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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掛了, 但清音的心還是懸著。

夜裡顧安回來,清音把事情一說,顧安也顧不上傷感何進步的事, 連忙去找他大哥, 顧全被從睡夢中叫醒, 往南風市那邊打了兩個電話, 最終確認確實是山區國道因暴雨塌方了, 很多車輛被困在大山裡。

“魚魚他們算運氣好,要不是因為開得快,開出了書城市境內, 現在就跟那些客運車輛一樣被堵在山裡了。”

“暴雨不停, 山體垮塌風險就不斷, 沒吃沒喝的, 夜裡溫差又大, 她去同學家住一晚也是好事。”

顧安一聽也就鬆口氣,但終究疼閨女, “哥你再幫我聯係一下看看南山鄉裡有沒有熟人,不行把魚魚他們接出去鄉鎮上住招待所吧,住人家裡也不太方便。”

主要是清音說過,那個叫周康的小夥子好像對魚魚有點意思, 他不放心。

“行, 你先回去,明早我給你信兒。”

可老父親老母親壓根睡不著, 一會兒擔心這暴雨啥時候停,一會兒擔心停了還會不會塌方,既怕她不早點回來,又怕她太冒進, 真是好不糾結。

翻來覆去睡不著的顧安,“不行,天一亮我就去找剛子借車,我親自去接人。”

“可山裡國道塌方了,你怎麼過去?”

“繞道唄。”

“行,我跟你去,我們天一亮就出發,給她帶兩件厚衣服,山裡冷,再帶點吃的,我看,嗯,萬一鞋子襪子也濕了呢,給她帶一套換的過去……”

正商量著,客廳裡的電話忽然“叮鈴鈴”的響起來,老兩口一看時間,快夜裡兩點了,莫非魚魚遇到什麼事了?

可裡頭傳來的卻不是魚魚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急促的男聲……

***

當然,這都是後話,而在南山鄉的顧白鸞一行,大家用村公所電話挨個給家裡報了信,頓時都感覺鬆了好大一口氣。

“顧白鸞你媽真厲害,問那麼詳細,我媽聽說我們不回去,都沒說啥。”

“就是,我爸還在街坊家打麻將呢,小賣部的阿姨去喊他,他都沒來接電話,說哪天回去都沒事,隨我。”

顧白鸞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因為自己的媽媽跟彆人家長“不一樣”就覺得沒麵子,她很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媽跟她下屬這樣慣了,我們全家都是她的下屬。”

“喲,還下屬,你媽現在又升官啦?”丁璐璐好奇地問。

顧白鸞隻是笑笑,打算岔開這個話題,倒是另一個同學說,“我爸上次還去找你媽看病,聽說你媽不僅當了院長,還當上啥大領導的保健醫生,對吧?”

“哎呀,我媽不愛跟我說這些,我也不知道,你們東西買好沒?買好就回去吧。”他們四人剛到周家安頓好,顧白鸞提議來村公所打個電話報平安,順便上小賣部給周家人買點東西,畢竟是他們麻煩了人家。

周家前麵五個姐姐都出嫁了,周康是老六,周家雖說是周家村的村長,條件比普通村民好多了,但跟城裡工薪家庭比起來還是差了些,幾個大學生都懂這道理,紛紛說是應該這樣。

周家是個大院子,隔壁一牆之隔就是周一叔家,剛才周康給他們介紹過。不過,奇怪的是,明明院子裡有摔打鍋碗瓢盆的聲音,還有鐵鏈晃動的聲音,但一直沒人出來跟他們說過話,顧白鸞從小在大雜院裡長大,知道要是隔壁鄰居家來了親戚朋友,都會開門出來聊兩句,更何況還是周康的親一叔。

她猜,這兄弟倆應該是關係不太好?

可她剛才也注意到,周康家院牆上有一扇小門是直通隔壁的,要是關係不好,為什麼還要留道門?奇奇怪怪。

想著,一行人買了點吃的喝的,顧白鸞也沒特彆出挑,買的跟大家的差不多,可誰知道回到周家,周家人對她的態度跟其他人立馬不一樣了,臉上寫著熱情與期盼。

“哎呀,小顧是吧,嬸兒就叫你小顧了哈,你咋買這麼多東西,多浪費錢呐?”周母拉著她的手,一張滄桑的臉笑得燦爛極了,仿佛一朵盛開的桃花。

“嬸兒彆客氣,是我們打擾你們了。”

“哎喲喂,不打擾不打擾,你來我們就高興,趕緊的,進屋吃飯吧。”

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全程又是添飯又是夾菜,顧白鸞都有點受寵若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周母的親生閨女。

好容易把飯吃完,勉強將碗裡不愛吃的肥肉都吃了,她再也吃不下一口,趕緊出門吹吹風。

其他幾個人擠擠眼睛,也跟出來,紛紛打趣她怎麼這麼受周母青睞。

顧白鸞歎氣,她覺得不舒服,不是因為吃了周母硬塞的肥肉不舒服,而是她發現,在他們快要吃完的時候,周母把剩下的菜並了並,甚至還從地上撿起幾根掉落的青菜葉子,就這麼扔進一個缺口的大碗裡,然後來到小門邊,準備往那邊送,可能是看見幾個年輕人都好奇地看著她,她掏鑰匙的手就頓住,沒有把鑰匙拿出來。

顧白鸞想到一個詞——喂狗。

她們家喂狗就是這樣,主人吃剩的湯湯水水剩飯剩菜和骨頭,一股腦的給蒼狼,它吃得噴香。

難道隔壁周一叔家也養了狗?那鐵鏈就是拴狗的嗎?

可他們幾個陌生人來了半天,也沒聽見狗叫聲啊,顧白鸞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這種不舒服自打進了這個村子就一直持續著,不知道是村裡人防備外地人,還是怎麼回事,大家對他們幾個年輕人似乎都不太熱情,就連小孩也不跟他們說話,丁璐璐幾次嘗試想跟他們打招呼都被無視了。

顧白鸞迅速地在腦海裡分析著各種可能性,麵上不顯,跟同學們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坐著閒聊,自打他們來到這裡,原本坐著閒聊的老大娘們就生怕他們身上帶著病毒似的,陸陸續續收拾東西各回各家,也沒人跟他們打聲招呼。

“顧白鸞,你覺不覺得這裡的人怪怪的?”丁璐璐湊過來問。

“還好吧,哪裡怪了?”裝傻,她最在行。

“就是……他們好像不搭理咱們,買東西的時候態度也很差,跟咱們欠他們幾千塊似的,東西還賣那麼貴。”

“這是大山裡頭,運進來不容易,運輸成本高一點,價格貴一點也正常吧。”她繼續裝作一無所覺的樣子,眼睛卻在迅速地記憶進出村口的路徑,同時往村民往牲口的地方走去。

沒想到這個落後的小村莊裡,居然還有人養馬!一共八匹馬,全都膘肥體壯,通體棕黑泛著光澤。

見她隻顧著盯著臭烘烘的馬圈看,丁璐璐心說顧白鸞也挺“笨”的,也沒了聊天的興致,她們高中時候就不是好朋友,大學聯係稍微多點也是為了幫周康,甚至,她心裡還有點小小的微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周康,可周康喜歡顧白鸞,顧白鸞喜歡誰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周康,她們的關係就像小說電影裡說的“三角戀”。不過,她既然答應了周康會幫忙追求顧白鸞,就要努力付諸實踐,最好是周康在顧白鸞這兒碰了壁,回頭才能發現她的好不是?

顧白鸞倒是沒這些小心思,她依然在觀察環境。

村裡道路狹窄,車子開不到周家門口,所以一直停在村口,得益於爸爸和大伯都是汽車迷,顧白鸞從小也跟著學了兩手,她愛惜的摸了摸引擎蓋,繞著車子走了一圈,忽然……

她發現,左後輪的輪胎好像是癟了一點,因為車子左後車身是往下陷了一丟丟的。

可她記得很清楚,自己來到這裡,停車的時候,輪胎都是正常的。

趁著沒人注意這邊,她裝作蹲下.身係鞋帶,趁機在輪胎上按了按,比平時軟——很好,她的胎被人紮爆了!

顧白鸞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從小聽了那麼多故事,她的腦洞比一般同齡人大多了,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壞人不少,她甚至能肯定,他們今天來的這個村子,絕對有貓膩。

村裡大人防備他們就算了,連孩子也不來跟前,很奇怪。顧白鸞記得,他們開車去七裡鄉和洪一姨家的時候,每次車一聽聞,當地孩子們就呼啦啦簇擁上來,看他們的小汽車,小手悄悄摸兩下,說不定還要問幾句。

可周家村的孩子,對他們的車子一點也不好奇,似乎是早已司空見慣。

同時,她也發現,村口的車輪印很多,很雜,至少她能分辨出來的就好幾種,有的人家門口或者院裡還放著廢棄輪胎、後視鏡之類的,一般無緣無故不會從車上卸下來的零部件。

***

而周家屋裡,周康難為情地對母親說:“媽你彆這樣,搞得人家都怕了你。”

“怕啥怕,咱們家條件也不差,你爸當著村長呢,你把腰杆子挺直一點,我看這個姓顧的小姑娘不錯,長得漂亮,個頭高,以後能生養……”

周康一張臉臊得通紅,“媽你胡說啥?啥生養不生養的,人家當年高考可是省裡前十名,你兒子給她提鞋都不配,你能不能對知識分子有點尊重?”

“得了吧,還知識分子,女人無論讀多少書,最後還不是得回到生孩子上來,知子莫若母,你眼睛都快粘她身上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周康的臉更紅了,欲蓋彌彰的生氣:“哪有的事,媽你彆胡說。”

周母一張老臉笑得像菊花,“哎呀知道知道,你坐著,我跟你好好說說,咱們老周家運氣不好,你爸這一輩,你一叔是個……我跟你爸生了五個丫頭才生出你這麼個兒子,我們不為你打算為誰打算?你啊,肯定不能看上村裡這些黃毛丫頭,你看上這個小顧也算有眼光,剛才我都聽你開小賣部的黃嬸說了,這個小顧家可了不得,她媽是啥大醫院的院長呢!你不就是學醫的嘛,到時候正好進去她媽的醫院,過幾年讓她也把院長的位置讓給你坐坐。”

“媽!”周康急眼,“你胡說啥,我一個農村窮小子,就是高攀普通城市獨生女都攀不上,你還讓我去攀附顧白鸞,你知不知道,她媽媽不僅是院長,還是京市大領導的保健醫生,跟省裡都能說上話,她爸也是乾部,人家就一個閨女,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我這樣的,更何況咱們家裡這樣的情況,哪個好閨女願意嫁進來……”

周母重重地咳了一聲,“胡說什麼,我們家沒情況,彆忘了你一叔那是發燒被赤腳大夫打錯針,打傻的,你學醫就是為了這個,你還記得嗎?”

周康沉默,眼神看向隔壁的院子。

周母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這件事先放一邊,甭管咱們家和那個小顧差距多大,你說他們家隻她一個閨女?”

一拍大腿,“那好啊!那他爸媽掙這麼多,回頭還不都是你的?你就是去他們家上門我都沒意見!”

周康簡直跟她不可理喻,“媽你就做白日夢吧!”

說著揚長而去。

他心裡其實也苦啊,他喜歡顧白鸞,從他們第一次見麵就喜歡,可惜顧白鸞不愛跟他和丁璐璐一起玩,她寧願一個人在溜冰場裡滑翔也不要跟他一起玩,後來他也就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躲在溜冰場裡看她。

不知道她發沒發現,反正她對他還是那麼客氣而疏遠,他好幾次借著彆的由頭找她,她都不怎麼出來,即使迫不得已出來也是帶著她的室友或者朋友,沒有讓他多花一分錢,但也沒有給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還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顧白鸞明擺著就是對他不感興趣,沒冷臉罵他想吃天鵝肉已經是人家教好。

這一次,要不是遇到暴雨塌方,丁璐璐剛好想起他家就住這個市,順著國道開就能到他們村,要不是路途遙遠,為了找個歇腳的地方,顧白鸞估計一輩子也不會來到這個落後偏遠的小山村,不可能跟他的父母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可就這,就因為吃了一頓飯,居然就讓他媽生出不該有的妄想。周康自嘲地笑笑,他媽真是人窮心氣還高,真敢想啊。

而周母那邊,一旦起了心思,就跟野火燎原似的,坐立難安,越想越心動,又跟家裡老頭叨咕了大晚上,都覺得這個姓顧的小姑娘是個不錯的未來兒媳人選,他們兒子學臨床的,以後要是分配回原籍,那頂了天就是個縣醫院,跟省城的大醫院比起來,這能叫醫院?

周村長抽了口旱煙,“還是你有數兒,傻小子是真傻。”

“誰說不是呢,他一天看人家,人家姑娘都不帶搭理他的,你說這小姑娘也是,咋就這麼傲呢?咱們家也不差啊,你當村長,我農閒給人打點零工,五個閨女也知道孝順,總把好東西往娘家摟,這樣的好日子,放眼全村也就咱們家了吧?她居然敢對咱們兒子愛答不理的,真是給她臉了!”

周母越說越生氣,想到顧白鸞這副高傲麵孔,“就跟以前來咱們生產隊那幾個女知青一樣,都到了農村,咋還高人一等?我看啊,這些小蹄子就是缺教訓!”

“這不,女人嘛,隻要身子一定,心也就定了,這麼多年不就跟咱們農村老娘們一樣該乾嘛乾嘛,再也不敢用鼻孔看人了。”

周村長想起那些年輕時候看不起他的女知青,也是冷哼一聲,深表讚同。

周母想著想著,忽然又靈機一動,“你說,要不,咱們就趁著這個機會……”

“生米煮成熟飯?”周村長搖頭,“不行不行,這不一樣,這個小姑娘跟當年的……可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都是女人。”

“那些人沒人撐腰,可這個小姑娘不一樣,人家父母都是乾部,可不能亂來。”

“我看你啊,就是當官當成聖人了,這幾年咱們村裡日子越來越好過,靠的就是膽子大!啥乾部不乾部,那也是當爹媽的,到時候咱們鬨開,看他們怕不怕,哼!”

“我就不信,就一個獨生女,他們能不管閨女死活。”

“搞不好,要是肚子先大起來,那咱們勝算更大……當年他一叔要是有這魄力,也不至於這麼多年沒個動靜,白吃白喝的養了這麼多年。”周母的聲音壓得很低,窸窸窣窣,周父本來還有點動搖,也被說得心動不已。

顧白鸞不知道周家人打什麼鬼主意,但她知道,這個村子絕對有問題。想要立馬離開似乎是不可能了,因為車胎被紮已經跑不起來,她要是一個人的話,還能試著跑一下,可還有丁璐璐和另外兩個同學,他們體力遠不如自己,跑不快。

加上這個村子又偏僻,他們從國道拐進來還開了大概十公裡的山路,這十公裡用跑的話,她的速度最快也得跑一個小時,這還得是光線和路況都不錯的前提,要是後麵還有人有彆的交通工具追趕的話,她絕對沒這麼快。

顧白鸞腦子裡迅速地計算了一圈,發現事情很不樂觀——跑又跑不掉,救援又來不到。

“叔叔,我能給我媽打個電話嗎?”

守電話機的人搖頭,“山那麵下暴雨,電話斷線,打不了嘍。”

他還拿起來給她看,顧白鸞不動聲色地觀察一下,發現其實是電話線被他們拔掉了,但這裡一十四小時有人值班,單憑她一個人的能力也沒辦法進來,除非……調虎離山。

她嘟了嘟嘴,“埋怨”兩句,這才離開,往周家的方向走。

這一次,經過周一叔的院子時,她仔細聽裡頭又沒什麼聲音了,似乎天剛黑時聽到的鐵鏈聲是自己的錯覺。

“可回來啦,趕緊洗洗睡吧,小顧你就跟小丁睡,就睡那個屋,那屋安靜,成不成?”周母很是熱情地問。

“謝謝嬸兒,我睡哪兒都行。”

進屋之後,她想順帶將門從裡反鎖,結果發現,門栓是壞的。不過,這難不倒從小動手能力超強的顧小魚,她從衣服兜裡拿出剛從車上工具箱裡拿的幾顆釘子,地上撿起半塊磚頭,輕輕敲幾下,釘子就進去了。

釘進去簡單,外麵的人想要弄出來當然也簡單,她知道幾顆釘子撐不了多久,就當給丁璐璐一個準備時機吧。

等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丁璐璐終於進屋,她跟周康在大門口聊了會兒天,自然是不知道顧白鸞乾了啥。

顧白鸞自己打水,洗臉,“璐璐,你帶洗臉的香皂沒?”

“沒,啥準備都沒有。”沒想到會在外麵過夜,什麼洗漱用品都沒帶。

“行,那我去隔壁房間問問他倆。”

另外兩名同學是男生,見她來借香皂,都取笑她瞎講究,今晚就隨便洗一把唄,乾啥還要香皂。顧白鸞不依,“不行,我得找找看,你們行李裡真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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