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亡國之君26 你的明君養成係統已上線……(2 / 2)

很久以後,屋內終於傳來動靜。

姚盛安打開了反鎖的房門,垂著頭從裡麵走出來。

他最終還是接受了這一切,也變得沉默了很多。

在姚容被接進宮當天,他親自將姚容背上轎子。

“阿姐,等我去邊境建功立業。”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京城,去了邊境。

從那之後,風刀霜劍,家族變故,二十餘年生死兩茫茫。

直至今日。

***

從南流景出現在門口那一刻起,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南流景臉上。

但與其說他是在打量南流景,不如說他是在透過南流景,尋找什麼人的影子。

“姚盛安?”

姚盛安聲音沙啞:“很久沒有人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南流景直接改口:“小舅舅。”

姚盛安一愣,旋即露出一絲淺淺笑意:“你長得不像永慶帝,更像我們姚家人。”

南流景坐到姚盛安旁邊:“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要是你長得像永慶帝,可能我現在沒辦法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

南流景將倒扣的茶杯擺正,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要是我長得像永慶帝,我決定一輩子不照鏡子。”

姚盛安哈哈一笑,但這笑容轉瞬即逝,他很快又恢複了那副眉眼下垂的愁苦模樣。

南流景沉默著喝了一杯茶,才問:“小舅舅,你剛到永寧城嗎?”

“今早剛到,就直接過來縣衙了。”

“你等很久了吧。”

“還行,有茶和糕點消磨時間。”

“你要是還沒尋到落腳點,不如就住在縣衙裡吧,我讓人給你收拾一間房。”

姚盛安向他道謝:“那就麻煩你了。”

“小舅舅不用這麼客氣。”

兩人又再度無話。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但今天第一次見麵,好像聊什麼都顯得唐突,好像做什麼都必須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說出什麼話觸及對方的雷區。

“舅舅不如先下去梳洗一番,我讓廚房準備一桌菜,今晚我們邊吃飯邊敘舊。”南流景想了想,提議道。

“也好。”姚盛安拿起一旁的拐杖,拄拐起身。

南流景下意識上前:“我扶小舅舅吧。”

“不用。”姚盛安避開,“我自己可以的。”

見他堅持,南流景也不再說什麼,目送姚盛安跟著桂生離開。

等姚盛安的身影消失在他視線儘頭,南流景輕歎口氣,對姚容說:“我想過小舅舅還活在人世,但沒想到相見時會是這般場景。”

姚容輕歎一聲。

她在見到姚盛安的第一眼,就在心裡想,他們姚家的小將軍,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這麼多年,他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會不會在某些時候,他也曾經動過念頭,希望自己能隨著父兄一起戰死在沙場上,而非背負著所有罪孽,以如此狼狽的姿態活在人世間。

但最後,姚容想的是——

[活著就好。]

“也對,活著就好。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南流景抱著劍向外走去,他今天還沒有練劍:“老師,我有一個地方沒想明白。”

[什麼地方。]

“過去十八年,小舅舅一直杳無音信,為什麼就突然出現在我麵前了?”

他可以肯定,姚盛安就是他的小舅舅,不是由其他人假扮的。

因為姚盛安可以騙過這世間任何人,卻騙不過……

他的老師。

[今晚你可以問問他。]

***

傍晚,桂生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

姚盛安拄著拐杖走進正廳,看清桌上的菜品後,神情似喜似悲:“這裡麵有好幾道都是阿姐喜歡吃的。”

南流景說:“不知道小舅舅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準備了一些。”

姚盛安拿起筷子:“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他早已不是那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姚家小將軍。

挾了一口紅燒魚送進嘴裡,姚盛安詫異:“這個味道……”

“是不是覺得味道很熟悉。”南流景指著一旁的桂生,“桂生是母妃留給我的人,這些年多虧了他在照顧我。”

姚盛安恍然:“我聽阿姐提起過他。”

接下來,姚盛安隻偶爾夾了其它菜,大多時候都是在朝那條紅燒魚伸筷子。

南流景怕他吃撐,連忙讓人上了兩杯清茶:“小舅舅,你要是喜歡吃紅燒魚,下回我再請桂生給你燒。”

姚盛安放下筷子,接過茶杯:“不用這麼麻煩。”

他懷念的並非菜的味道,隻是過去的那段時光。但會跟他一起爭搶紅燒魚的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再吃這味道相仿的紅燒魚,也不過是又加深了物是人非的傷感。

沒有過濾乾淨的茶葉在杯子裡沉沉浮浮,姚盛安沒喝茶,隻是盯著那半片茶葉:“我沒想到你會直接喊我一聲小舅舅。”

“為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我,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

“小舅舅怎麼會這麼想。”南流景搖頭,頗為不讚同,“永慶帝對姚家早就起了殺心,他隻是差一個動手的借口。不是小舅舅那件事情,也會有彆的事情。小舅舅不必自責。”

姚盛安仰頭苦笑。

不必自責嗎。

怎麼能不自責呢。

他知道永慶帝早就想除掉姚家,他知道就算不是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

他知道這個道理,但又如何。

永慶帝和季家就是以他的名義來攻訐他的父兄,姚家百年聲譽都因他葬送。

他的阿姐,也間接因他難產身亡。

這麼多年裡,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在痛恨自己,怎麼就偏偏在那個節骨眼上被人抓住了錯處呢。

如果晚上一個月……

哪怕再晚上一個月……

阿姐是不是就能平安誕下孩子,不會那麼痛苦又孤獨地死在冷宮裡;阿姐唯一的孩子是不是也不需要再背負上“不詳”的罵名。

“我知道阿姐有多期待你的到來,她每次給我寫信都會提到你,可她甚至沒能見你一麵,就永遠離開了人世。”

“她是我這輩子最想保護的人,但原來,她人生中最大的那場風雨,是由我間接造成的。”

“這才是我最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痛苦往往來源於自己不肯放過自己。南流景思索片刻,開口勸道:“小舅舅,要是我母妃還在,她一定不會責怪你,隻會慶幸你還活在人世間。”

“還有我,我也是這個想法。”

“你覺得沒有這件事情,也許我的母妃就能平安生下我,也許我就能在宮裡平安長大,但我並不這麼覺得。”

“我和母妃身上的姚家血脈就是原罪。就算永慶帝願意放過我們母子,貴妃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說到這兒,南流景抬起手,拍了拍姚盛安的肩膀,溫聲道:“小舅舅,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已經是很多人努力抗爭之下的最好結局了。”

“所以不要去設想那些再也無法改變的舊事,也不要因為自己的設想而責怪自己。”

姚盛安感受到肩膀的溫度和力量,突然淚流滿麵。

他想,真不愧是阿姐的孩子啊。

怎麼連說話時候的語氣,都和阿姐這麼想呢。

無儘空間裡,從南流景說出“隻會慶幸你還活在人世間”開始,姚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突然回想起來,今天中午看到那封信時,桂生問南流景要不要去見姚盛安,南流景的第一反應不是回答“見”或“不見”,而是開口問她要不要見。

仿佛在這件事情上,她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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