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過來的昊周將士, 盤踞在了此處,作惡多年。
如今被關押在了屠宰場裡的女人, 絕大部分都遭受過他們的迫害。
今日情況扭轉, 他們成為了那案板上任人魚肉的存在,溫月聲不僅是要救出這裡眾多的戰俘,還要將選擇權, 交給了這些備受欺壓的女子。
她們在此處承受的所有冤屈, 皆可自己親自手刃。
這個充滿著屈辱,被昊周命名為屠宰場的地方,在今夜,徹底淪為了他們自己的屠宰場。
須知,將他人當成是牲畜一般對待的人, 必也會淪為彆人手中隨意宰殺的牲畜。
玉王鎮的夜, 被拉扯得很長。
屠宰場內的這一把大火, 熊熊燃燒,直到天明時分,方才稍稍褪去了些許。
而這把火焚燒的地方,遠不隻是這麼一處,或者是玉王鎮內外。
當日,被昊周攻陷了多年的玉王鎮, 一夕之間被大徽奪回的事,傳入了昊周都城。
上次退兵之後,昊周損失不小。
以至於眾將齊聚都城之中多日, 尚且都沒有商議出來一個最好的進攻方式。卻沒想到大徽在這個時候動兵,直接奪走了玉王鎮的控製權。
三大部族,博爾氏近乎全滅,金氏也損失甚多。
種種跡象, 都讓昊周都城內的那些權貴難以入眠。
那位新帝曾經求娶過的大徽郡主所帶來的壓力,終是傳遍了昊周整個朝野中。
玉王鎮被他們攻陷了多年,其實昊周也沒把這個偏僻貧瘠的鎮子放在眼中,但他們不在乎是一回事,被大徽奪走,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般事跡,不光代表著大徽兵力的崛起,更會對昊周軍中士氣造成打擊。
畢竟,那是多年以來,昊周將士從來都沒有放在過眼裡的大徽弱旅。
這件事情一出,迫使昊周也做出了緊急調整。
原他們打算暫且收兵一段時間,待得共商出進攻大計後,再行動手。
可種種跡象都表明,若他們眼下再有所遲疑,隻怕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赫赫威勢,都將消亡殆儘。
是以,昊周達成一致,由五大名將率領昊周國內最為精銳的軍隊,奔赴邊疆。
甚至為鼓舞士氣,此番昊周皇帝鬱舜還親赴戰場。
禦駕親征。
此消息一出,軍中振奮不已,終是將多日以來的那股鬱氣一掃而光。
鬱舜親征,作戰方式也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原本因大徽弱勢,昊周未將對方太放在了眼中,所以一直以來,他們攻打大徽,都是直接強勢攻城。
不講計謀也不必在乎良多,總歸他們的人員精銳,遠遠勝於整個大徽。
而這次遭逢重挫後,昊周再不敢對眼下溫月聲率領的大徽大軍,生出任何的輕慢之意。
他們大軍從昊周境內出發,到了邊疆之時,直接一分為三。
改變原本直接攻城的方式,轉而由各城池周圍的小鎮攻陷,欲從弱小的鎮子開始,包圍大徽邊疆的所有城池。
鬱舜麾下的五大名將,也較之前的將領更加凶猛,尤其是努烈、泰蘭。
在昊周分出去的隊伍裡,他們二人所率領的軍隊,堪稱是整個昊周隊伍裡,最為強盛的。
尤其是第一猛將努烈,在入了大徽境內,第一次跟大徽將領碰撞上後,便連著攻陷了三個鎮子,擊殺大徽將領共計五人。
其凶猛善戰之能,放眼整個大徽軍隊之中,都險少有人能夠比之。
在連奪三個鎮子後,努烈更是直接放過了原本鎮守鎮子的一個主將,讓其順利回到了大徽主城。
此番行為,並非是出於仁慈,而是挑釁。
城主府內,那主將重傷未愈,身上的傷勢隻草草包紮,他靜坐在了下首,在麵對屋內所有的將領時,麵色難看非常,低頭道:
“末將無能。”
他護不住鎮守的鎮子,也殺不掉努烈,甚至還被對方這麼放了回來,用於挑釁溫月聲。
雖說實力懸殊,可他心底亦是慚愧非常。
陸振國臉色難看地道:“他放你回來,意欲為何?”
將領低聲道:“……努烈說,若想要奪回城鎮,叫你們主帥思寧郡主親自來。”
在場的人俱是神色微變。
這般行為,等同於在給溫月聲下戰書。
兩軍對壘,除去了講究作戰的方式和辦法之外,更為重要的,還有底下將士們的士氣。
對方挑釁還下了戰書,溫月聲若是不應,那就是認慫。
可若是應了,便正中了他人圈套。
這次鬱舜禦駕親征,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昊周所有的精銳,必然都在鬱舜身旁。
溫月聲此時若親赴戰場,同努烈對上,便是在給鬱舜騰出位置來,讓對方的大軍,可以長驅直入,直接攻入主城。
這幾日,主城的瞭望台上,每天都有將士站守。
此前第一次,昊周出兵就有十幾二十萬,攻勢已經滔天,而這次鬱舜親率的大軍,便有三十萬。
若再加上他麾下去往各處城鎮貢獻的將士,便足足有五十來萬人。
這就導致每日從主城最高的瞭望台上遠眺看去,所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昊周將士,他們駐紮在了從前的大營中,遠遠地與大徽形成對壘。
人沒有動,就已經形成了威逼之勢。
這般情況下,溫月聲勢必不能隨便離開主城。
“倒也不能任由著他這般猖獗!”這番話說出口,周遭的人皆抬頭望去。
這一眼,就看見那壯如小山般的章玉麟,毫不猶豫地起身,高聲道:“郡主。”
“末將願帶兵前往珩烏鎮,踏平努烈大軍。”
這話一出,屋內驟然安靜。
章玉麟主動請命,忠勇侯神色卻無半點變化。
他們老章家的男兒,生來本就該奔赴戰場。
不論輸贏,不問生死,保家衛國就是他們最當做的事。
之前章玉麟率領援軍增援時,曾打贏過昊周軍隊。但那一仗,贏得格外艱難,對方也並非是努烈這樣的勇將。
好在章玉麟凶猛,他於戰場之上,幾乎是以一敵百。
這般強勢的情況下,才堪堪贏了一次勝仗。
此番對上努烈,不說他本人,在場的人心中卻也隱含擔憂。
上首端坐著的溫月聲抬眸,她撥動佛珠的動作微頓,聲色平靜地道:“好。”
“章玉麟率兵三萬,迎戰努烈。”三萬,與努烈所率領的軍隊相差無幾。
她眼中不帶情緒,淡聲道:“陸紅櫻隨行。”
邊上的陸紅櫻眼眸一亮,想也不想地就脆生生道:“陸紅櫻領命!”
當夜,章玉麟和陸紅櫻便已經抵達了珩烏鎮。
同時收到了消息的人,還有昊周皇帝鬱舜。
“前往珩烏鎮抗敵的,是章玉麟?”鬱舜眼眸微頓。
“差人傳信於努烈,不得輕敵,勢必全力以赴。”鬱舜眼眸幽沉:“章玉麟,可是她麾下的第一猛將。”
若今日換了旁人,或許還會看輕章玉麟,但努烈曾經在章玉麟的手上吃過大虧,他自練武以來,第一次被人打得躺在床上半年都難以起身,就是在麵對章玉麟時。
所以章玉麟前來迎戰,甚至比溫月聲還要令他重視。
他幾乎是嚴陣以待,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而珩烏鎮的這一戰,也幾乎稱得上是兩方碰撞以來,最為慘烈的一戰。
昊周也好,大徽也罷,損傷都尤為慘重。
章玉麟所率領去的大徽軍隊,確實要弱勢於努烈麾下的將士,在珩烏鎮與其對陣了三日,哪怕有著章玉麟一人,如同一座高山一樣抵擋在前,依舊改變不了頹勢。
努烈那邊也不好受,這是他行軍多年以來,打過最為艱難的一仗。
但看見大徽已經出現了頹勢,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繼續追擊,當年在大徽皇宮中,曾輸給了章玉麟,到得今日,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將顏麵找了回來。
卻不想,最後一戰後,努烈與章玉麟對上,在章玉麟那對重達幾百斤的巨錘之下,他仍然是落敗了。
那對在他夢境當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紫金鐵錘,帶著雷霆般的威勢,重錘落在了他的身上後,險些將努烈的五臟肺腑都敲碎。
此番他們身處的地方,再也不是大徽的皇宮,兩方也不再隻是點到為止。
章玉麟生猛的攻勢之下,努烈近乎無處遁逃。
若非是他身邊有兩名悍勇非常的副將,隻是單打獨鬥的話,隻怕他已經死在了章玉麟的重錘之下。
但這次他即便沒有死,仍舊受了重傷。
他被章玉麟的重錘,錘到肋骨斷裂了三根,最後是靠著兩個副將跟自身多年來豐富的作戰經驗,才險險逃離了戰場。
但他這一退,局麵便接近於一邊倒。
章玉麟率領大軍,收割殘局,剿殺無數昊周將領。
終是在堂堂正正,正麵對壘的情況之下,戰勝努烈,擊退了昊周大軍!
而始終跟在了他身後的陸紅櫻,還在努烈等人脫逃時,射出了幾道箭矢。
射殺了努烈一名副將,重傷了努烈本人。
這一仗,從開始的艱難,到了最後幾乎大獲全勝。
消息傳回了主城之中,所有的人皆為之歡欣雀躍。
章玉麟自恢複如常後,曆經多場戰役,越戰越勇,約戰越強,終是在溫月聲不在的情況下,也獨自戰勝了昊周第一猛將。
滿室歡呼聲中,溫月聲一身單薄的黑色衣裙,站在了主城的城牆之上。
三四月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的季節。
但在邊疆,這邊少樹林,多大漠,氣候算不得多麼的怡人。
唯有炙熱的太陽,好似不知停歇不懂疲倦般,炙烤著大地。
溫月聲目光所及的地方,便是昊周幾乎望不到頭的黑色大軍。
但她卻沒有看向那遙遠的位置,而是抬眸,直視著天上的太陽。
周曼娘站在了她的身側,見狀到底是好奇地道:“郡主,你是怎麼知道章世子的眼睛不能直視強光的?”
這般病症,周曼娘見得少,而且章玉麟一直以來,都沒有表現過難以麵對強光的樣子。
如果不是溫月聲提醒,她也不會去替對方檢查。
在更換了幾次燈光強盛的琉璃燈後,發覺章玉麟眼睛幾乎是赤紅一片,再久一點,他竟是眼前模糊,連看都看不見了。
當日隻是測試,卻將周曼娘嚇了一跳。
但她將那一屋子刺眼的琉璃燈移開後,章玉麟在三個時辰後就恢複了正常。
她問過章玉麟,章玉麟卻隻是撓了撓頭道:“……此前確實出現過這般情況,但我都以為是太累了。”
他每日訓練刻苦,無論風吹日曬,都會練至力竭。
力竭時眼前模糊,本就是正常之事。
不同的是,以前在京中並沒有這麼嚴重。
是到了邊疆後,這邊太陽比之京中刺眼奪目,章玉麟平常就是不力竭時,眼眸也有不適。
但他們進入邊疆後,一直都在作戰,他讓隨行的軍醫看了,對方說他眼睛一切如常,他便也沒再費心思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