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會這般強勢, 遠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鎮國大將軍這一通亂罵,直接給那群文官罵得亂了陣腳。
方才還口齒伶俐的言官, 被他那雙虎目盯著, 是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反應過來,磕磕巴巴地道:“皇、皇上麵前!將軍竟如此粗鄙……”
鎮國大將軍冷笑:“跟你們這種狗東西還需要講禮儀?”
那言官被他氣得夠嗆,想反駁, 卻又做不到像他這樣張口娘閉口狗的, 一張臉憋得通紅。
而自鎮國大將軍開口後, 殿上的皇帝從未有過表態, 這也讓底下的人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想要重用的人, 彈劾無用。
溫月聲也並非純粹的身後無人,至少目前這些武將, 因她的能力,還有統率全軍的魄力,都是格外信服她的。
而這些武將發起瘋來,還真的不是尋常人頂得住的。
那天鎮國大將軍發作之後, 還有人不信邪,硬是要繼續上書彈劾。
隻不過經過了昨日,彈劾的力度與方向都轉了個變, 沒再說要收回溫月聲的殿前金腰牌, 卻隻說她不經同意斬殺孫明遠四人的事。
殿上鎮國大將軍沒像是昨日那樣發瘋,這讓那些言官覺得,似乎又找到了機會。
結果早朝剛一下,鎮國大將軍一聲令下,真的讓那城北校場的四千將士將那幾個文官家裡圍了。
這般多的武將出沒,驚得京中禁軍差點以為出了事。
那些文官一早醒來, 看著門外黑壓壓一片人,險些以為自己觸怒了皇帝,犯了不可饒恕之大錯,要被滿門抄斬了。
有膽子小的,險些被這陣仗嚇暈過去。
禦史台的言官,向來都自詡清流,也最為在乎名聲。
此番溫月聲所做的事,在百姓和學子當中,都是痛快人心的大好事,他們在朝上一再針對溫月聲時,民間或許還不得而知。
然當出動這麼多將士後,旁人就算是不想知道也不行。
一時間,滿京城的百姓都怒了。
因皇帝下令,斥責了鎮國大將軍,守衛軍隻在這些言官的門口待了一個上午,就被撤了回去。
但引發來的,就是百姓的圍攻。
守衛軍聽皇帝的,聽將領的,這些百姓可不聽。
他們隻知道,處置了貪官汙吏的思寧郡主,辦的是極好的事。
辦了好事的人,得不到嘉賞,還要被灌上汙名,處以重罪。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是以,那些彈劾過溫月聲的文官門口,都被群情激奮的百姓包圍。
這些人在朝上肆無忌憚,為黨爭而不斷給人潑臟水的時候,是從未想到過,有遭一日會被這般圍攻。
百姓們表達自己的憤怒的方式也很簡單,便是往他們的門口扔臭雞蛋和爛葉子。
且逢經過此處,必要啐上一口。
這便罷了,那各大書院學子們寫的文章,才叫一個精彩。
溫月聲此番辦的事情,關係到了每一個學子的利益。
在大徽,哪怕是出身不錯的學子,在他們的頂上,也還有著其他的權貴。
若無人看管,甚至手段不強硬,像是孫明遠勾結的那些人,想要奪走他們的功名與成果,簡直不要太容易。
而恰好是溫月聲這種鐵血手腕的手,才能夠製得住這樣的惡。
是以,學子們慷慨激昂,去每一處的書會、茶會、文會中,痛批無良言官。
言官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便是三人成虎。
幾個人聚在了一起,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而今,這些學子聚集在一起,才思敏捷,亦是口若懸河,讓他們親自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被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不到三日之內,彈劾溫月聲的七八個言官,就病了四個。
另有幾人雖強撐著去早朝,可在朝上卻也是安靜如雞,是半句溫月聲的不該也不敢講了。
黨爭與否,在涉及到了重大的民意時,都是一張虛無縹緲的紙。
底層的百姓,自不問當權者是誰,他們想要的是安定平穩的生活。
徐國公府一脈,此番在大皇子的事情中,就被洗清了一片,徐國公本人都丟了官職。
在這般洶湧的民意之下,是不敢再掀起風浪。
那些嘈雜的聲音儘數消退,唯有太後的病,似乎更加重了。
可這些尚且還不夠。
彈劾之事徹底消散後沒幾日,此前被派遣前往了關東的章玉麟折返。
自他去關東之後,那邊一直都沒有傳來什麼消息。
吳勇本來還擔心了下,但看忠勇侯那平靜的模樣,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眼下章玉麟平安折返回京,他這才鬆了口氣。
沒想到的是,章玉麟這次可不隻是光平安歸來而已。
去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關東出現了叛軍,形勢有些嚴峻,章玉麟所帶的兵不多,很是吃虧。
隻其中凶險如何,旁人不得而知,卻能夠看見他當日入京時,騎著一匹通體玄黑的巨大戰馬。
章玉麟因為身量太高太壯,尋常的馬兒根本駝不動他,唯有這匹馬,乃是萬中挑一的汗血寶馬,且還是昊周來的頂級品種。
那馬兒高如小山一般,膘肥體壯。
尋常人根本駕馭不住,到了章玉麟的手中,反倒如魚得水一般。
隻是他跟馬兒都又高又壯,一動起來,咚咚咚的巨大聲響,仿若撞開了天地。
他就以這般強勢的姿態,身騎戰馬,拎著那關東叛軍主帥的項上人頭,一路奔馳回到了京中。
所到之處,所有人皆低頭避行。
其聲勢之浩大,近乎於趕上了一支軍隊。
恰逢當日乃是皇後的千秋。
這些時日,武將們在前朝鬨出來的事情,後宮也是心知肚明。
是以此番皇後生辰,並沒有像是往常那般舉辦尋常的宴席,而是將千秋宴定在了比武場。
以犒勞三軍的名義,舉辦了一場比武宴席。
此比武宴席,一則為了慶賀皇後千秋,二則便是為了撫慰這些為大徽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將士。
且內設比武大會,今日凡是下場參加比武的將士,皇後皆有重賞。
“……永安王那邊倒是機敏,知曉這次徐國公等人惹怒了這些武將,便借著這次的東風,辦了這個宴席。”
“這些年戰事吃緊,武將早不似早些年那般不得用處了,能有儲君人選看清楚這點,倒也是好事。”
底下官員都在感慨,永安王一脈撿了一個現成的大便宜。
就見得以溫月聲為首,陸家孿生兄妹,並城北校場的幾個將士一起,策馬奔騰而來。
為首的溫月聲一身黑金衣裙,頭戴赤金蓮花冠,神色冷漠。
而在她身後,是聲勢浩大的一乾武將。
幾乎是一出現,便引得滿場無數人抬眼望去。
坐在下邊帳篷裡的人驚道:“郡主竟也來了?”
“這不是廢話,犒勞三軍,守衛軍自然也在其中,郡主還是守衛軍的將領。”
話是如此,可很多人絕大多數的印象,都還停留在了溫月聲跟永安王那一份尷尬的婚約之上。
未想到竟有一日,身份發生巨大轉變,昔日裡中宮看不上的思寧郡主,一躍成為了如今的座上賓。
有人低聲感慨了句:“還以為自退親之後,皇後娘娘便不會再給郡主好臉色了。”
“這你就不懂了,比起郡主同其他王爺的恩怨,這紙婚約算得上什麼?”
大皇子斷臂,景康王沒了母族。
和這些仇怨比起來,溫月聲同永安王,當真算得上是心平氣和了。
……但這隻是不看其他的情況下。
畢竟溫玉若,可還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皇後的身邊。
她座位的對麵,就是蕭縉。
聽到整齊劃一的馬蹄聲,蕭縉抬眼去看,就見那人披著霞光而來,身後的陸青淮容貌清俊,笑容晃眼,一直垂眸與她言語。
溫月聲都懶得聽他聒噪,淡聲道:“你肋骨好了?”
陸青淮:……
沒人性。
朝上的事情熱鬨了好些天,溫月聲今日方才出現。
剛進了內殿,便有無數晦暗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說來,徐國公一脈的人折騰了一通,卻也不是全無收獲。”
底下的官員輕聲議論道:“至少讓郡主的晉升之路,緩了一緩。”
如果不是那些人打岔,溫月聲斬殺文官,又抓到了大皇子私造兵器的事,怎麼也屬於大功一件了。
經過此番,朝中的許多官員已經不會再把溫月聲當成尋常女子來看待。
她已手握實權,如今缺的隻是個官名。
但她本身就是郡主,這個名可存,但也可以不存。
總歸官名也是虛的,還得要看手中掌控的權力。
隻誰都沒想到,這話剛落,抬眼就聽得咚咚的震地之聲。
這巨大的馬蹄聲,區彆於京城裡其他的所有武將,一經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抬頭望去,就見那章玉麟高坐在了馬背上,著一身黑色的甲胄,像一個震天撼地般的戰神,一路策馬奔來。
而這個威風凜凜的戰神,至殿前,溫月聲所在的位置,將韁繩一勒。
那巨馬仰頭嘶鳴,而他則是利索地翻身下馬,手上還拎著那個叛將的項上人頭,高聲道:“章玉麟幸不辱命!”
聲音高昂,直入雲霄!
一時間,滿場皆靜。
章玉麟去辦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但那鮮血淋漓的包裹,就是最直白的證據。
甚至還有著一種強烈的威懾力。
令得殿上端坐著的景康王,都往那邊投去了一眼。
章玉麟手裡的東西過於血腥,自然是不能夠帶入殿中的,但這也架不住皇帝高興。
“關東叛軍一行,你辛苦了。”皇帝眼眸深沉:“蔣雲海入駐關東多年,未想竟是一朝生出了謀逆之心。”
“還糾結底下的將士,整合了一支幾千人的隊伍,欲將整個關東獨立。”
“砰!”皇帝的手砸在了桌案上,卻仿佛是敲擊在了所有人的心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