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038(1 / 2)

陳慶芳捂著嘴,眼淚無聲滑落,哽咽著說:“老頭子,你……”

陳專家拍拍她的肩,“慶芳同誌,多大年紀的人了,彆讓小輩笑話。”

陳慶芳生氣,甩開他的手,“是不是就是那年,你為了救我……”

原來,陳專家本來出身不錯,家境優渥,小小年紀留洋R國,因天賦異稟,成績優異獲得留校資格,但是他不忍眼看國破家亡,更不願為侵略自己母國的國家效力,毅然決然辭去島國的高薪工作。

但因為他的留日經曆,在那個年代整個家族都容不下他,視他為恥辱,他隻能離開京市,隱姓埋名到海城,在鋼廠裡做一名普通的工程師。

表麵上他隻是一名家境優渥,有留洋經曆的青年工程師,其實內地裡他早就找到更高的信仰和追求,靠著流利的外語水平和在國外的留洋人脈,成為隱藏在紙醉金迷之下的,地下交通站中的一員。

因為他的溝通聯絡,以及過硬的專業技術,後來在鬼子打算摧毀龍國重工業的時候也是他力挽狂瀾。

而陳慶芳當時是一名很優秀的大學生通訊員,不僅沒因為他的留日經曆而對他有偏見,還被他的高尚人品所折服,一來二去就互相吸引墜入了愛河。

就在新龍國成立的兩個月前,陳慶芳被逮捕關押在山城監獄,當時組織上準備營救工作,但因叛徒出賣,營救隊伍全員被困,陳專家眼看約定好的時間已到卻沒收到信號,知道是隊伍出事了,想到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再也見不到愛人,於是鋌而走險,單槍匹馬深入虎穴,救出了陳慶芳和跟她關押在一起的幾個人。

但他終究是技術人員,敵方的監獄也不是擺設,在營救途中還是受了好幾處槍.傷,其中最嚴重的的就是後腦勺上的貫穿傷,雖然及時進行了手術,但因技術條件有限,還有一塊很小的彈片因為位置特殊,一直沒能取出來。

後來,倆人在紅旗下宣誓結婚,全身心投入到新龍國的建設中來,陳慶芳沒聽他說後腦勺疼的事,就一直以為彈片影響不大,誰能想到他居然默默忍受了這麼多年。

自己這枕邊人,真是失敗!

“你啊,要不是小清診出來,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陳專家愧疚地低頭,輕輕拍了拍她,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為了救她負傷還影響大半輩子,她得愧疚成什麼樣?這麼驕傲的慶芳同誌啊,他不希望她愧疚。

清音也很是感動,原來革命伉儷還有這樣感人的故事,但感動歸感動,“陳伯伯您這兩年的頭痛病是不是有加重的趨勢?”

“嗯。”既然說開了,他也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我也曾多方治療過,但一直沒什麼效果。”

清音點點頭,這種異物想要徹底治愈隻能取出來,但目前國內應該還沒有這麼高精尖的腦外科專家,搞不好還會連手術台都下不來,退一萬步講,即使能完好無缺的取出來,但已經被壓迫的神經和腦組織,也不一定就能歸位,可能會影響到記憶和思維能力。

陳專家腦子裡裝著的東西(),價值連城。

您最近是不是感覺眼睛昏花得特彆厲害?

對(),我一直以為是年紀大了,視神經萎縮,難道也……”

“是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彈片發生位移,應該是壓迫到視神經了。”

陳專家很愛讀書,醫學書籍也有所涉獵,“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治療的話,我或許會有失明的風險?”

清音點頭,“也不是一定會發生,因為它還可能移動到非功能區。”

可這樣的僥幸,誰敢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那怎麼辦?咱們找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專家,做手術吧!”陳慶芳急忙說。

這就是清音不樂觀的地方,“目前國內的腦外科技術恐怕很難。”她剛從外科年會回來,知道這種腦外科手術目前發展現狀,給陳專家做這個手術的成功率非常低,普通人尚且不敢冒險,更何況陳專家的身份特殊,貢獻突出。

這風險,誰也冒不起。

“國內沒這樣的專家,難道要找國外的嗎?”陳慶芳搖頭,老伴兒身份特殊,找國外專家這不就是把命交彆人手裡嗎,這人還不知道是敵是友,不知道有沒有披著狼皮。

“吃藥不行嗎?”

清音看向陳專家,“陳伯伯目前正在吃的止痛藥劑量應該已經很大了……”再吃也沒多大用,關鍵還不能一勞永逸。

“那怎麼辦?老頭子你說你怎麼這麼狠心,這麼大的事瞞著我,你要是有個三……”

清音忽然靈機一動,“也不是沒有緩解的辦法。”

“哦?”

“什麼辦法?”

老兩口異口同聲,看向清音。

“可以針灸,對於顱內異物,除了外科手術,其實針灸也能有一定的治療作用。”

陳慶芳奇怪,“紮針還能把異物紮出來?”

“不是把異物紮出來,而是通過一定的手法將異物控製在不影響主要功能的區域內,既能止痛,又能防止異物移動造成的二次危害……同時,帶著異物生存,在不影響壽命和生活工作的前提下,等以後條件成熟了,也可以進行手術摘除。”

就像特魯多醫生的墓誌銘一樣,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世界上那麼多種疾病,還有許多尚未被發現的未知疾病,真正能治愈的沒多少,針灸療法其實就是在“幫助”。

陳慶芳點點頭,若有所思。

“但不瞞您說,我目前還沒有把握能固定異物,倒是京市的幾位大國手,相信你們也聽說過名字,都是領導人身邊的保健醫生,或許……”

陳專家貢獻再大,那也隻是本領域小範圍內的,能不能請動國家級的保健醫生,清音不知道,還得看他們有沒有渠道。

當然,至於要不要接受針灸治療,找誰治療,這是他們的選擇,清音又說了幾句注意事項,準備告辭。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陳專家忽然問,“還請小清同誌為我解惑,你是如何發現我這個病的?”

() 除了當年給他做手術的醫生,沒有人知道這個彈片的存在,而當年的手術醫生也在次年去世,無論時間還是空間上,小清都不可能接觸到。而他的健康檔案裡,他直接隱瞞了這一條,每一次體檢都沒有做頭顱部位,按理來說除了他和慶芳同誌不會有人知道他這個毛病。

清音伸出自己的左手,指著橈動脈高骨處,“您身體上的問題,都會反映在這裡。()”

可那是血管,跟我的內臟和頭顱有什麼關係呢??[(()”

“人體五臟六腑的機能推動著血液在脈管內運行,從而引起脈管產生有節律的搏動,而搏動的節律、快慢、深淺、強弱,其實就是五臟六腑功能的一個體現,所以中醫才有三部九侯,不同的部位對應不同的臟腑,不同的強弱深淺快慢又對應不同的病理變化……”清音娓娓道來。

陳老聽得很認真,不住點頭,他雖然沒有中醫臟腑學說的基礎,但他有邏輯思維,有理科思維,隻要把這種思維帶進去就會發現,中醫的理論是能形成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的,而不是胡說八道。

“基於上述理論支撐,我在把到您的脈象是沉脈時,可以斷定這必定是內傷,而不是感冒之類的外感疾病,因為沉脈主裡證;把到澀脈時,可以斷定是氣滯血瘀於經絡,應該是陳年舊傷,而不是新傷;再繼續把……您還記得剛才我很用力,都按到您的骨頭上了嗎?”

陳專家點頭,確實有幾秒鐘,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被她按疼了,這樣年紀的女娃娃能有那麼大的力氣,他十分意外。

“因為我用了推筋按骨的手法才能把到一點伏脈,伏脈主病就是非常嚴重的疼痛,那時候您正好頭疼病也犯了,對嗎?”

陳專家點點頭,但他隱藏得很好,眉眼都沒動一下,她能發現,絕對不是察言觀色,而是真的從脈象上感知到的。

“原來是這樣,看來真不能對中醫說謊啊。”

幾人都笑起來,清音心說後世還調侃老中醫專治吹牛逼呢!老中醫會整治每一個不說實話的病人!

不過,他還有一個點理解不了,“據我所知,你把脈的地方就是一根很普通的動脈,都算不上大動脈,怎麼能反映出這麼多問題呢?”

“這就要說到中醫的脈診部位了,其實早在漢代時期,張仲景您聽說過嗎?”

“嗯,曆史書上的人物,李白是詩仙,杜甫是詩聖,他則是醫聖。”

清音笑起來,跟這種博學多才的人聊天就是不費勁。“張仲景那個時代發現,其實人體最適合把脈的部位有三個,人迎、寸口、跌陽,分彆對應西醫解剖學上的頸動脈、橈動脈和足背動脈,因為這三個地方是人體氣血彙聚之處,就像三個十分複雜的交通路口,它們哪怕很微弱的變化,其實也是上一個路口,上上一個路口發生改變所引起的,通過……”

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下來,彆說陳專家,陳慶芳也聽懂了,“原來如此。”

陳專家不愧是做科學研究的,很善於舉一反三,“所以,對於上肢缺失或

() 者畸形、血管走向異常的人,你們就不把橈動脈,而是把頸動脈或者足背動脈,對嗎?()”

清音豎起大拇指,您真厲害。?()_[(()”

陳慶芳嗬嗬笑,“你陳伯伯當年啊,最想學的就是醫學,要不是家裡人逼著,現在也是一名醫生了。”

幾人又聊了幾句,司機在車窗上輕輕敲了兩下,陳慶芳就收起話頭,“今天謝謝你啊小清,看你還在上班,就不打擾你了,下次再聊。”

清音於是下車,跟童童說再見,承諾下次再去找他玩兒。

小家夥握著她折的紙飛機,嘟嘟嘴,“那姐姐你一定要記得來哦,我把你喜歡的酒心巧克力都給你留著喲!”

小家夥,觀察力真是杠杠的,上次見她拿的酒心巧克力比其它幾種糖果多,就以為她喜歡吃這個,其實清音不愛吃糖,隻是拿回家給顧媽媽嘗稀罕。但在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觀察力,已經是非常非常棒了,網絡上不是有很多男性結婚幾十年都不一定知道妻子喜歡吃啥嘛。

他們一可能是真沒觀察力,二就是不走心。

清音心裡軟成一團,童童長大後一定是非常暖心的好男人。

就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有沒有通過陳專家的考驗,要是通過了的話,以後見麵機會還多,要是不通過……嗯,以後就不會這麼愉快的聊天了。

回到家裡還早,難得的顧媽媽和顧安都不在,清音就打算親自做頓飯。自從兩邊忙工作後,她還沒做過一次完整的飯,現在手還真有點癢。

廚房新砌的牆體很結實,還安了一扇玻璃窗,即使不開燈光線也很好。靠牆的地方是一整排的櫃子,當時顧媽媽找她師兄弟買的鋼筋和木板還剩一些,清音就讓顧安抽空搭了個簡易櫥櫃,下層放鍋碗瓢盆,上層放調料,一眼看去比其他人家都整潔,舒服。

兩口青磚灶台上,支著一大一小兩口鐵鍋,平時人少就用小鍋炒菜,大鍋蒸米飯饅頭之類的,晚上還能燒洗澡水。至於柴火和煤炭,則是顧媽媽每個星期去郊區找人買的,整整齊齊碼在廚房裡,米麵糧油和調味品快見底,顧媽媽就會給補充上,清音完全不用操心這些瑣事。

就著光線,清音找到麵粉口袋和兩根小蔥,又拿出兩個雞蛋,很快熟練地烙出幾張蔥花餅。

加過雞蛋的蔥花餅金黃金黃的,又圓又薄,聞著就噴香!再用乾辣椒段炒個胡蘿卜,甜脆爽口,卷著餅子吃可美!

這邊正出鍋呢,就聽見腳步聲,清音透過玻璃窗,發現是顧安回來了,挑出兩張餅和半碗胡蘿卜端過去。

“吃沒?”

顧安脫掉工作服,隻穿一件紅色背心,剛洗過的臉上還沒來得及擦水,有水珠順著棱角分明的臉滾落,下巴上有點淡淡的青色胡茬,喉結呈現出完美的弧度……清音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什麼叫秀色可餐啊。

年輕的身體,就是這麼好看,難怪自己對那些所謂的大叔提不起興趣,他們身上永遠不可能出現這種原始的乾淨,蓬勃的朝氣。

啊啊啊,要命,清

() 音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還是那麼專一,就喜歡年輕弟弟。

當然,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剛下班頭發還是兩根麻花辮,又黑又亮垂在胸前,飽滿的額頭上,是在廚房熱出的細汗……白襯衫紮進工裝褲裡,顯得身形修長,腰肢纖細……雖然膚色沒有以前白了,但卻多了一種陽光和健康的味道,這才是真正的清音,而不是小清音。

她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連忙收回視線,動了動鼻子,“沒。()”

要是保衛科同事在旁邊聽見,肯定要罵他沒良心,他把剛在食堂乾掉的三個大饅頭置於何地!

清音也更想不到他會說謊,吃吧,不夠廚房還有。?[(()”

顧安說夠了,隨便洗個手,進來就用餅子卷著胡蘿卜炫起來,“你下班還做飯了?”

“嗯,味道怎麼樣?”

“好吃,非常好吃。”他的速度證明他沒說謊。

清音笑起來,沒忍住在他鼻子上點了一下,“慢點吃,還有。”

他怔了怔,臉上有一瞬間的迷茫,繼而臉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嘴裡吃著東西也不管,直接去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那“吧唧”聲,清音都老臉一紅。

“清音啊,哎喲喂我啥都沒看見,沒看見。”原來是秦嫂子過來找清音,不巧看見這蜜裡調油的一幕,忙笑著把眼睛捂住。

可她笑聲太大了,誰都知道是啥意思。

顧安很不爽,暗說以後吃飯還是得把門關起來。

“嫂子吃過沒?”

“吃啦,我說來問問你,月底要不要一起上澡堂子,我們車間發了兩張澡票,我家那口子不去,不行就我倆去。”現在已經是1973年的最後一個月了,過完這個月,就是新的一年,平時再怎麼摳搜,今天都要上澡堂子好好搓一下,洗去一年的不順和晦氣。

清音所在的科室屬於後勤科室,澡票還沒發,就是發了,她隻有一張,也想給顧媽媽去洗。“好,嫂子勻一張給我,咱們一起。”到時候會按市價給錢。

秦嫂子卻沒走,在門口小聲問:“你們聽說沒,老柳家的事兒?”

清音一頭霧水。

嘿,八卦肯定是要跟沒聽過的人分享才更有意思,秦嫂子乾脆進屋,一屁股坐小板凳上,“你和安子都還不知道吧,有人說最近看見柳大媽跟後院的張大爺總那個呢……”

“哪個?”

“咳咳,就是拉拉扯扯,聽說倆人鬼鬼祟祟的,半夜上廁所都能碰上,頭湊一起不知道說啥,一見人來就趕緊分開,你們說這會不會是……”表情是既八卦又不敢置信。

清音滿頭黑線,要說是年輕點的,或許有可能,就老張頭那五十不到就腎虛的底子,和柳老太兩個月不換一次貼身衣物的醃臢樣,她實在是難以置信。

“你彆不信,我家那口子都看見了,孤男寡女的在石獅子旁拉扯呢,本來吧咱也不信,但老張頭也鰥了二十多年了,柳大媽平時對誰都沒好臉,唯獨對他笑眯眯的……嘖嘖,還真不好說

() 。”

“對對對,我也看見啦!”隔壁的趙大媽也湊過來,秦嫂子說的時候她就豎著耳朵聽,聽完還小聲分享自己的新發現,“我就說老張頭不對勁,彆的老爺們下棋他不下,就愛往女人堆裡鑽,原來是衝著柳大媽去的。”

“這算啥,我昨晚還聽見柳老頭跟她吵架呢,罵她不要臉……”前院另一位大媽也過來,說起柳老頭跟柳老太吵架,鬨著要回娘家的事。

是的,柳老頭是有娘家的人,當年在村裡都快餓死了才來城裡上門,也正是如此大家都忘了他本名叫啥,跟著柳老頭柳老頭的叫。

“柳大媽跟老張頭的事,咱們整個杏花胡同都知道咯,柳老頭能不知道?哎喲喂,你們發現沒,最近柳大媽忽然換了條紅褲頭,她以前多摳搜一人啊?我看肯定是老張頭給她買的呢!”

“謔!”都能買褲頭了,這得發展到哪一步了啊?

“這柳大媽年紀一把還搞這事,柳老頭也挺可憐的,給他們柳家當牛做馬一輩子,到頭來四個孩子都不跟他姓,老了人說踹就一腳踹,後爹都沒這麼慘的喲……”

眾人越說越起勁,顧安麵上依然淡淡的,最後抹抹嘴走了,大家也不奇怪,反正安子曆來是這樣。

倒是清音憋笑憋到肚子疼,顧安這小子以牙還牙倒是玩得溜,柳家兩個老東西為老不尊,那就讓他們先嘗嘗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