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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分家?不行!”姚大姐還沒說話,人群外的林素芬先忍不住了,小姑子怎麼能跟她們分家。

要是分出去了, 她還怎麼掌控她, 怎麼取她三十七塊的工資,怎麼用她那些令人眼紅的嫁妝?

“音音呐,我知道院裡有人見不得咱們好,一定是她們挑撥過什麼, 但嫂子這麼多年對你的心,你是知道的……你怎麼舍得讓嫂子難過?”捧著心口,泫然欲泣。

“父親和你大哥剛走, 知道的是你自己要求分家,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見不得你要把你趕出家門, 以後我可是真的沒法子見人了呀!”

——搬出清家父子倆,你得為我想想。

“天可憐見的,你剛出生就沒了娘, 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 你在我心裡比慧慧還重要, 就是和慧慧分家我也不可能和你分家的呀。”

——道德綁架。

……

清音依然在“哭”, 冷眼旁觀她的表演, 她就知道, 林素芬最擅長的就是這一套。

隻要她一哭清家父子倆的遺願, 哭這麼多年的不容易,哭她對自己的恩情,就能站到道德的製高點上,清音以前工作沒落實的時候防的就是她這手,就怕她借機把工作鬨回去, 所以隻能按兵不動。

現在,她的工作是紅頭文件落實入編了的,還有組織部送來的嘉獎錦旗,連工資都漲了,相當於是上了三重保險,所以她還真不怕她這一套。

時機成熟,這家她是分定了。

“呸!還好意思說你拉扯清音,以前你偷偷打她的事忘了?”劉嫂子又說起上次的事,反正她堅信,一件事隻要自己說的次數多了,不是真的也會變成真的,更何況那本來就是真的,她理直氣壯。

林素芬真是恨死了她這個攪事精,哪哪都有她!

“姚大姐您可以問問,這事咱們大院裡誰不知道?”

姚大姐看向眾人,大家還真不好說不是,說看見吧,還真沒看見,可有沒有這回事呢,上次林素芬都沒反駁,可不就是有嗎?

而大家一副難言之隱的樣子,姚大姐心裡也有底了。

“林素芬同誌,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同誌。”

“我沒有,我……”

“還敢說你沒有,敢不敢跟大家夥說說,你剛才去了哪裡?”劉嫂子雙手叉腰,冷冷地看著她。

林素芬正想瞎編,忽然秦嫂子也在她後麵趕到,“我作證,剛才素芬嬸子是去廠裡財務室取清音的工資。”

清音立馬“哇”一聲嚎啕大哭,“嫂子你要錢可以直說的,我可以隻留兩塊生活費,我就是太餓了,我大頭都給你,嗚嗚,我知道嫂子負擔重。”

“那她親閨女的她咋不取,是不喜歡嗎?”

“就是,慧慧的她不說,小姑子的倒是開餉就去守著取,這不光頭上的虱子嘛。”

“今天敢取小姑子的工資,明天就敢動小姑子的嫁妝,這人的胃口啊,都是一天天養大的。”

姚大姐皺眉,這個林素芬,真的過分了,不過……“什麼叫你太餓了?”

清音沒說話,其他人早忍不住,將這段時間林素芬做飯隻做她和清慧慧的,不做清音的事說了。

“要麼不做,要麼就隨便煮點大碴子粥敷衍,以前她們家不是這個生活水平的。”

“大家有所不知,我們孤女寡母的生活困難,沒辦法跟以前一樣。”

“放屁,我可好幾次看見你跟你閨女下館子了,半夜偷吃好的也不一定……誒等等!這是啥?”

劉嫂子的眼睛就跟顯微鏡似的,居然從她們那屋的爐子底下的煤灰裡,生生扒拉出一堆啃過的雞骨頭!!!

這下,包括姚主任,所有人看林素芬的眼神都透著了然。

昨晚吃的還沒來得及倒掉吧。

林素芬真是要被親生女兒蠢死了,她說過要看好屋裡看好屋裡,她倒好一個大活人竟讓劉嫂子衝進去找雞骨頭,真是十足的豬隊友!要不是親自生出來養大的,她真懷疑清慧慧不是她的種!

姚主任可不管她怎麼想的,拍了拍哭得傷心的清音,“小清彆哭了,你肚子餓大姐知道,走,上大姐家裡吃去,隻要有大姐一口吃的,絕不會讓你餓著。”

”怎麼能麻煩姚大姐呢,咱們還有這麼多街坊鄰居呢,小清音可以來嬸子家吃。”

“就是,你趙大媽雖然不掙錢,但我有仨兒子都是光榮的鋼鐵工人,你過來,餓不著你。”

“來我家,我有工作,就我兩口子吃飯,咱們不虧你。”

鄰居們七嘴八舌爭著說,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清音還是發自內心感激她們,她們現在越熱情,越是能襯托出林素芬的虛偽,越是能讓姚大姐厭惡她。

果然,姚大姐忍不住了,對著林素芬就是一頓大道理輸出,從思政政治層麵、責任義務和道德層麵進行了全方位的批評,直接說她這麼做,換三年前是要被拉去思想學習班上課的。

姚主任平時很好說話,說出這種話表明她已經非常非常生氣了。

林素芬不敢反駁,隻能低著頭挨訓,挨到最後,她正想順著話頭說她立馬改,以後一定好好照顧小姑子的時候,清音忽然輕輕拉了姚大姐一把。

“姚大姐,謝謝您仗義執言,但我知道嫂子的難處,正是因為知道她一個人既要照顧慧慧還要照管我,我作為一個成年人,不能再給她添麻煩……”巴拉巴拉,“所以我想分家。”

林素芬心道:完了。

要是清音一開始揪著分家不放,她還能哭幾聲,可她在前麵那麼多鋪墊下,當所有人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之後,忽然以一副“成熟懂事”的姿態提分家,就顯得很順其自然。

就這樣的,她再說不放心她一個人生活,誰信?

果然,姚大姐也沒多猶豫,“你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本來家是去年我父親去世前就分好了的,他臨終前就是不放心我,怕我長不大,一直拉著我的手說以後一定要學會獨立生活,要……嗚嗚……我好想爸爸嗚嗚……”

大家哪還舍得她提傷心事,都勸姚主任主持公道。

“分家沒關係,可,這家裡實在是沒什麼錢了啊,你哥治病花了不少,都把家底兒掏空了呀……”

這下,不用誰說,姚大姐先發難了:“林素芬同誌,說話做事可得實事求是,清揚同誌的去世大家都很難過,但他的醫藥費上個月廠裡已經全報銷了吧?”

“還補償了一筆喪葬費呢。”

林素芬:“……”

“我記得去年分家那天,二大爺和三大爺都在,居委會的也來了,老爺子兩千塊的家底兒,兄妹倆一人分了一半是吧?”

家當時確實是分清楚了的,除了嫁妝和四合院,老兩口也沒啥燒錢的愛好,尤其清老大夫那麼高的工資,多少是能存下錢的。

“對,我在外頭也聽見了,一人一千塊。”

“謔!一千塊!!”這年頭雙職工家庭半輩子省吃儉用也就這點積蓄吧,清老爺子對他的一兒一女,可真是掏心掏肺了。

對兒子這麼好,大家覺得正常,但對閨女也能把一碗水端平,在這個年代實屬罕見。

姚大姐自己是家裡的老大,從小沒少受委屈吃虧,難得看見這麼一位一碗水端平的大家長,心裡不由得感慨:老清家的家風,那是從上到下的清正。

“清老爺子要是知道你拿著小姑子的一千塊還餓著她,眼睛也閉不上啊。”

“就是,一千塊真不少了,人咋能這麼貪心呢……”

大家七嘴八舌,再看姚主任的動容,林素芬知道,自己今天又栽了。這段時間清音都好好上班,沒有再給她惹幺蛾子,她也放鬆了警惕,其實從她悄咪咪換鎖那天開始,自己就應該好好“關注”她的。

嫁妝交給七舅姥爺保管,但分家的家產卻是清揚幫忙保管著,現在清揚沒了,錢肯定在林素芬手裡。劉嫂子一想到她還捏著這麼多錢,眼睛都快紅了。

“怎麼,不想給?你要說沒錢,那我家大姑姐的妯娌就在銀行上班,讓她幫忙看看你名下到底有多少錢?”

林素芬眼睛閃了閃,“瞧你說的,公爹在世分清楚的,我可一個子兒沒動過,我隻是擔心清音小孩子家家的,咱們院裡彆有用心的人多的是,你說對嗎?”

“放你娘的狗屁!”

“說誰彆有用心啊你?”

姚大姐皺眉,“行了,都少說兩句。”

不得不說,清老爺子真的很有先見之明。林素芬這麼多年隱藏得好,但他終究還是留了一手。

院裡的管院大爺也回來了,趁著姚主任在,客氣幾句,開始說起分家的事。

“錢呢,趁著咱們都在,素芬你最遲明天下班前把清音那一份取出來,姚主任您放心,接下來我們會持續關注此事,她要是沒按時拿到錢,不用您說,我們大院自有處置。”

大院也有大院的規矩,雖說不一定有法律效應,但隻要管院的發話,街坊們都一致同意的話,有的是辦法讓她在院裡待不下去。

“對,房子也是按老爺子分好的,清音左邊這間,素芬母女倆右邊這間。”

清慧慧嘟著嘴,“小姑姑一個人住那麼大,我們倆人住的卻那麼小,真是白眼狼。”

眾人不吭聲,這可真是戳到所有人的痛處了。

現在城裡的住房多緊張啊,多少人家十幾口人還擠在一二十平的小房子裡,多少小夫妻沒房子結不了婚。清音一個小姑娘,獨自住著三十多平的大房子,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房子是廠裡和街道分給清老爺子的,他當年為咱們東城區的傳染病防控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他想怎麼分是他的自由。”姚主任大聲說。

眾人連忙說是。

“況且,兩間正房相差也就四五個平方,林素芬你們那邊也不算吃虧。”

“至於家裡的生活物品,也都一分為二,正好大家夥也搭把手,給拾掇拾掇。”

現在,立即,馬上就分!

林素芬心裡再不樂意,也來不及裝可憐了。隻能跟在土匪一樣進屋的眾人身後,該收的收,該藏的藏……嗯,前提是,來得及的話。

家裡一大一小正好兩口鐵鍋,她仗著人口多一口,要大的,清音就要小的。

兩把套著藤編殼子的暖水瓶,一家一把。

菜刀菜板隻有一份,清音暫時不做飯就沒要,轉而要走了爐子。

其它碗筷米麵糧油等能夠均分的,則是按人口平分。

至於唯一一輛自行車,對不起,那本來就是老爺子送給清音的生日禮物,清慧慧隻能眼巴巴看著她把車子推過去,乾瞪眼。

有管院大爺和姚主任在,不用他們開口,大家夥勤腳快手幾下就幫忙收拾好了,最後走的時候,清音真心實意對大家夥深深鞠了一躬。

雖然大多數人,譬如劉嫂子等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但不管怎樣都幫她解決了最大的難題,這就值得感謝。

這一晚,清音睡得踏實極了,從今天開始,她就正式成為清音,開始在這個年代立足了。

要說對上輩子不留戀那是假的,畢竟自己穿越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分一厘打拚出來的,籌備上市的連鎖醫館,大房子,好車子,舒適的生活環境,想吃就吃的美食,得心應手的人脈資源,以及想談就能談到的情緒價值滿滿的男朋友……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原主能不能回來,先等等看吧。

一牆之隔的清慧慧卻是氣得睡不著,“媽,你怎麼就答應分家了?分出去這麼多東西,還連錢也分走那麼多。”那些錢,媽以前就說過是準備留給她的,她都跟誌強哥說過了。

林素芬睜著眼睛,看著黑洞洞的房梁發呆。

“哎呀,媽,咱們這麼大損失你不會是還能睡得著吧?”這也太沒心沒肺了吧!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心沒肺?我當然生氣,但生氣又能怎樣,終究還是小看了她。”

大意失荊州啊。

“你今天就該死咬不放,就不分她能怎麼著。”

林素芬一開始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可事情太突然了,從她取工資撲空,到忽然趕來的姚主任,再到劉嫂子的推波助瀾,小姑子一步步層層遞進的鋪墊……不,更重要的是,她過幾天要做的事。

那件事要是做成了,分出去的一千塊,也不算什麼。

這麼多年她負責柴米油鹽,也沒少攢錢,更彆說……

這麼想著,她心口的氣終於順了一丟丟,等著吧,失了兩滴血,過幾天她就能咬下一口肉來。

***

可她沒想到的是,清音動作居然那麼快!

第二天顧大媽聽說分家的事來問,知道她沒吃虧才沒找林素芬麻煩,但嘴炮幾句肯定少不了。

林素芬為了接下來的大事,也不敢再節外生枝,隻能躲出門去,正好去銀行取錢。

顧大媽力氣大,又常在外麵跑,一看清音都分家了,既想她生活方便點,也不想林素芬繼續占便宜,乾脆跑去找她幾位師兄。

大家都是外麵混的,路子廣,半天時間就給她找來了要的各種材料。

敲敲打打一整天,等林素芬磨蹭到天黑回來,傻眼了……

兩間正房中間的走廊上,居然被一堵青磚牆隔開,是沒占她這邊一厘米,可,可,可,這樣就把清音的前窗包進去,她以後還怎麼偷偷看她屋裡情況?!

清音的屋子一前一後兩扇大窗,後窗正對著劉家,她但凡敢去瞄一眼,劉嫂子就能嚷嚷得全院皆知。

而更讓她吐血的是,屋簷下原本放著她的花花草草的地方,也莫名其妙多出來一間小廚房,有門有窗,裡頭灶台是新砌的,用新黃泥糊出一個鍋圈形狀,支上鐵鍋就能做飯,加上分到的小爐子,清音以後大灶小灶都能做飯了。

“喲,素芬今天都去哪兒了?你還不知道吧,顧大媽帶人來幫清音蓋廚房呢,你看這多敞亮?”

顧大媽雖然風風火火,但也不是全無頭腦,蓋之前她就找居委會和管院大爺問過,得到他們同意才開工的,每一塊磚都在規定範圍內,讓人挑不出刺來。

大院裡家家戶戶的廚房都這麼蓋的,隻是他們沒有顧大媽的速度和人脈。

林素芬深吸兩口氣,不停的用“大事最重要”安慰自己,才勉強控製住情緒,將一千塊錢遞過去。

有大家見證,清音也不怕她再耍花招,接過來數清楚,關門,開始跟顧大媽商量裝修屋子的事。

“啥,這麼好的房子你還要裝修?!”

“對,我想著方便點。”清音笑笑,趕緊倒杯水,雙手捧到顧大媽跟前,“您累了一天,快喝口水。”

她今天去上班,顧大媽也沒自作主張,要怎麼拾掇怎麼蓋都是直接跑廠裡去問她,來來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雖說不用這麼麻煩,她哪天請假再蓋不遲,可老太太怕她吃虧,就是要趁熱打鐵,還不許她耽誤上班。

顧大媽受用極了,“哎喲喂,年紀大了,不比從前,安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又,不然就該讓他來幫你跑腿。”

清音心說他現在正養傷呢,弱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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