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潑天的富貴,誰的孩子?(2 / 2)

而原主的告彆,是不是意味著,以後,她就是真正的清音,再也回不去了?

惆悵片刻,聽見大院鄰居關心林素芬,說怎麼飯還沒吃就睡覺了,鍋裡菜都燒成鍋巴了雲雲。

清音回過神來,心說你現在知道哭,早乾嘛去了,以前欺負小清音的時候你不笑得挺歡?欠的總要還的大姐。

可以預見,接下來一段時間,林素芬和劉大都會如瘋狗一般到處亂找,她自然是他們的首要懷疑目標。現在沒動作是因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今天出這趟門可真是太及時了。

***

劉大嬸出院後,大丫二丫就回家裡住,清音又變成一個人,安靜倒是安靜,就是顯得有點冷清。

按照顧大媽挑好的黃道吉日,1973年5月16號這天,清音給小家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開鍋儀式。

新砌的灶台晾乾之後,可以燒火了,加上屋裡的櫃子也組裝好,味兒散得差不多了。清音一大早就跟顧大媽坐車,跑到北城區去買菜。

據張姐李姐說,北城區化肥廠附近的國營菜市場,賣的東西最多最全,還非常新鮮。

果然她們的生活智慧是無窮的,顧大媽看著那人頭攢動的菜市場,震驚得嘴巴都張大了,“音音你沒說錯,這也太多了!”

不僅菜品多,人也多,而且好些個攤位居然都不用給票,給錢就行……其它菜市場也可以,但那都是最後賣不完的,不緊俏的貨品才能不用給票。

對於本就沒什麼票的清音來說,這可太好了!

“師傅,這塊五花頭子,給我來四斤。”

“四斤?”割肉的師傅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周圍排隊的人也嚇得不輕,心說這啥人家啊,居然一口氣買四斤五花肉!

清總手裡有錢,心裡不慌嘛,她又是從不會委屈自己的性格,“對,就要兩斤,下水還有沒?”

“還有半扇豬肝。”

“我全要了。”

“謔!!”眾人看她就像看土豪。

“音音,這會不會太多了,咱們自家人吃頓便飯,不用太多菜。”顧大媽也被她的財大氣粗嚇到了,心說她是不是嬌生慣養對數量沒概念啊,啥叫四斤,啥叫半扇。

“沒事,難得大家這麼幫襯我,吃不完我放著自己多吃兩頓也沒啥。”

顧大媽一想也是,她一個人開夥,買菜啥的也不方便。

接下來,又買了豆腐、豆芽、粉條等常吃的,加上一些春天常見的綠葉菜和廚房經常用的調味料,倆人提著滿登登的網兜回到大院才剛十點。

吃過中飯開始忙活,大概兩個小時整治出兩葷三素一湯,客人們也都差不多來齊了。

劉大叔一家四口,李修能,張姐李姐,以及一直幫襯她的秦嫂子,大丫二丫是小孩,也不愛上桌,隨便吃點東西就飽了,跑出去玩,幾個大人擠著正好坐滿一張桌子。

“這紅燒肉真香,又軟又糯,入口即化!我老頭子沒牙也能吃。”劉大叔眯著眼細細品味道。

“大蔥炒豬肝真嫩,吃著一點兒也不腥,小清同誌你厲害啊。”張姐一連下了好幾次筷子,要不是看見鍋裡還有,她都不好意思吃這麼多。

“我倒是覺得番茄炒豆腐也好吃,這豆腐炸得真好,外酥裡嫩,入味兒。”

“還有這個,清炒西葫蘆也好吃,甜甜的。”

……

清音嘴上謙虛,心裡卻是得意的,她的廚藝是上輩子多年曆練出來的,爺爺一直說她要是不學醫的話完全能去當廚子了。

雖然顧安沒來,但清音還是每樣菜給他單獨扒出一點留著,畢竟顧媽媽白天一直念叨他答應會來的,沒來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就為了顧媽媽的一片慈母之心,她也給他留點。

清音本來想借此機會,跟他解釋一下自己的身份,可他這段時間像是忘了這回事一樣。

就是苦了隔壁的清慧慧,小廚房在外麵,門窗開著,做飯的時候她就聞了半天的味兒,此時見他們吃得熱熱鬨鬨,居然都沒來客氣的喊她們一聲,她都成複讀機了,翻來覆去就隻會“白眼狼”三個字。

林素芬最近身心俱疲,大黃魚和三千塊定金不翼而飛,都快掘地三尺了,那邊還放話要是找不到她就得自己填補窟窿,她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煩死了,你媽我都快急死了,你還惦記吃的,你有沒有心?”

“媽就會扣大帽子,我不信你不饞。”

林素芬一口氣梗在心口,她不饞嗎?怎麼可能!

那些紅燒肉和爆炒豬肝,以前也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的好菜,清音居然拿來招待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破落戶,她真的氣得肝疼!

“我要是有一千塊,我也這麼吃。”清慧慧歎氣。

林素芬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咬牙切齒道:“一千塊算什麼錢,眼皮子淺的,你就隻看得見一千塊,你媽我可是……”剛損失了一萬八呢!

鬼市的人惹不起,定金她已經掏空這麼多年的私房錢補上去了,可五條大黃魚的損失,她去哪裡補啊?就是把她拆了賣都賣不到這麼多錢!

也幸好清慧慧不知道她曾經這麼有錢過,她曾經也能天天這麼吃的,不然還不得跟林素芬大乾一架才行。

到了晚上,天一黑,隔壁也散了,林素芬穿上外衣,開始出門,她得趕緊想法子補上虧空才行。

誰知走得急,在大門口跟人撞了一下,抬頭見是顧安,她立馬堆出一副笑臉,“是安子啊,你來晚了,清音那邊吃完散場了呢。”

顧安也沒搭理她,用一種很不客氣的眼神將她上下打量一遍,抬腳進了大院。

“呸,街溜子!”

顧安後腦勺上似乎長著眼睛,回頭看她一眼,林素芬心裡有鬼,不防就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屎。

顧安發出爽朗大笑,揚長而去。

“顧媽媽您就坐著歇會兒吧,咱們做了一天的飯怪累的,鍋碗瓢盆啥的,放著就放著,又放不壞。”

清總喜歡做飯,但不喜歡收拾,尤其是刷鍋洗碗,上輩子她剛工作就花重金裝了洗碗機,後來有了鐘點工更是,甭管廚房被弄得多亂,阿姨都會像田螺姑娘一樣靜悄悄出現,等她洗完澡出來,廚房已經恢複潔淨。

有錢真好,這是她由窮到富之後最大的感觸。

“對了,音音,你今天沒叫後院的劉嫂子嗎?”顧大媽在椅子上坐著捶腿,“她這人雖然也不見得是真心幫你,但那天分家還真多虧了她找來姚主任。”

“去喊了,但人不在。”

顧大媽還沒說話,院裡的趙大媽接茬:“聽說是回娘家了,這幾天兩口子天不亮就出門,劉大都跟單位請假了。”

“啥事這麼著急?我看劉大滿嘴泡,眼睛都是紅的。”

“誰知道呢,不止他們急,林素芬也急,前幾天不睡覺就在咱大院裡溜達找東西,問她找啥又不說,現在見天兒的往外跑,鬼知道是不是丟了魂。”

在座的隻有清音知道,他們這是在發瘋的找財寶呢!這種敵在明我在暗的感覺真爽,嘿!

“笑什麼?”忽然,眼前一暗,一道瘦高的身影擋在清音跟前。

她連忙收起笑容,“來了,吃飯沒?”

昏黃的燈光下,她坐在一群中老年婦女中,身邊是滿臉慈愛的母親,就這麼簡單的五個字,卻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對他避如蛇蠍,甚至都沒有問他怎麼現在才來,這麼多天去了哪裡。

爐子還沒滅,把小鐵鍋支上,下麵放點水,支一個鐵絲纏的小架子,再把大碗放上去,蒸一下很快出鍋。

“你還知道回來,這些菜都是音音提前給你留好的。”顧大媽念叨著,知道問他行蹤他也不說,乾脆也懶得問了。

紅燒肉一熱,更軟更糯,簡直入口即化,顧安吃了一塊沒忍住又來一塊,就連燒在裡頭的土豆也是軟麵得很,被紅燒湯汁兒浸泡久了,有種吃土豆泥的絲滑感。

他知道,這不是母親能做出來的味道。

這個女人,這個不是小清音的女人,她到底是誰,來自哪裡?小清音又去了哪裡?

“我知道你想問我是誰,她去了哪裡,我可以誠實的回答,但你不一定會信。”

顧安大口大口吃飯,眼角餘光見母親出門聊閒去了,這才點點頭。

“我確實不是小清音,我也叫清音,但我年紀不小,我原本生活在另一個地方,一覺醒來就成了小清音。”

顧安:眉頭緊皺。

“我知道此刻的你一定覺得我在胡說八道,但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原本有非常成功的人生,變成小清音我也很無奈,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那是她奮鬥了半輩子的財富自由。

“我知道你把小清音當妹妹,我可以告訴你,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

漂亮的桃花眼裡唰地射出一道厲光,“你說什麼?”

清音歎口氣,簡單說了小清音目前的生活狀況,也不知道是她說的太真誠,還是顧安今天心情好,他眼裡的厲光慢慢消散。

“你要是傷害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你不僅有這個能力,還有這份決心。”

“你隻要記住,我接手了她的人生,就一定會活出個人樣,同時我對你和顧媽媽都沒有惡意,因為你們是這世界上唯二真心待她的人。”

顧安沉默。

但他吃飯的動作變得慢了很多,似乎是一隻低吼的護食狼狗,忽然被捋順了背毛,不疾不徐。

清音也知道,跟這種聰明人打交道,真誠才是打動他的基本功,事實證明,她應該是成功了。

等顧大媽再進屋的時候,就見兒子又恢複吊兒郎當的樣子,慢悠悠的吃完一鍋飯和一大碗菜,“回家了媽。”

“這就回家了?”你們不多聊會兒?多難得的機會啊。

清音正頭疼一屋子的鍋碗瓢盆呢,也沒空挽留他們。

再一次感慨,等有錢了,她一定要買洗碗機!在買到洗碗機之前,她真的不想再在家裡聚餐了,真他娘的累,短視頻裡那些一個人從頭到尾又買又洗又切又炒,最後還得收拾一屋狼藉的女人都是牛人啊!

她可沒有使不完的牛勁兒。

***

接下來幾天,林素芬和劉大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著急,一天比一天憔悴,林素芬頭頂的發縫都更寬更亮了。

清音在上班的同時,也在注意觀察他倆。

說實在的,大黃魚和錢到手之後,她倒是更好奇林素芬到底是怎麼拿到的大黃魚,又準備賣那麼多錢做什麼用?

畢竟,按照目前的國際金價,一萬五都賣虧了,她這麼著急出手,肯定有原因。

至於保管不力的七舅姥爺,有的是機會算賬,越是沒有上帝視角的時候,越要謹慎。

正想著,下班鈴響起,清音起身,挎上綠書包準備開溜,誰知隔壁卻傳來一陣吵嚷聲。

“誰呀,咋這麼吵?”張姐說著,抱著織到一半的毛衣出去看熱鬨,李姐也泥鰍似的鑽出去。

林莉的診室兼辦公室被一群中老年婦女圍得水泄不通,嘰嘰喳喳,但仔細一聽都不是啥好話。

“你們白家養的好閨女,還說勞動節結婚,我呸,就你閨女這樣的破鞋,倒貼我家都不要!”

“就是,我兒子被你閨女耽擱這麼久,你們得賠錢,得負責!”

“好好一大姑娘,說是在家裡養病,誰知道居然是養男人!”

“膽子可真夠大的,這麼多街坊鄰居眼皮子底下就把肚子搞大,啥勞動模範,就應該向工會舉報,讓廠裡把榮譽稱號都收回去。”

“你們胡說,我家雪梅不是那樣的人。”在眾人的質疑聲中,有一把虛弱的女聲,顯得毫無說服力。

她不反駁還好,一反駁其他人更加憤懣,七嘴八舌罵得更難聽。

聽著,似乎是越來越激烈,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清音再不敢往人群裡擠,躲到自己辦公室門口,看看就行。

在眾多嘈雜聲中,林莉也在儘力勸雙方冷靜,但似乎沒用,沒一會兒,有個老頭實在臊不住,動手跟人推搡起來,一時間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住手,都不許鬨,這是辦公區,不是菜市場!”穿著乾部裝的保衛科科長,帶著幾名科員趕到,眾人一看這才住手,但看著對方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對方吃掉。

剛剛打入敵人內部的張姐李姐出來,跟清音悄聲分享著剛吃到的瓜。

原來,今天來鬨事的是包裝車間的老白家和老趙家。趙家兒子原本在去年跟白家的閨女白雪梅定了親事,說好今年勞動節結婚。偏偏就在去年十月份,國慶節後不久,白雪梅在一場車間事故中為了救工友而受傷,造成了脾破裂,當時雖然搶救回來,但接連做了兩場大手術,身體一直很虛弱,都在家裡養著。

趙家小子不僅沒因為未婚妻受重傷而嫌棄她,反而在醫院衣不解帶的照顧,喂水喂飯,端屎端尿,一直照顧到她出院還經常拎著雞蛋紅糖上門探望。

廠裡都知道趙和文是好男人,鑒於他在照顧未婚妻期間的感人表現,廠工會還給他頒發了獎狀,人事科將他的工資提了兩檔,全廠職工心服口服。

畢竟,白雪梅的受傷是見義勇為,是因公救人,廠裡當月就給她評為勞動模範,不僅發了獎金,還有錦旗,說是明年還能代表廠裡全體無產階級工人上京市,接受大領導的接見 。

清音想起來,自己上班第一天,秦嫂子說的工人俱樂部先進代表演講,主角可不就是叫白雪梅?

享有如此殊榮的白雪梅,毫無疑問是工人心目中的英雄,而對英雄不離不棄,照顧有加的人,也該得到表彰和鼓勵。

但最近兩個月事情有點奇怪,本應該逐漸恢複的白雪梅卻忽然開始足不出戶,不讓人探望。

大家都體諒她或許是身體虛弱,暫時不適合出門,過段時間就好了,到時候附近幾個國營大廠還要請她過去做巡回演講呢。

誰知道就在今天一大早,趙家一位遠房親戚無意間撞見白雪梅,肚子居然都有五個多月那麼大了!

那親戚還來趙家麵前說恭喜,咋小兩口結婚有孩子都不通知她一聲,趙家人滿頭霧水,趕緊問兒子,兒子也是一臉懵逼,他跟雪梅雖然情投意合,但謹守本分,從未越雷池一步啊。

趙家人一聽,不得了!頭上多了頂帽子!

當即殺到白家去,果然看見一直遮遮掩掩不願出門的白雪梅,肚子都老大了。

於是,兩家人就吵起來,趙家說白家不做人,故意把破鞋閨女塞他們家,白家矢口否認,說不信來衛生室問問大夫,她閨女真沒懷孕。

保衛科的一來鎮場,雙方也不打了,就盯著林莉,“林醫生你給看看,這麼大肚子,不是懷孕是啥,剛才我都看見胎動了。”

清音趕緊跟著張姐李姐重新進屋,站在林莉身後,這樣才看得清楚。

“胎動?”林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邊框眼鏡,看向白雪梅的肚子。

因為是被趙家人強行拉過來的,她沒來得及穿厚外套,隻是一件薄薄的襯衣,腹部被頂起高高一團,時不時還微微跳動兩下,隔著衣服都能看見。

白雪梅一臉寡黃,雙眼哭成了核桃,想捂住肚子,可實在太大了,壓根捂不住。

她剛做完大手術沒多久,四肢瘦弱得秧雞一樣,肚子卻像青蛙一樣明顯。

保衛科的人也是見了鬼了,這個白雪梅的先進事例,廠裡可是剛組織他們學習過的,現在爆出未婚先孕的事,這他媽讓他們咋學?學她未婚先孕?還是學她背信棄義?孩子要是未婚夫的也就罷了,大家雖然背後議論,但隻要趕緊把婚結了,大家議論幾天也就過去了……

可,孩子不是趙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