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逢夕還未走完旋轉樓梯,就看見宋卿時在教訓宋詩諳。
他其實隻要站在那,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叫不知多少人發怵,更彆提是刻意的發火。宋詩諳的腦袋蔫蔫兒地耷著,小嘴巴癟著,看著好不可憐,給人一種下一秒眼淚就要啪嗒掉下來的感覺。
宋卿時沉冷的視線壓在宋詩諳身上,“沒有下次。”
宋詩諳可憐噠噠地低頭揪著手指,淚汪汪的,“知道了……”
她一開始還狡辯是意外,是巧合。但是她麵對的是宋卿時,她的那套說辭,在他麵前所有的外殼都被自動剝離,一點叫他信服的力度都沒有。
可是宋詩諳覺得好委屈,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他們一個個的都藏著掖著,那還不許她幫忙激出來麼?
老這麼憋著,小心哪天給憋壞了。
……憋壞了倒是其次,主要是這年頭什麼感情會等人呢?她怕哥哥錯過呀。
宋卿時已經看見逢夕,他一邊朝餐廳走一邊道:“下來。”
逢夕後知後覺他這是在叫自己,微微抿唇,走下樓梯。
宋詩諳一見她就往她懷裡撲。她受傷了,她需要安慰!
香香軟軟的逢夕懷裡就是最好的情緒補給站!
“阿夭阿夭,我的心靈受到了嚴重摧殘,需要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能起來。”
宋卿時刀子一樣的聲音又從後麵射來,“說過多少次,叫她什麼?”
被她知道是偶然。
而她知道以後就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宋詩諳癟著嘴梗著脖子為自己爭取權利:“你不能這麼強權主義,雖然是你起的名兒,但是憑什麼隻能你叫?”
他嗓音淡淡,耐心告罄:“有意見?”
“……逢夕,你看他——”
逢夕:“……”
雖然宋詩諳嘴上很硬,但是身體格外誠實,屈得極快。
隻是。
這一幕,是不是有點奇怪?
跟她告宋卿時的狀?
真按血緣來算的話,她和宋卿時的關係還比不上他們親兄妹的呀。
她失笑,摸摸宋詩諳的頭,“走了,吃飯。”
她本來心中有些惴惴,尷尬也無措,在下樓前甚至還設想了幾遍手該放哪、眼睛該看哪。
但一碰麵,她發現自己在麵對他時手腳動作無意識的就很自然,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麼僵硬無措。
而且,見他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坦然模樣,她不知不覺的就鬆了口氣,倒也跟著放下心來,跟他一樣,假裝昨晚的一切不曾發生過。
這會兒隻有他們三人在一起用飯,其他人都不在。
一麵吃飯,宋卿時一麵和逢夕說話:“這次準備住幾天?”
“晚上或者明早回去吧,明天下午有個拍攝要準備,得回去拿東西。”不然的話,她蠻想在這裡多住幾天。
宋卿時指尖點著桌麵。最近委實是忙了些,一波忙起來,就是好一陣子騰不出空閒。他思忖著,問:“晚上有個聚,一起去玩,玩完後送你回去?”
宋詩諳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呢,聞言立時就不樂意了,“你怎麼都不叫我?你就隻叫逢夕,你你就是偏心你還不承認,你對逢夕很不一樣。”
她的重點在最後一句,她希望這兩個人可以聽出來並且準確領悟!
宋卿時卻是看也沒看她,“談點事情,可能會玩牌打球,都是你認識的那些人。”
逢夕眨了下眼:“好啊。”
宋詩諳眼巴巴地等了會,見他實在並沒有分給自己眼神的意思,這才憤恨地咬了口手裡的肥肉。臭宋卿時、臭宋卿時。
算了。
她不去當電燈泡了,可是哥哥你能不能出息點,好好跟人家相處?打什麼球啊?簡直浪費光陰。
-
華燈初上。
宋卿時帶著逢夕出現在了會所。
其實,以往他並不常帶她來。所以今天他主動提出的時候,逢夕迅速地應了聲,生怕下一秒他就反悔。
他的心思她知道,他總覺得這是成年人的地界。可是卻忘了一個事,她早已成年多時。
今晚沒有生人,都是他熟稔的幾個發小,一個圈子裡的人物,逢夕也是認識許多年。打她十五歲回來開始,被他帶著認了一圈人,不是喊“哥”就是喊“姐”。
一喊就是七年。
見著逢夕也來,程驍推倒手上的牌,咬著煙笑了聲:“妹妹也來了啊。”
這倒是稀奇了,坐他旁邊的陳屹岸也抬眸瞥了這邊一眼。他竟然舍得帶逢夕來這玩?
有人給宋卿時騰了位,逢夕坐他身側看他打,順便玩玩手機。她神態悠閒地放鬆下去,靠進椅背。今晚本來也無聊,就是來這湊個熱鬨而已。
薑暮雨發給她幾條客戶確認信息,她核對完後發了個沒問題的表情包。
薑暮雨:【在哪呢?】
逢夕:【看他們打牌。】
薑暮雨:【宋大佬也打?】
逢夕:【是啊。】
薑暮雨:【真好奇宋大佬打牌是什麼樣。是不是很酷?】
逢夕撩起眼悄悄看了下。他穿了件襯衣,領口微敞,神情依然淡淡,好像一切都上不了他心的模樣。
是很酷。
他就沒有不酷的時候。
逢夕鬼使神差地點開相機,剛想調一下亮度,就被柳秋秋抓了包,“妹妹,你偷拍呢?”
柳秋秋聲音戲謔,不懷好意地刻意點出,一點兒底褲都沒給她留。
眼看著所有人的眼神都看了過來,包括宋卿時——
逢夕臉頰登時憋紅,與此同時,腦袋極速運轉。
她輕咳一聲,緩緩地將手機按在腿上,無辜地看著柳秋秋,扯了個借口:“練練拍照技術……”
柳秋秋紅唇如烈焰,微微一勾,拖著調子“哦”了一聲,“行,你拍。”
程驍笑了聲,丟了個牌。
——他們繼續在打。
這麼一通搞。
逢夕的心跳都差點給喊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