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扭轉宿盈溪的認知,必須慢慢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宿盈溪那邊。
旭陽派想要利用宿盈溪來對付姚容,隻要姚容沒事,宿盈溪的生命安全也暫時不會出現問題。
對姚容來說,當務之急,是肅清絕仙閣。
姚容從一旁抽出紙筆,磨好墨後,借著窗外最後一絲餘暉,姚容提筆寫下“右護法”三字。
右護法,正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那個跪在殿中,催促她圍剿正道的男人。
也是那個偷襲她致她身亡的人。
毫無疑問,右護法就是旭陽派埋在絕仙閣的棋子。
不過憑右護法一個人,能做的事情還是太少了,所以旭陽派在絕仙閣埋的眼線絕對不止右護法一人。
如果要除掉這些眼線,就必須一舉除完,不然要是提前行動打草驚蛇,再想將這些探子全部挖出來就很難辦到了。
想到這裡,姚容放下手中的筆,慢慢將紙張揉成團,待到她鬆開手掌時,紙張已被內力震成了粉末。
姚容走出院子,對守在院外的兩個下屬道:“請左護法和右護法速速來此見本座。”
一個下屬領命退下。
少許,臉上帶著猙獰貫穿傷、身材瘦弱、年近五十的左護法來到了姚容麵前。
相貌俊朗的右護法稍晚一步。
姚容雙手負在身後:“兩位護法陪本座走走吧。”
走廊外側的燈籠悉數被點燃,映著天邊的月色,照得絕仙閣十分亮堂。
姚容在前麵慢慢走著,臉上露出沉思之色,沒有開口說話。
右護法心裡藏了事,陪著姚容走了一會兒,按捺不住急切道:“閣主可是為了屬下今日所言之事煩憂?”
左護法露出感興趣之色,詢問右護法今天說了些什麼。
右護法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左護法:“據我調查到的消息來看,江湖裡數得上名號的門派都會派人參加論劍大會。”
“當年這些門派聽從旭陽派的吩咐,與旭陽派一道前來攻打絕仙閣。現在所有仇人都湊在了一起,正是我們報仇的大好機會啊。”
左護法是老閣主的親信,也是從小看著宿星澤長大的長輩,對旭陽派的仇恨不比姚容輕多少,聞言先是一喜。
但很快,左護法就冷靜了下來。
他搖頭道:“所有仇人湊在一起,也意味著旭陽派內的高手如雲。我們這時候去攻打旭陽派,不是去送死嗎?”
右護法哈哈一笑:“我的看法和左護法剛好相反。”
“左護法會這麼想,那些正道的偽君子肯定也會這麼想。”
“事實上,旭陽派人多眼雜,這時候恰是他們防守和警惕心最薄弱的時候。隻要我們事先準備些藥物,下到他們的酒水裡,他們的人手就要去了大半。”
“再加上閣主近日神功大成,旭陽派掌門已不再是閣主的對手,難道左護法能坐視自己的仇人繼續身居高位、享受著整個武林的讚譽?”
話到最後,右護法還忍不住用了點激將法。
他在絕仙閣待了六年,很清楚左護法的性格。
這位左護法,對姚容忠心耿耿,實力也不弱,卻是個不長腦子的暴脾氣。
聽到右護法這番話,左護法果然有些受不了了,語氣也變得遲疑:“這……”
姚容在旁邊暗暗觀察著右護法。
右護法是在姚容當上閣主後才進入絕仙閣的。
他原本隻是一個普通弟子,但因為絕仙閣死了太多人,人手空缺極為嚴重,很快就憑借著自己的實力和頭腦嶄露頭角,一步步爬到了右護法的位置,成為絕仙閣第三號人物。
這樣的人,心計、手段和實力都不缺。
但就像右護法看不上左護法一樣,姚容也看不起右護法。
行事太急切了。
要不是原身始終沉浸在仇恨之中,報仇已是原身活著的唯一動力,又怎麼可能會被右護法牽著鼻子走。
“閣主,你怎麼看?”左護法遲疑片刻,選擇看向姚容。
姚容仰頭凝望夜空,平靜道:“你們兩位是我在閣中最信任的人,有些事情我也不瞞你們。”
“我這幾年急於求成,身體出了些岔子,眼下實力是有了突破,但也留下了一些後患。”
右護法因這意外情況微微一怔。
左護法急道:“閣主,你現下感覺身體如何?”
姚容揮了揮衣袖,淡淡道:“沒什麼大礙。我今夜找你們前來,是想告訴你們,過幾日我就要進後山閉關,在我閉關期間,閣中事務都要托付給二位了。”
左右護法拱手應是。
姚容輕功一點,身形如驚鴻,徹底消失在左右護法的視線中。
單看這手輕功,沒人會覺得姚容的身體出問題了。
左護法麵色凝重,轉身離開。
右護法抬腳跟上他,鋪墊一番後,悄悄試探道:“之前從未聽說過閣主身體有礙……”
左護法否道:“閣主武功蓋世,些許小問題,隻要閉關數日就能解決。”
右護法眸光一閃。
如果隻是閉關數日,姚容就不會特意把閣中事務托付給他們了。
“左護法說得有理,我隻是覺得錯過了這樣的好機會,有些可惜。旭陽派已經風光得夠久了,如果能在他們最風光的時候將他們打落穀底,豈不美哉。”
左護法歎了口氣,語氣也沒有剛才那般強硬:“你我都覺得錯過這個機會很可惜,更何況是教主?”
左護法徹底沒了談興,擺擺手離去。
右護法在原地站立片刻,向後院走去,找人詢問姚容今天的行蹤。
得知在他離開大殿不久,姚容就去了宿盈溪的院子,右護法點點頭。
他覺得,他懂了。
首先可以排除他暴露了。
畢竟姚容對他的倚重信任很明顯,連探聽情報這種任務都交給他來負責。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魔教實力為尊,姚容身為閣主,要鎮住底下的人,絕對不能露怯。所以姚容前段時間出關後,身體確實出了問題,而且問題不小,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默默療傷。
但是今天下午,他跑過去說了論劍大會一事,催促姚容攻打旭陽派。
旭陽派滅了姚容全家,又殺了姚容的丈夫和公公,還導致姚容的女兒“跌落山崖”,以姚容對旭陽派的仇恨,肯定恨不得馬上攻打旭陽派。
偏偏她做不到。
被他那麼一激後,她不願意再慢慢療傷了。
所以姚容找來他和左護法,將閣中事務交給他們。
可以肯定的是,姚容身體一定出了很大的岔子。
至於她剛剛那手輕功?
很正常,她不可能會在他們麵前露出虛弱姿態。能跟他們透露那麼兩三句話,還是看在他們是她心腹的份上。
要是姚容真的連輕功都施展不開,右護法才要懷疑姚容在給他下套。
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右護法的眉心沒有鬆開,反倒是皺得更緊了。
姚容不在論劍大會時殺上旭陽派,他和旭陽派掌門的謀劃豈不是要落空了?
錯過了這麼好的時機,再等下次,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他已經是絕仙閣第三號人物,再臥底下去,他也臥底不成絕仙閣第一號人物啊。
心裡存了事情,右護法一夜未睡。
第二天剛蒙蒙亮,右護法就在霧色遮掩下,敲開了一個弟子的房門,將一張字條交給這名弟子。
弟子收好信,做了些偽裝,悄悄前往雜役住處,找到每日負責采買食物的雜役。
一刻鐘後,雜役推著板車下山,板車裡零零散散堆放著幾個空竹筐。
待來到山腳無人處,雜役掀開蓋在竹筐上的乾草,抱出藏在裡麵的鴿子,用力一拋,鴿子振翅飛起。
目送鴿子逐漸飛遠,雜役重新蓋好乾草,推著板車繼續趕路。
他不知道的是,距離他幾米開外的樹上,姚容好整閒暇地立在枝梢上。
她手裡握著長弓,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看著鴿子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