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兩個傻子,用一個驢車拉著他招搖過市。
一路走下來,陸青淮那張臉都要綠了。
他不高興他就見不得彆人高興,看著身側騎馬的江焰,麵上都還帶著一抹輕笑。
陸青淮當即冷笑:“笑什麼呢?這一入京城,聖上就被宮裡那位給接走了,你這還笑得出來?”
“江大人,看不出來你心挺大啊。”
江焰臉上的笑容頓住,他冷眼掃向了陸青淮,麵無表情地道:“廢物。”
說完就策馬離開。
陸青淮當時氣得差點都從那驢車上跳了起來。
他怒聲道:“我廢物,你也不遑多讓,跟著皇上行軍那麼多日,也沒讓皇上多看你一眼兩眼。”
“鐵廢物!”
陸紅櫻到底是覺得丟人,沒好氣地道:“這大庭廣眾的,你可快閉嘴吧。”
陸青淮怒極反笑:“丟人?怎麼就丟人了?”
“且等著吧,時日還長著呢。”
他掰著手指頭算,就看溫月聲究竟何時對晏陵厭煩,等她覺得膩了,他不就有機會了?
他這個叫策略,他們懂什麼!?
那邊。
整個京城內都尤為熱鬨,回宮的大軍被堵在了半路上,動彈不得。
溫月聲在入京之前,就換乘了另外一輛馬車。
剛登上馬車,就看見晏陵著一身月牙白的衣袍,姿容如玉,候在了車內。
她微頓片刻,方才進了馬車。
一進去,發現車內點著檀香,晏陵的身側還放著一盆清水,供她淨手。
等她淨完了手,便有一方潔白的綾帕遞了過來。
溫月聲接過,輕輕擦拭著雙手。
馬車內擺著冰鑒,旁邊的桌案上,還放著一尊白玉佛像,上麵擺著些乾淨的宣紙。
麵前這人,賴在了她身側時日也不長,倒是摸清了她所有的習性。
他所準備的這些,比之穀雨還要細心。
她出征昊周,一走數月。
回來之後亦是冷淡,極少言語,他卻也眉眼溫和,隻溫聲與她說著朝中的事。
昊周是打了下來,但大徽與昊周之間的矛盾深刻,輕易不得化解。
對立多年,兩方習性亦是大有不同。
如今隻是打了下來,後續該如何治理,卻也是件難事。
好在朝中臣子眾多,對此事也頗有見地。
溫月聲聽著他稟報的事,麵色淡淡。
她冷淡不近人情,晏陵卻從知曉她要歸京的第一刻,便已經是心頭滾燙,如今看得人在麵前,到底忍耐不住,湊上前去,輕吻她的唇。
她也不避,隻那雙眼睛淡淡地掃著他。
她冷淡,他卻情動,難以自抑。
在他欲還要深入時,她警告地掃視了他一眼,他輕笑了瞬,到底是退開了些許。
晏陵坐在了她的身側,看她抄寫佛經。
她寫字,他看她。
他在她麵前,絲毫不掩飾他眸中深深切切的情緒。
隻在她停筆時,輕聲問:“可是累了?”
他不問她想不想她,在他看來,隻要溫月聲對他的親近未有避讓,那便是想他。
就如今日出門迎接大軍之前,有一官員問他,說是女帝歸來,會否給他一個封號。
對方是禮部之人,有這般疑問,也是想要在心中做好打算。
若溫月聲欲大婚,禮部內到底是得要提前做好打算。
但他隻說不必。
那官員抬眸看他時,隱有不解。
唯獨晏陵清楚,他伴在了溫月聲身側,不求名分,不求其他,隻要能時刻看著她便可。
他亦是不在乎他人目光,更沒有任何的目的。
前些時日,他那個多年沒有來往的親姑姑,從前的晏貴妃,如今的晏太妃,難得興起,在宮門口差人攔住了他。
先帝身亡之後,從前宮中的妃嬪,俱是被溫月聲送出了宮中。
尚還有家眷在京的,便回歸宮中,已經是孑然一身的,宮裡也有安排。
這些被關在了後宮內一輩子的妃嬪們,怎麼都沒能想到,變天之後,她們竟然還能夠有著重獲自由之時。
和旁人不同,晏太妃屬於是有家的,但她與晏陵之間,關係早已經生疏。
哪怕晏陵如今住在了宮中,晏太妃也不好回到晏陵府中居住。
昔年晏太妃在宮中艱難生存,為了求得榮寵,待晏陵算不得多好。
到得如今,她也沒太好到晏陵跟前,跟晏陵索求些什麼。
原本兩方都相安無事,那日她卻突然出現。
且一經出現,便開口道:“你與皇上的婚事,也該定下了才是,你父母都已經不在,此事原就該我為你操勞才是。”
她見晏陵麵容疏冷,不欲開口,複又道:“還是說……皇上那邊有什麼問題?”
晏太妃清楚晏陵脾性,但到得如今,還是忍不住囑咐道:“皇上身份不比其他,你也當努努力才是。”
見晏陵還是不語,她便意有所指地道:“聖上登基也有三年,也該是時候誕下第一個皇嗣了。”
若溫月聲的第一子,是晏陵的血脈,那便是日後再有變革,晏家也會在京中屹立不倒。
晏太妃覺得自己出於好意,說的話也是在提醒晏陵。
畢竟皇帝的子嗣,日後必定能有大造化。
卻怎麼都沒想到,這番話說出口後,晏陵竟會是那般反應。
“太妃都已經出了宮,卻還這般打探皇上的事,是探聽聖意已經成了習慣嗎?”
晏太妃麵容僵住,還未反應過來,便聽晏陵麵無表情地道:“今上與先帝不同,今上之事,也容不得太妃置喙。”
“江南老宅空置許久,太妃既是這般閒,那便早日啟程,回到江南看守祖宅。”
他兩三句話,便決定了晏太妃的餘生。
待得他轉身要走時,晏太妃還有些莫名,她今日所說的話,全是為了晏陵好,晏陵卻還這般不領情。
她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晏陵直接打斷。
多年以來,她第一次對上這個侄子冷淡到近乎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眸。
也是在那個當下,晏太妃突然意識到,晏陵對她,這個所謂的世上唯一的親人,已經沒了半點親情。
夏日炎炎,她卻頗感風冷,在他的冷眸之下,終是鬆開了他的衣袖。
那日之後,晏太妃再不敢去觸及晏陵與溫月聲的事。
而她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晏陵靠近溫月聲,從不為任何。
溫月聲會不會有子嗣,會有幾個子嗣,那皆是由著溫月聲所想來行事。
他並不希望溫月聲承受任何的生育之苦,哪怕她是皇帝,哪怕同床共枕多日,他清楚溫月聲身體構造非常人所能比。
但她若想要,他亦是會遵從她的意見。
且即便是有子嗣,這個孩子也隻會姓蕭,或者姓溫,由始至終,都跟晏府上下,沒有任何的關係。
他的眼裡隻有她,所以這些名分,未來,對他而言,皆不重要。
他唯一怕的,大概也就是溫月聲會厭煩,她會生膩,會將目光落在了他人身上。
馬車緩緩往皇城的方向駛去,他緊扣著溫月聲的手,緩聲道:“臣聽聞,聖上此番是與江大人一並行軍,難怪多日以來,莫說信件了,便是連帶著隻言片語都沒有。”
“到底是江大人年輕俊朗,吸引了皇上的目光。”
溫月聲:……
“時日久了,皇上待臣,到底是膩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輕啄著溫月聲的唇。
溫月聲冷眼掃他:“晏陵!你……”
餘下的話,俱是被他吞入了腹中。
天武七年。
女帝登基的第七年,百姓富足,國泰民安。
女帝勵精圖治,推行了多種新政,令得大徽境內再無戰火。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大徽已經初現盛世之兆,而在收複武夷,也就是原昊周之後,周遭國家俱是安分不已,再無人敢有任何異動。
天武七年,溫月聲的生辰。
八方來賀,萬國來朝。
這位大徽史上的第一位女帝,終是扭轉乾坤,將一個搖搖欲墜,將要分崩離析的王朝,帶向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之路。
自此後,百花盛,群鳥飛。
人間處處是盛景,遠勝當年。
巍峨的皇城之中,溫月聲著玄黑龍袍,眉眼冷清,站在了這個國土的最高峰,輕抬眸。
目光所及之處,四海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