道。
“嚇死我了，我還真忘了。”曾婷婷瞬間變了臉，“那我先回家吃飯，馬上就去你家。”
爸爸媽媽要去上班，每天都是把中午的飯菜提前準備好，再用棉布包裹好。這麼多年來，差不多都是這樣。
曾婷婷拉著妹妹往家去，既然爸媽傍晚才回來，她離審判時間還很久，不用太擔心。
楊望秋就不好受了，在門口磨蹭好一會兒，直到楊守春來了，問他們怎麼不進去。
“大哥，我……”楊望秋吞吞吐吐好半天，楊守春直接猜到，“考試沒考好？”
“是。”楊望秋低下頭。
“那也要回家啊。”說著，楊守春拉著楊望秋走上台階。
姚虹已經準備好飯菜，聽說徐瑤考了一百分，瞬間笑起來，但很快又沒了笑容，“五十九？你不是說可以考很厲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