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潑天的富貴,誰的孩子?(1 / 2)

清音連忙將手伸進獅子嘴裡掏, 這些地方早被孩子們玩壞了,黑洞洞的不知道藏了些什麼東西,剛開始是一些廢舊作業本爛菜葉子之類的, 再掏,指尖忽然碰到一個沉甸甸的東西,似乎是用油紙包包著。

清音眼睛一亮,使了好大勁才把東西拽出來。

再一掏,還有一個!

換另一尊獅子,嘿, 居然連掏三個!

因為東西實在太沉了,是分成五個小包分彆塞在兩隻石獅子嘴裡的。

五個, 加起來足足有三斤多重!

清音來不及多看,趕緊將東西裹在棉衣的內側口袋裡,繞回後巷, 從角門溜進去。

回到屋裡,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清音靜靜聽了會兒,確定林素芬那邊早就睡熟了,這才放心的打開手電筒, 看掏回來的東西。

每一個油紙包,都沉得壓手, 打開之後,一陣金光一閃而過——

清音連呼吸都快忘了,裡頭居然是五根金燦燦的大黃魚!

大黃魚啊, 民國時期鑄造的一條就有三百一十多克的大黃魚啊!

清音用自己從小精準抓藥精確到克的手掂了掂,一根至少在312克左右,一克不少。

五根就是1560克!!!

給自己手上掐了一下, 是真的,她沒做夢。

按這年頭的人均工資算,一條小黃魚已經是很多工人家庭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更何況還是大的,還是五條!

清音感覺,這潑天的富貴,自己都不敢呼吸了。

她記得非常清楚,原書中小清音的嫁妝裡,除了一些艱難保存下來的金銀玉首飾,以及那個東西……最閃瞎人眼的,就是五條大黃魚和兩條小黃魚!

一開始,戀愛腦尚有部分理智,先“借”給柳誌強兩條小黃魚,可惜不夠他從南方買半導體收音機的本錢,戀愛腦又多借了一條大黃魚,然後柳家人發現她手裡有錢,繼續想方設法套出剩下四條大的。

五大二小黃魚,是他發家的第一桶金,也是小清音嫁妝裡目前最值錢的東西。

說目前,是因為那個東西的價值以目前條件無法估計。

但不重要,現在五大已經在她手裡了,剩下的二小,不知道是還在七舅姥爺和林素芬手裡,還是已經被他們這幾年鯨吞蠶食。

不過,不重要,今天的收獲清音很滿足——

以為這樣就完了嗎?不,她得讓林素芬再出點血!

***

太興奮的後果就是,清音雪白的臉上兩隻熊貓眼特彆明顯,從未用過原主化妝品的她,找出一盒鴨蛋粉,直接撲在眼下,又淡淡的勻一點口紅上去,不僅完美遮住黑眼圈,還顯得比往日都漂亮。

她把大丫二丫送到學校,按照平時的節奏到廠裡上班,沒事先往區裡送份材料。廠醫務室雖說是歸鋼廠管,但很多醫療衛生方麵的文件和資料還都在衛生局管著,全區那麼多廠礦單位,每個單位都有一個醫務室,區衛生局的也不可能為了一件小事專門跑到每個廠裡來,所以很多材料都是他們自己送上去的。

平時這份工作都是楊姐負責,最近因為新介紹了對象,不愛出去相親了,林莉安排她,她推給了新人清音。

清音正愁沒正當理由出去呢,當即“不情不願”答應。

送材料才一會兒功夫就辦完了,清音坐一趟公交,轉個方向,直接去了南城外。

書城市現在發展最好的是城東區和北區,大型廠礦單位林立,南邊目前還是郊區農村,到九十年代末期才慢慢擴建出去,推平大山,修建公路和住宅區,清音坐著公交,轉了兩趟才終於來到城南終點站。

幸好,這趟公共汽車坐到最後一個站的人不多,她跟在兩個小年輕身後,身上挎著綠書包,手臂上箍著紅袖章,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司機把他們一放下就踩油門跑了。

那倆年輕人也沒留意她,走著走著各自分道揚鑣。

清音眼看著視線所及之內都沒車沒人,“嗖”一下鑽進路邊的野草叢裡,順著小路狂奔。

來到一個長滿荒草的小山包上,也就三四百米的直線距離,但她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畢竟現在可是“負重”呢。

清音先找到一棵巨大的槐樹,坐下休息。

“大槐樹,左邊兩棵老梨樹,右後方三棵板栗樹,正前方還有一棵核桃樹,沒錯。”

她念叨著,然後挑了一塊不算醒目但也好記的地方,又采了幾樣具有防蟲防潮功效的草藥,搗碎糊在油紙包上,然後吭哧吭哧挖坑,將裝滿東西的油紙包埋進去,最後再恢複原樣。

當然,全程一直在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她是真的累,乾完渾身衣服都濕透了。

清音活了兩輩子,第一次這麼藏東西。

她知道,自己雖然換了鎖,但林素芬要真狗急跳牆的話,完全有辦法掘地三尺翻她的屋子,放在家裡是最不安全的。

畢竟,她一次性出手嫁妝裡最值錢的東西,不是偶然。清音估摸著是遇到一件急需用大錢的要緊事,逼著她不得不出手,這筆錢說不定比她命還重要。

她一定會變成毫無理智,胡亂攀咬的瘋狗。

況且,這麼貴重的東西,清音想要出手也不太可能,容易被坑,搞不好還要被抓,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藏在一個林素芬絕對找不到,而她又能隨時來看看的地方。

這裡,叫獨山村。

跟上輩子一樣的叫法,她記得這個地方,是因為上輩子的好朋友就是這個村的,她跟著來過很多次,也聽說了這個村子的發展進程,在至少二十年內,這個村子周邊不會有大的改變,而她埋東西的這個小土包,正好位於兩座小山的山坳中,隱蔽不說,一直到二十一世紀都還維持老樣子,老槐樹還是老槐樹,它周圍的梨樹板栗樹核桃樹還跟那時候一樣。

而且,她也相信燈下黑那一套。

這裡因為有幾棵果樹,到了果子成熟的季節經常有附近村民來采摘,大家都隻關注樹上的東西,很難想到地底下還埋著好東西。

清音想著,順便看了看果子。

春末的果子都才剛結出雛形,一個個小小的,嫩綠的,她也沒摘,等秋天就能來打野了,真好!

待到遠遠地看見一輛公共汽車駛來,清音拍拍屁股,把鞋底的泥擦洗乾淨,這才回城。

因為時間計劃得剛剛好,回到廠裡正趕上下班,順道去醫務室眾人跟前溜一圈,還能再打上一份大鍋飯回家吃。

倒是一進門,就見林素芬正在炒菜。

難得的,她今天居然在炒蓮白的時候放了四五塊小油渣,還假模假樣嗔怪:“你這孩子,不是說了讓你回家來吃,就是分家了嫂子一樣要給你做飯吃。”

清音都快被她的演技逗笑了,到底是多大的利益,才能讓她麵對著一個討厭的人天天這麼關懷備至,這麼體貼入微啊?

“嫂子你知道的,我不愛吃蓮白。”

林素芬嘴上笑著,心裡幸災樂禍:不喜歡,哼,以後有你喜歡的,分家的一千塊也經不住你幾天造喲!

清音是真的不喜歡吃蓮白。以前跟著爺爺日子窮啊,她還小的時候還沒學會種什麼菜,隻會種蓮白,因為好養活,於是上頓蓮白下頓蓮白,炒的煮的涼拌的都吃膩了,後來學會種其它菜後,她打死也不願再種這個。

林素芬對她的冷臉也習慣了,麵上一副失落樣,心裡卻笑得要死:死丫頭你就等著吧!等這次的事情辦妥,你嫁妝裡可就沒啥好東西了。

到時候有你哭的。

一想到這個,她炒菜也心不在焉,不知道劉大有沒有按時把東西交付出去,剛才她倒是看見他睡眼惺忪的帶著東西出去了,看時間,也該回來了吧?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得抓緊去把獅子嘴裡的定金給拿回來。

本來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該拿的,偏偏柳家那破落戶起了個絕早,在大門口不要臉的燒豬頭,把整個大院的人香起來不說,還耽誤了她拿錢。

本來,她也不想這個節骨眼上一次性出手,可聽那人說,最近港城那邊來消息,全世界金價暴漲,正是最佳出手時機。

獅子嘴裡是兩成定金,足足三千塊,不拿到手裡她終究是不放心。

要是平時也就罷了,這次是那人急需用錢,指定要迅速出手的,要是中途出什麼岔子,她也兜不住。

清慧慧皺著鼻子埋怨:“媽你乾啥呢,菜糊了。”

“哦哦,我昨晚拉肚子,沒睡好,有點恍惚。”

清慧慧早被嬌寵壞了,聽說她拉肚子也沒問現在好點沒,吃藥沒,就跟沒事人似的,“媽上次你帶回來的芝麻醬呢,在哪兒?”

林素芬皺眉,她知道慧慧不愛吃芝麻醬,她肯定是要送柳家去,頓時心裡的火一下就上來了,壓著聲音罵:“你是不是傻,咱家都吃不起的好東西,你成天往外送,你是不是哪天要把自己也送出去?”

清慧慧臉一紅,覺得母親說話太難聽了,“討厭!”

“嗯哼!”

林素芬回頭,見是劉大正一臉不忿的盯著自己,也來不及想他為啥這表情,連忙問:“事情成了嗎?”

劉大幾乎是目眥具裂,“你他媽還敢問我!”

林素芬傻眼,但這裡人多眼雜不是說事兒的地方,趕緊指指地底下,那裡是地窖,現在不是冬天,很少有人下去拿菜。

“林素芬你他媽玩老子?!”剛進地窖,劉大的憤怒就如火山噴發,直接將她一把抵在牆上。

“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林素芬隱隱有不祥的預感,推他的手都是發抖的。

“跟老子裝糊塗,剛剛老子拿了東西過去,結果當著那麼多人麵打開一看居然是他媽的幾塊廢鐵,差點被人打了一頓,老子幫你辦了這麼多次事,你就這麼陰老子?”

“彆忘了,你去年出手的那個祖母綠戒指,老子都沒收你手續費,半年前的玉鐲子,老子也隻收了你一百塊,你他媽就這麼坑老子?!”

林素芬腿都軟了,“彆,彆說了。”再說就要把小姑子的嫁妝抖落乾淨了。

劉大臉色扭曲:“警告你,你屁股底下的屎,老子一清二楚,你要陰我,大家都彆想好過。”

林素芬一個家庭婦女,想要往黑市倒騰那些好東西,而劉大想要往上爬當領導急需用錢,又在外頭混得開,倆人一拍即合,從去年開始悄悄倒騰東西,達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關係。

林素芬眸光一閃,當初要是多找兩個分銷的人就好了。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穩住他:“劉大兄弟,我怎麼會陰你?你好好說說,什麼廢鐵,油紙包裡我明明放的是大黃魚啊。”

“呸,還做夢大黃魚呢,你他媽睜大狗眼看清楚!”劉大甩出一堆丁零當啷的東西。

林素芬蹲下去,好好的一根根的看,形狀是像大黃魚,大小也差不多。

傻眼。

她千真萬確,昨天中午才去拿回來的大黃魚,一直藏在屋裡從沒離開過,夜裡一直沒睡,確保東西放進去才睡覺的,怎麼就,就變成了廢鐵?

“你確定是獅子嘴裡拿的?”

“可這重量分明不對,你感覺不出來嗎?”鐵和金的重量不一樣。

劉大抓了抓一頭亂發,“老子值夜班眼睛都熬得睜不開了,誰能想到你會陰老子。”一方麵是困,一方麵是他們合作這幾次都很順利,他也想不到這個女人居然敢玩這一手。

他倒是想回到家偷偷漲漲眼,可黃臉婆盯著,一直沒機會打開。

“我這麼缺錢,我怎麼會陰你,難道是被人掉包?”林素芬自言自語,又好好打量廢鐵,沒有任何標記。

因為這裡是鋼廠家屬區,誰家都有那麼幾塊廢銅爛鐵,想要從上麵找線索壓根不可能。

“少他媽惺惺作態,彆的我不管,你把定金還我,下午我還得給人還回去,以後也彆想再讓我幫你。”

林素芬一愣,“什麼錢,我還沒去拿……”

話未說完,劉大直接一個拳頭招呼到她臉上,她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接下來是一陣鑽心的劇痛,整張臉都麻了,但她更關心的是劉大下一句話——

“老子剛才看過了,錢早被你拿走了,還跟老子裝大頭蒜呢?”

這一刻,林素芬知道,她完了。

金條被換了,那邊肯定會讓她好看,這些東西雖然是清音的,但早已成為彆人的囊中之物,她隻是中間人,這樣的損失就是把她骨頭拆了也賠不起。

她這幾年雖然沒少偷偷轉賣清音嫁妝裡的東西,大頭也進了她的腰包,但以前都是小打小鬨,畢竟清家父子倆還活著呢,她也不敢太過分。

幾年下來,到手也就兩千多塊,這次丟失的三千塊定金,得讓她把吃進肚子裡的全吐乾淨不可,還把私房錢都搭上!

“少他媽裝蒜,我就一句話,錢呢?”

看著咄咄逼人的劉大,林素芬流下兩行清淚,以前都是裝可憐,這次是真可憐,“大兄弟,我真沒貪買家的錢,我還沒來得及去拿,一定是偷金條的人拿走的,對,一定是那個人,他想陰咱們,咱們一起想法子,把這狗東西揪出來……”

劉大可沒這麼好的耐心,三千塊定金還不上,他不僅要傾家蕩產,他連命都可能保不住。

混鬼市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惹急了什麼事做不出來?

……

很快,地窖裡傳出林素芬壓抑的痛苦的哀嚎,以及拳頭碰撞到皮肉骨頭的悶響。

清音自然是聽不見的,她昨晚數錢和金條數了大半夜,困得不行,吃完飯倒頭就睡。

明明眼皮困得睜不開,可腦子裡的夢卻一個接一個,像是在看電影……哦不對,這些夢都跟另一個叫清音的女孩有關。

最開始的畫麵,是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清音發現,她身旁的心電監護已經變成了一條直線,醫護人員正在積極搶救,卻一無所獲,一男一女中年人哭得不能自已,癱軟在地。

很快,一張白布蓋到她的臉上,男女拉著她蒼白的手,不願放開。

這樣的畫麵清音臨床上見過,一時間心裡也是酸酸的。

可沒多久,畫麵一轉,直線又變成了規律的曲線,女孩甚至睜開眼睛,打量病房環境,還說了好些諸如“我在哪”“你們是誰”的胡話,中年男女喜極而泣,抱著她又哭又笑。

畫麵再轉,她出院了,跟著回到一個很普通的家,房子不大,有輛小汽車,養了一貓一狗,牆上掛著電視機,茶幾上擺著葡萄、巧克力和餅乾,她有一間不大卻朝陽溫馨的臥室,裡麵一切東西都是粉色和白色蕾絲邊的,就連睡衣和拖鞋都是可愛的小兔子造型。

再一轉,她背著書包去了學校,前麵幾個字似乎是模糊的,隻能看見“市第三中學”,走進高一(6)班的教室,老師笑著鼓勵她,同學們為她能戰勝病魔重返課堂鼓掌,還一個個上前擁抱她,給她送了很多小禮物,她感動得眼眶紅紅。

畫麵又一轉,下晚自習了,中年男女開著車子等在校門口,見到她趕緊迎上來,接上車,遞過暖暖甜甜的銀耳湯,還有一盒洗好的葡萄,還問她想不想吃宵夜,帶她去吃鹵肉麵……小狗在前排激動的上躥下跳,小貓趴著發出呼嚕咕嚕的聲音,似乎對外界不感興趣,可微微搖擺的尾巴卻顯露它的開心。

女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起來,依偎進女人懷裡。

她在心裡說,她終於有媽媽,終於有朋友,能繼續上學了,她喜歡這樣的人生。

清音像一個看客,看著一家三口平凡而溫馨的生活,眼眶也慢慢濕潤了。

是啊,這才是十八歲的小清音應該擁有的人生,她隻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善良女孩,她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她不應該過群狼環伺沒有朋友,連學也上不了的日子,她就該這樣。

“你放心吧,如果你不願回來,我也回不去的話,我會好好經營你給我的人生。”清音喃喃自語,誰知“電影”裡的女孩卻似乎是聽見她說話一樣,朝著她看過來,先是愣了愣,然後又露出甜甜的笑,“謝謝姐姐。”

“你能看見我?”

女孩甜甜的點頭,“媽媽留給我的嫁妝,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而是……”

後麵幾個字,清音沒聽清,夢就醒了。

清音半天回不過神。

她知道小清音的意思,大黃魚是目前來說最值錢的,但老太太留下的嫁妝不止於此……莫非就是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