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再一次醒來的時候, 還有些恍惚。
但很快他就一下子讓自己擺脫這樣的狀態,很快清醒過來。
他先看到的是陌生的帷帳,隨後也很快想起來他在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他因為心理監測的緣故, 所以要去一個離薑穗較遠的地方。
剛好在京畿南郊有事情,於是他選擇去了那裡。
正好李家和淑太妃需要一個動手的機會,賀朝於是就將計就計,一箭雙雕。
那枚鋒利的箭, 賀朝最開始是可以躲開的。
但是他在箭矢飛來的那一刻改變了注意。
如果他受傷了……
這位看起來冷清的薑太後還會不會就如以往一般對他無動於衷?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 自己已經不僅僅是想要她的人了, 他竟然連她的心都在肖想。
然後劇痛襲來, 一起來臨的,還有降臨的眼睛。
哦, 應當說是副腦。
這一次的京畿南郊之行所收獲的超乎了賀朝的預想。
他也忽然如同福至心靈一般意識到,原來每一個世界都位於主腦的監控之下,而主腦的監控手段,就是這些暗藏的副腦。
而他們這些任務者……
都是主腦用來放眼睛來監控世界的工具。
在乾掉一隻眼睛的最後,他還發現了另外一隻眼睛。
賀朝心中冷笑了一聲,內心燃燒起來的是從未有過的怒火,這也讓他原本就陰沉的氣息更加陰鷙得嚇人。
室外就在這時傳來了聲響,賀朝頓了頓便微微偏過頭望了過去, 牽扯到傷口有些疼。
此時的他正躺在床上, 他撐起了身子,也沒有理會胸上的傷口。
內室溫暖,裝飾布置很熟悉。
賀朝原本那些陰暗的氣息一些子消散了不少,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怔愣。
這裡是壽安宮。
他意識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隨後下一秒, 內室的門被推開,然後是宮女驚喜的聲音。
“賀大人醒了!”
她先是驚喜,隨後便匆忙出去喊人。
“來人!通知娘娘、太醫,賀大人醒了!”
很快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響,下人們紛紛忙碌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賀朝看到了丁賢。
丁賢上前恭敬行禮,“大人,娘娘在太和宮,現下正立即趕來,還請大人稍等片刻。”他示意一旁的宮女為廠公端藥喝水,洗漱打扮。
廠公剛抬起手想要擦擦自己,以免臟了太後的眼,卻發現一抬手便牽扯到胸前的傷口。
然而他仍是麵不改色,在洗漱間還在詢問,“我睡了多久?”
因為剛醒,他的聲音非常沙啞,配合上仍然蒼白的臉,顯得仍是有些虛弱。
丁賢也沒看出來廠公身上的不適,聽到了廠公話,回道:“回大人的話,您睡了三日。”
“三日?”廠公微微皺起眉,“這幾日,宮裡可出了什麼事?”
丁賢一五一十地將宮裡發生的事告訴了廠公。
陛下自他走後高燒昏迷已醒,太後雷霆手段處理了李家與淑太妃,對皇宮進行了一次大掃除,蕭小將軍也成功到達了禾木。
丁賢道:“太後娘娘親自吩咐將大人您抬來壽安宮診治,孫太醫夜夜宿在宮中待命,好在大人您終於醒過來了。”
丁賢想了想又說道:“您身上的衣裳,都是太後來換的,不假人手,奴才知道您不喜他人近身換衣,但是太後娘娘說若有問題她來擔責……”
賀朝摸了摸胸口的傷,他喝了一口溫水,狀似無意道:“太後親自做的?”
怪不得身上的衣服都換了,卻無人發現他的秘密。
丁賢道:“是啊,太後娘娘十分焦心,當初聽到了廠公您遇刺的消息,在您回到宮裡後,連陛下都顧不上了,便來看您。”
丁賢看著廠公漸漸便好的臉色,再接再厲道:“您可不知道,就連您身上的傷口,是太後親自為您包紮的,就連那枚箭矢,都是太後娘娘她親自為您拔的。”
“拔箭?”賀朝的唇角已經忍不住微微上揚,但是他一抬眼就看到丁賢那與有榮焉的表情,臉又沉了下去。
“司禮監的叛徒處理了?”
聽到廠公冷冷的聲音,丁賢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過了。
他立刻嚴肅認真道:“回廠公的話,那些泄露了大人您行程的叛徒,都已經抓到,除了有李家的痕跡,也有蠻貞在背後推波助瀾。”
廠公冷冷嗯了一聲,正要繼續說話,就聽到了外麵宮人的報聲。
“娘娘回來了!”
隨後便是一陣喧嘩。
丁賢十分懂看臉色,在太後進來前,便退到了外麵。
太後進來了。
而賀朝也看到了她。
男人的身子有一瞬間的緊繃,仿佛血液在這一刻沸騰,如鷹一般黑色的瞳仁,從少女一進門後,就緊盯著對方不放。
少女仍然是他熟悉的模樣。
沉穩而又平靜,仿佛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她剛一走入內室,似乎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抬眼,便和他對上了視線。
太後的常服總是這樣沉悶而莊重,仿佛是為了告知所有人她已經被鎖入了這重重深宮,和她姣好的容貌格格不入。
太醫先給他看了一番,隨後是簡單的注意事項告知。
內室從嘈雜變得安靜,宮人們魚貫而出,很快小小的偏殿內室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熏香爐嫋嫋升起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炭盆溫暖,偶爾發出輕微的爆響。
“娘娘。”麵色蒼白的男人率先開口,他坐靠在床邊,和以往高大英挺的模樣有著很大的不同,看起來竟有一種破碎的脆弱。
“娘娘不走近點來看看奴才嗎?”
少女站在床邊,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聽到了他的話,麵色露出了些許的遲疑。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聽到少女說道:“賀朝,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