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護照,似乎離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似乎卻又漸行漸遠。
“我哥的事或許出現轉機,但還沒有實質性證據,等有證據了,再告訴你,可以嗎?”
清音並不是真的要聽什麼,聽見他這麼解釋,倒是鬆了口氣,“好,需要我幫忙你就直說。”
接下來的時間,倆人都沒怎麼說話,無論是花瓶還是假護照,進展都不太順利,加上在路上耽擱的一天,倆人也沒有逛街的心思,隻去百貨商場看看,給顧媽媽買了點禮物,然後等到陳專家出院,一起護送他回書城。
***
回到書城市是三天後的下午,剛把人送到廠裡,顧安就消失了,估摸著是去找那個傳說中的“楊六”,清音把花瓶藏好,先回單位找林莉報到。
林莉最近氣色好了一些,清音聽毛曉萍說,秦振華陪她一起照顧老公公,比她一個人扛著要輕鬆一些,這大概也是陪伴的意義吧。
第二天,區衛生局通知去領執業證,除了資格證之外,還需要有執業證,需要在上麵注明的執業地點行醫才算合法。
清音去領執業證的時候,正巧在樓底下遇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小曼姐?”
女孩回頭,還真是蘇小曼,不過她今天穿著得體的乾部裝,頭發盤起來,臉上還畫著淡妝,“我正好要找你,還沒正式謝過你呢。”
“小曼姐跟我客氣啥。”倆人寒暄幾l句,蘇小曼聽見前麵的人喊自己,隻得匆匆交代一句:“晚上我請你吃飯,就當慶祝你以後都能執證行醫,地點就在西山療養院附近的紅星飯店,怎麼樣?正好下午我還要去那邊辦事,你有空先過去,等我一會兒L成不?”
清音答應,客隨主便嘛,這個西山療養院可是傳說中的“職業終點”,她正好也想去看看。
下午下班後,她去跟顧安說了一聲,騎上自行車就往西山區而去。
整個書城市跟全國大多數城市一樣,中心城區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個大片區,西山區靠近山區和一個天然湖泊,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清音從東邊騎過來,大概騎了半小時,迎麵感覺風裡都帶著清爽的濕氣。這要是夏
天(),該是多麼的氣候宜人≦()_[((),多麼的賞心悅目啊!
難怪後世的富人區都集中在西城這一帶,有錢人是真會享受。
清音想著,很快來到西山腳下。
西山療養院建在半山腰,最初是為了方便老乾部們欣賞風景,山腳下也是著名的長壽村長壽鄉,這兩年隨著醫療技術的發展,前來修養的老乾部越來越多,寬闊的大馬路直接修到療養院門口。
清音順著馬路往上,能明顯感覺到路上的小汽車更多,除了紅旗轎車,還有軍用吉普車,以及一些國營大廠才能見到的捷克麵包車。
到了療養院門口,守衛也比一般醫院森嚴得多,清音年輕,穿著也乾淨,門衛並未多問,她也大大方方推著車子走進去。
療養院分成三個部分,前院是門診和住院樓,就是普通醫院的結構,規模卻比區醫院大得多,中院是住宅區,全都是紅磚獨棟小彆墅,栽花種草青石板,一看就是級彆很高的領導才能入住的地方,隱約還能看見一些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進出,這是直接上門診療服務。
後院清音看不見,但應該就是一些花鳥魚池小公園之類的,休閒娛樂的場所,那裡靠近山頂,視野極好,空氣也是極新鮮的。
清音正在門診樓門口看著,忽然一個戴紅袖章的老頭叫住她,上下打量,心說這丫頭片子也不像是來看病的啊。
“乾啥呢,看病在前麵。”
能來西山療養院的,都得是一定級彆的乾部和家屬,年輕人誰來這兒L看病……除非,是誰家保姆。
“你哪個病房的保姆?住院樓在前麵,這裡可不是你一保姆能來的地兒L。”雖然長得漂亮,但穿著樸素,也沒穿著護士服,這不妥妥的保姆嘛。
清音一噎,正想解釋,“我不是來看病……”
話未說完,就見不遠處一輛黑色的紅旗小轎車“呲溜”一聲快速衝進來,留下一聲刺耳的刹車聲,然後司機和一名穿花衣服的年輕婦女迅速打開車門,“大夫,大夫快叫擔架!”
紅袖章老頭是見過世麵的,立馬點頭哈腰跑過去,“得嘞,領導您稍等,擔架,老王快抬擔架!”
一時間,院裡幾l名保安又叫來幾l個穿白大褂的,抬著擔架,拎著吊針瓶往這邊衝。
這架勢,估計是要搶救什麼危急重症病人,清音知道這種時候湊熱鬨就是給醫護人員添麻煩,所以壓根沒打算往前湊。
她本來想直接出門,去約定好的飯店等蘇小曼,可眼神不經意間,看見一名臉色蠟黃的老年人被抬上擔架,她的腳步下意識就慢下來。
人她沒見過,也不認識,她隻是出於醫者的本能,想看看他是什麼情況。畢竟,雙眼清明,意識清晰,有自主呼吸,甚至走路都沒問題,還能訓身邊人“大驚小怪”的,就是外行人也知道他的病情絕對沒嚴重到要就地搶救的地步,陣仗為何如此之大?
很快,大夫護士七嘴八舌哄著,把老人抬上擔架,司機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麼,那紅袖章老頭愈發點頭哈腰,“好嘞
() ,我這就去找領導。”()
想著,清音愈發不急著出門,就在門口花壇邊上站著,融入到圍觀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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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那紅袖章老頭五六十的年紀了,腿腳居然出奇的快,才將半分鐘時間,就領著幾l名穿著乾部裝的中年男人下來,一個個簇擁上去,對著擔架上的老人噓寒問暖。
“老書記,您老怎麼了?”
“老書記您放心,我們一定給您安排院裡最好的專家。”
“老書記這邊請……”
清音皺眉,這個“老書記”看來真是個大領導,而且不是姓,而是“老”,說明是退休的……但圍觀的群眾好像也見怪不怪了,畢竟能來這個醫院療養的,也不是一般人,地方省裡的廳級乾部要是沒點關係還不一定進得來呢。
清音的腳步跟著眾人走,聽見身邊有兩個白大褂在小聲的議論著:“老書記這病可不能大意,昨兒L才出院,今天又反複,要是連個小小的腎炎都治不好,咱們醫院的臉往哪兒L擱呀。”
“就是,我看老書記臉色不好,可彆把氣撒咱們身……”
“噓,說啥呢。”
也有人好奇問:“一直聽你們叫他老書記,他到底是哪個單位的退休書記?”
原來這位老書記姓元,原本隻書城市西山區某個街道辦的書記,聽起來級彆是不高,省會城市街道辦頂破天算地方上的區級,乾到頭頂多是個處級乾部,連住進西山療養院的資格都沒有。
“但耐不住人家兒L子厲害,咱們醫院很多藥都靠著他那邊優先保供。”
有人不解,“什麼藥?”
“你還不知道吧,這位元書記的兒L子可是京市那邊醫藥公司的總經理,全國甭管中藥西藥,但凡是好藥都隻有他們那邊能拿到,咱們醫院雖說能保供,但很多進口藥可是全國幾l千家醫院排著隊要呢,這先給誰後給誰也是門大學問。”尤其西山療養院的病人身份特殊,要是因為缺藥耽誤了病情,上頭可不會管你是什麼原因缺藥,你治不好人這是事實。
清音在基層衛生室,自然知道藥品有多緊缺,她們因為背靠書鋼這棵大樹,現在又有蘇小曼幫忙,藥品倒是不算緊缺,那也是因為他們病人多數是來看中醫的,要是看西醫,那就不是現在這個狀態了……難怪元書記在西山療養院能這麼“受歡迎”。
“就一個小小的腎炎,趙院長你們要是治不了,我可以轉院,我們去京市,去海城。”說話的男子聲音低沉,但卻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勢。
這裡是乾部病房,都是單人單間,工作人員乾啥都輕手輕腳,所以男子說話的聲音就特彆突兀。
趙院長連忙解釋:“能治能治,這我們院內科主任,專攻腎內科,對很多腎臟疾病都有極高的造詣。”說著推出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
男人頭發隻剩一半,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要是彆的病人和家屬,趙院長高低還得強調一下療養院的醫師資源力量有多雄厚,每一個醫生都是全省範圍內層層選拔而來的精英
() 。但今天確實是開不了這個口,牛皮吹越大,待會兒L臉隻會越疼。
要是惹急了元經理,老爺子一旦轉走,沒了這層關係,以後要想拿點好的進口藥,那就甭想了。
誰知年輕人看見那位“很可靠”的主任,卻眼角都沒動一下。
“老書記現在最要緊的是降壓消腫……”內科主任硬著頭皮說。
“一個簡單的腎炎,我父親在貴院住了一個多月,昨天好容易能出院回家,就一晚的工夫又反複,降壓消腫降壓消腫你們都說多少次了?”
內科主任被堵得無言以對,是啊,這病人都住進來一個月了,就是再高的血壓再嚴重的水腫也該消下去了,昨早出院之前確實是各項生命指標平穩,血壓控製在正常水平,水腫也沒了,達到出院標準了的。
自從住進來,老書記每天吃的藥打的針雖說不是他親力親為,但也每天親自過問,連出院也是他親自檢查之後才辦理的,絕對不可能弄錯!
可……怎麼一夜之間又加重起來?
“我父親平時血壓控製得很好,相信你們也知道。”
“啊是是是,控製得很好。”趙院長感覺,說話不對,不說話也不對。
“但今早保姆居然測出170/110的高血壓,測了三次都是這樣,你們怎麼解釋?”年輕男人顯然是在忍著怒氣,但他好歹是從事醫藥行業的,沒說“是不是住院住出高血壓”的混話。
饒是如此,主任和管床大夫都抹了把汗,“會不會是昨晚回家,情緒有什麼波動?”
保姆覷著年輕男人臉色,小聲說:“沒有,老書記沒受什麼刺激,心情很好,吃完飯還去下象棋呢。”
“那……會不會是沒睡好?”
“睡挺好的,平時每晚起夜兩次,昨晚一整晚都沒起夜。”
“那飲食呢?有沒有吃油膩的,鹹的?”
保姆連忙否認:“沒有,吃得很清淡。”
內科主任徹底熄火,凡是能引起血壓波動的因素都排除了,這還能考慮什麼原因呢?
清音看了一會兒L,本來是想走的,可職業習慣讓她下意識也開始琢磨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當聽說平時起夜兩次,昨晚一次都沒起,立馬就靈機一動,“是不是吃了鹹菜?”
“什麼?”保姆頓了頓,“沒有啊。”
不過,幾l秒鐘之後,她忽然反應過來,“老書記說住院吃太清淡了,嘴裡沒味兒L,我記著大夫說的不能吃太鹹的東西,就沒給他吃,後來洗碗的時候,鹹菜罐子好像……好像……是被人動過……那兩罐鹹菜是老書記的老家親戚送的,我沒敢扔……”越說越小聲,都不敢看年輕人的臉色,她這是要被開除了呀!
而此時,病床上的老人也憋不住,隻能不情不願的承認,“嗯哼,是吃……吃了一點,不多。”
年輕男人哪還有不明白的,他家老爺子以前過慣了苦日子,總覺著白粥下鹹菜都是好東西,早飯都是這麼過來的,他也經常交代家裡保姆,不許給他吃
,還把家裡鹹菜罐子都扔了,可耐不住老家親戚就愛送這個,這次也是他大意了。
“爸,你到底吃了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老爺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哎呀彆問了,以後不吃還不行嘛!”
年輕男人扶額,麵上露出一絲羞赧,衝院領導鞠躬,“對不住,是我沒搞清楚狀況,剛才失禮了。”明明大夫交代過腎病不能吃太鹹的,回去一晚就複發,這可真怪不了醫院。
更怪不了醫生,因為剛才醫生也考慮到這個因素,也問了,是老爺子不說實話而已,怨不得彆人。
院領導們齊齊鬆了口氣,趕緊笑著打哈哈,“沒事沒事,關心則亂嘛,元經理真是大孝子,是……”
元經理可不喜歡聽這些奉承話,打斷道,“剛才是誰想到我爸吃鹹菜的?”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看向門口。
清音隻能往前走了兩步,但依然沒進病房。
“小護士,你哪個科的?”能這麼快根據夜尿次數減少推斷吃了鹹菜的,應該是衛生工作者。
可趙院長認真打量清音,總覺著眼生,他旁邊的幾l個科主任也搖頭,紛紛表示不是他們自己科室的人。
元經理見是這麼年輕的女同誌,年紀也就二十出頭,估摸著是瞎貓碰死耗子,但麵上還是感謝,“謝謝護士同誌,請問你是……”
清音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我不是西山療養院,是外院醫生,今天是來辦事。”
元經理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高個子,身材清瘦,黑皮鞋搭配一件長度及膝的羊絨大衣,脖子上還圍著一條經典格子圍巾,十分洋氣和體麵……再加上皮膚白皙,五官也長得不錯,給人一種謙謙君子的感覺。
跟眾人對他外貌的驚豔不一樣,清音滿心滿眼隻有一個想法——顧安要是能整一件這樣的羊絨大衣,那還不得帥出天際?!
她算是知道買衣服為啥要看跟自己身形膚色差不多的人試穿效果了,元經理跟顧安身高身材膚色都像,就是氣質差了點,但元經理穿都這麼好看,那顧安豈不是……嗯,清音覺得,她想買東西了。
“那你是市中醫院的?”兩所醫院挨得很近,元經理也就是客套一下。
眾人一聽,暗自撇撇嘴,市中醫院啊,那是看中醫的,跟他們不一樣。
然而,清音下一句話卻讓他們大跌眼鏡——“我是東城區書鋼衛生室的。”
“啥?”
“東城區的,還是基層衛……衛生室?”這是啥概念,對於這些全省選拔出來的,平均年齡四十歲以上的最低職稱都是副高的專家們來說,這樣的小單位他們從未放眼裡過。
元經理臉上雖然也意外,卻沒有任何輕視之意,“紮根基層,服務基層,小清大夫真是咱們新時代青年的榜樣。”
清音隻是淡淡的附和兩句,內科主任開始對老爺子進行檢查,其他人全都退出病房。正巧,化驗室那邊送來了病人的尿液分析結果,趙院長看了兩遍,又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真沒看錯,嘴裡喃喃道,“尿蛋白三個+,這是腎炎加重了?”
他將結果遞給元經理看,額頭的汗更多了。昨兒L早上出院前複查都轉陰的呀,就是剛入院最嚴重的時候也隻是兩個+,一夜之間飆這麼高,搞不好可就要透析了!
而一旦走到透析的地步,老爺子的腎臟功能可就完了。
元經理捏著報告單的手收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