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醫生麵對他的提問,要麼支支吾吾,要麼高談闊論,要麼就是一句“先按常規治法試試”“先觀察一下”,要麼就是一串專業術語聽得人雲裡霧裡,但這個清院長,從頭到尾不僅認真,細致,而且還很耐心,把晦澀難懂的中醫理論解釋得就像吃飯喝水一樣通俗易懂。
這種語言組織能力,是建立在充分的自信上的。
而老首長的態度,也說明了一切——以前的醫生,他聽完就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一般,但今天的清院長,他居然主動讓開藥,這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清音可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在秘書思考的工夫裡,她已經開好一張處方,用豬苓湯加減,“先吃三副看看,有情況隨時叫我。”
秘書有點猶豫,“會不會還是喝不進去?以前的藥都是入口即吐,要不要換個給藥途徑?”他記得西醫那邊就是采取鼻飼的方式。
清音搖頭,“不用,這一次老人家不會再吐了,我就在這裡守著。”她對自己的診斷有信心,隻要診斷沒錯,打靶就能正中紅心。
秘書紋絲不動的臉上再一次出現裂痕,他探究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心說這清院長的年紀不該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那她說這麼絕對肯定的話,是真的自信使然?
老人家輕咳一聲,秘書懂了——至少,彆人開的藥,馮老不發話,但這位清院長開的,他老人家是有意試試的。
試試就試試唄,秘書拿著方子下樓,找京市來的專家團隊審核處方,確保無原則性錯誤之後,才讓人去抓藥。
而在等藥的時間裡,他再一次打量清音,順帶找打電話那位詢問清音的具體資料信息。那邊也很快會意,打電話送人事局調了清音的檔案過來,他仔仔細細的查看。
不知不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中藥終於熬出來了,兩名護士幫忙喂藥的時候都有點戰戰兢兢,這一個星期以來可是吐過很多次了,不知道今天又要吐成啥樣。
然而,她們小心的喂進去,想象中的畫麵並未出現,老首長艱難的一口一口咽下去,不僅沒吐出來一點,還再次主動張開嘴,等著下一勺
。
護士:“???”
秘書:心頭大喜!
看向清音的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
清音一直在旁邊等著,直到一小碗藥湯喂完,都沒吐出一口,這才鬆口氣,下樓……嗯,樓下的白大褂們依然站著,看向她的眼神都帶點探究和好奇。
很明顯,她能在上麵待這麼長時間,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清院長這次,又看對嘍!
等老首長睡著後,秘書臉上帶著他們從未見過的喜色,下樓的腳步都輕鬆了兩分,“這幾天麻煩幾位主任了,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
眾人長長的舒口氣,他們來了這麼多天,最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啊,這麼多天在裡頭就跟封閉式管理似的,雖然管吃管住,但……治不好病,誰也吃不香睡不好啊。
清音拎起出診箱,準備跟著大家夥一起走,結果秘書卻說:“清院長請留步。”
清音:“……”
於是,其他人彼此交換個眼神,趕緊走了,隻留清音在客廳裡待著。她才不傻傻站著呢,直接坐下,呷一口工作人員倒的茶,喲嗬,還是逍遙茶!邊喝邊打量屋內擺設,其實這也不是馮老首長的家,隻不過是他臨時下榻的地方而已,也看不出老人家什麼風格,但從他的穿著和說話語氣來看,應該是一位非常嚴肅且正直的老人,年輕時候有勇有謀,鐵骨錚錚,老了也勤儉樸素,很有老一輩革命家的優良作風。
她沒出去,張哥也不能走,到飯點,自有人分彆給他倆送上吃的,是三菜一湯,味道都還相當不錯。
清音吃著,卻高興不起來,她隻能在心裡默默地對顧白鸞說聲對不起,你老媽我又食言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會不會難過,生氣倒是不至於,她從小情緒就特彆穩定,但難過和失望應該會有,從小到大爸爸媽媽不像彆人的爸爸媽媽有那麼多時間陪她……有時候,聽見彆人誇魚魚獨立,自理能力強什麼的,清音都有點心虛,這都是被逼的啊。
如果她不是事業腦,顧安隻乾一份工作,魚魚的童年和少女時代應該會更幸福。
***
而此時的顧白鸞同學,剛從學校食堂吃完午飯回寢室,打算雷打不動的睡個午覺,結果卻發現桌上有一束鮮豔的玫瑰花。
兩個舍友笑嘻嘻的打趣,“喲,這又是哪位護花使者送的吧?”
顧白鸞一臉無奈的聳聳肩,“你們要不,要的話分分,咱們用花瓶插起來。”不要她就扔垃圾桶了。
室友們哈哈大笑,連忙來瓜分,她們都習慣了,自從顧白鸞在軍訓的一個月裡,完美的展示了她精湛的射擊技術後,全係乃至全院的男生都來打聽她的消息,知道她沒對象,那一群全國各地考過來的優秀學子們就開始蠢蠢欲動。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漂亮女孩,既漂亮又優秀的,自然格外吸引人。
當然,能考到這個學校的,都是尖子生,追求行為也不會太過分,最出格的就是隔幾天送一束花,其餘的則是寫信,或
者當麵邀約顧白鸞同學一起上自習,看書,發展革命友誼,但顧白鸞全都拒絕了。
她周一到周六跟舍友同吃同住,周天則出去找她自己的朋友,她們爬山、騎車、跑步、劃船、看電影、逛街……反正,她的生活很充實,幾乎沒有閒著的時候。
唯一閒著的,就是每周三晚上,她不去上晚自習,會在宿舍裡等電話,因為八點準,她家裡會給她來電話,一打就打兩個小時那種。
通過這個巨貴的長途電話,舍友們知道了他們家的基本情況,就連那個叫小石頭的弟弟,都知道她們的存在。
至於送花的,則是她已經明確拒絕過,但仍然堅持不懈的外係學長,聽說是京市有名的公子哥。顧白鸞一臉正色,“今天的花收也收了,咱們就不管了,但從明天開始,你們誰也彆替我收了哈,收了我也不要。”
兩個舍友吐吐舌頭,見她真的生氣,連忙說不會有下次。
顧白鸞也沒揪著不放,隻是在心裡琢磨,老媽什麼時候來看自己,現在應該上飛機了吧?她在京市這一個多月,沒少在外頭尋吃的,還真讓她找到幾個味道不錯的館子,加上陳童也帶著她逛過幾次,她對這一帶都熟得很。
正想著,門口又有人喊話:“顧白鸞,門口有人找。”
“誰啊?”
“說是你同學,一男一女。”
顧白鸞連忙穿上外套往外跑,她猜是穗穗和卓然,他倆現在悄悄談上了,經常單獨約會,上周末都沒來找她。哼哼,聽說一食堂有一家紅燒牛肉麵很好吃,晚上非得讓他們出出血才行。
誰知來到門口,看見的卻不是他倆,而是另一名高中女同學,以及她身邊那位有點眼熟的男同學。
男同學個子一米七五左右,身形瘦削,皮膚白皙,穿著喇叭褲白襯衫,看起來很清爽,“顧同學你好,還記得我嗎,我,我叫……”
“周康,你是周康同學對嗎?”
周康有點受寵若驚,“你還記得啊,我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
顧白鸞的記性遺傳自媽媽,非常好,而且她從小就習慣記人記路,剛來報道那天她熱心腸,幫忙把這個高中女同學的行李一起送到他們學校,周康正是負責接待她們的師兄,看見她一個女同學居然扛著那麼重的箱子,主動過來幫忙,說過幾句話。
所以,她一開始沒想起來,但很快還是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那天謝謝周康同學,你們找我什麼事?”
“這是你的帽子,那天忘記了,我也是迎新結束回到宿舍才想起來,也不知道怎麼聯係你,輾轉找到你同學,麻煩她帶我來。”
女同學高中時候雖然跟顧白鸞一個班,但還沒達到好朋友的程度,她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顧白鸞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呀,我應該謝謝你們才對。”她接過帽子,確實是自己的,“對了,你們吃過飯沒,要不嘗嘗我們學校食堂吧?”
她離得近,聽見周康肚子咕咕叫了,她其實早就吃過了,但
想著人家好心送帽子來,感謝一碗紅燒牛肉麵是應該的。
倆人客氣幾句,還是跟著她去食堂,顧白鸞請他們一人一碗,自己則沒吃,跟著坐了會兒,聊會兒天就回宿舍了。
這本來隻是一個小插曲,她跟那個女同學平時聯係也不多,屬於見到困難搭把手的程度,很少在一起玩,可誰知道到了周末,周康和女同學又約她出去溜冰,“聽說你高中時候溜冰很厲害,正好我們學校對麵有一家溜冰場,去試試唄?”
顧白鸞最喜歡的就是溜冰和打靶,她還真拒絕不了,不過她也沒一個人去,而是拉上了兩個室友,最後她付錢請客,也不讓對方吃虧。
那個溜冰場是真大,空氣新鮮,沒有小地方溜冰場的烏煙瘴氣,燈光也沒有五顏六色,顧白鸞是真喜歡,但她沒有表現出來,等這次散了之後,自己有空就一個人過去。
她喜歡熱鬨,但也喜歡偶爾的獨處,自己在冰場上展翅高飛翩翩起舞其實也是很好的感覺,甚至連舍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
當然,這是後話,且說石蘭省這邊,清音自打留在三號院之後,就一直在裡麵住了三天:第一天,老首長喝藥之後沒有再吐,小便量明顯增多;第一天,依然沒有吐,能進食少量清淡食物,精神稍有恢複;第三天,不僅沒吐,還有了胃口和食欲,主動提出想喝小米粥吃雞蛋羹加醬油,且進食後也沒有嘔吐!
這下,包括清音在內的所有人,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放下,這個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國慶節終於是熬過去了。
而清音,也終於得以離開三號院,回到家裡。
顧媽媽隻知道她有事,清音沒說具體,但她也知道,被留下三天,最後還是省府的車親自送回來,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更加不敢多問。
她就是遺憾,“昨晚魚魚打電話回來,聽說你們去不了,還有點失望。”
清音歎氣,真是對不起顧白鸞呢。
“明天上班又要繼續檢查,隻能等檢查結束看吧。”但凡是就在省內,或者隔壁省份,她抽幾個小時開車也就過去了,京市實在是太遠了,坐飛機已經是最快的交通方式。
“那行,你好好休息吧,我們不吵你,對了,你想吃啥?媽給你做。”
清音這幾天在裡頭確實沒能好好吃東西,橫豎轉來轉去就是那幾樣菜,再不錯的味道頓頓吃也沒意思,“媽給我做個雞蛋火腿炒粉吧,我看見你泡著粉條是吧?”
“好嘞,這就給你炒,小石頭昨晚說想吃炒粉,他爸帶他出去溜達一圈,啥也沒買著,還哭鼻子了。”
清音好笑。
“他邊哭邊說,‘要是我姐想吃,你們半夜跑遍全城都給我姐買來,我想吃你們就出門看一眼,告訴我賣炒粉的收攤了’,哈哈哈,可把他爸聽得火冒三丈,說他一個男娃跟女孩子比什麼,知道跟姐姐比吃的,怎麼不比學習,不比打靶?”
清音忍不住笑起來,小石頭也長大,知道橫向對比了。
“
那待會兒媽多炒點,等他放學一起吃。”
“他不是愛吃肉嘛,多加點火腿和瘦肉。”
“對了,這幾天市醫院發生個大事,你還不知道吧?”
清音連忙豎起耳朵,“媽彆讓我乾著急啊。”
“聽說吧,昨天他們醫院外科有個醫生剛下手術,就被一群人堵住,為首的是一個老大媽,說她孩子好端端在醫院上班,當麻醉師還是啥的,被那外科醫生勾引脅迫,在手術室裡乾那種事呢。”還甩出一遝不堪入目的照片。
見清音臉上不是很意外的樣子,顧媽媽樂了,“你還不知道吧,外科醫生是男的,麻醉師也是男的,隻不過一個離婚了,一個還沒結婚,兩個大男人啊,就在……哎喲喂,想著那畫麵我就覺得辣眼睛!”
清音這才笑起來,主角當然是譚誌學和他的“女朋友”嘍,看來是徐文宇和毛曉萍那邊行動了。
“你說這世道,真是千奇百怪啥樣的人都有,男人跟男人也能?”
清音點點頭,何止是能啊,人家玩得更花呢。
“我聽說那外科醫生是有老婆的,去年才離的婚,你說他喜歡男人,他老婆就沒發現?”
清音想說,要是完全對異性不感興趣的,那肯定很容易被發現,但譚誌學這樣的老蓋,可不是純純的隻喜歡男人,他對女人也會有感覺,可能就是享受那種雙麵膠的成就感吧。
毛曉萍自己就是學醫的,不是懵懂的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要是知道他冷淡,或者對異性不感興趣,肯定早就發現了,不會浪費這麼多年青春。
“被這麼一鬨,這人是徹底在醫院待不下去了,說本來都評上啥副主任醫師還是啥的,通知都貼在公告欄裡頭,前腳被舉報,後腳他的名字就被劃掉了,四十多的中年人,沒了工作,也不知道還能乾啥。”
清音笑笑,乾啥,那不是毛曉萍該操心的事,他這麼多年欺騙,搞不好一身病,毛曉萍沒讓他賠錢,隻是搞掉他的工作和職稱,已經算晚開一麵,看在孩子份上了。
隻希望一十年後,風聲過去,孩子找對象的時候,沒人還記得他的生物學父親是個老蓋。
正說著,顧安回來了,“說什麼,這麼開心?”
顧媽媽很開明,並不覺得跟兒子聊這種八卦有什麼難為情的,又叭叭將市醫院的桃色緋聞說了一遍,顧安麵不改色的聽著,時不時“啊”“哦”兩聲,適時的表達自己的意外,顧媽媽越說越起勁。
清音看他表現,差點以為這件事他不知情呢。
這老夥計,倒是會裝。
接觸到媳婦兒的眼神,顧安上下打量她,見她精神狀態還不錯,“這幾天沒事吧?”
“好吃好住的能有什麼事,在電話裡跟你閨女好好解釋沒?”
“嗯。”顧安的心思不在這件事上,他使個眼色,清音連忙跟進屋裡,“什麼事神神秘秘的?”
“肖老太太那個花瓶,有玄機。”
清音眼睛一亮,頓時就不困了,“怎麼說?”
自從挖出花瓶後,他就在找路子,薑向晚自己看不出什麼,但她請動了她當年在民間拜的那位老師傅,人顧安親自見過,確認沒問題,才把花瓶帶過去。
他親眼看著,老先生鼓搗半個多小時,又是放大鏡又是各種燈光的,一開始好像也沒什麼發現,誰知後來他聞了聞,覺得氣味不對,又“咦”了一聲,往花瓶內裡輕輕塗了一層什麼東西,上麵居然就顯現出一串英文字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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