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於是就幫她開方子調理,囑咐他們最近一年之內先避孕,不著急,等身體調理好了再要,小兩口年紀也不大,就答應了。
從兩個月前開始,清音看她恢複不錯,就囑咐她把藥停掉,可以開始備孕了,“小清你的藥是真靈啊,藥一停我這肚子就有動靜咯。”
但高興之餘,又有點害怕,“你說這次會不會還像以前一樣?”
清音想了想,現在沒有那麼多檢查設備,秦嫂子自己也說前三次是孩子“掉了”,也就是自然流產,可具體是什麼原因卻還不知道,“你先彆焦慮,以前的情況我不知道不好說,但這次,你的脈象很穩,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她幾
乎每個星期都會給複診,心裡有數。
秦嫂子連忙拍著胸脯,“這就好,這就好,哎喲喂,這孩子要是能平安生下來,我要讓他認你做乾媽。”
“對了,你們真不要了?是故意說出來氣丁大媽的還是……”
“真話,我們商量好了,要小魚兒L一個就夠了。”
“就給她生個伴兒L也沒啥,又不會減少對她的愛。”又是老生常談,轉來轉去就拿“伴兒L”說事。
清音笑笑,這種話也就是大人說說而已,真正的感受隻有孩子自己知道。她親了親懷裡的小人兒L,“以後啊,咱們小魚兒L就是整個杏花胡同唯一的小獨頭蒜,好不好呀?”
“好鴨!”小丫頭還拍拍自己胸脯,“我是獨頭涮喲!”
顧大媽好笑,“你懂啥呀,什麼獨頭蒜,大頭蒜還差不多。”
小丫頭連忙摸摸自己腦袋,“寶寶頭不大。”
這下大家夥都憋不住了,“行,不大不大,咱小魚兒L就是小獨頭蒜。”
於是,從今天開始,顧白鸞女士多了一個外號。
不過,清音還有個要緊事,找來李修能和石磊,趁著對題目還有記憶,當天晚上就估分。因為這時候的填誌願是估分填,在出分數之前就填報的,得心裡有個數才行。
前幾天不敢估是怕影響考試心情,單憑她一個人記不住所有題目,但四個人的力量卻很強大,尤其石磊李修能的記憶力比自己這重生人士還厲害,連題目順序都還記得。
這時候對於英語科目,有的省份是必考,總分才30分,但石蘭省卻不考,也有的省份則是理科物理化學合並為一科,滿分100,文科則是曆史地理合並為一科,而是分成五科,每科滿分100,總分500分。
三個小時後。
清音政治估分65,這是她的弱勢科目,能及格已經不錯,語文75分,數學90分,物理85分,化學86分,總分預計在401分。
石磊政治80,語文75,數學65,物理60,化學62,總分預計342分。
李修能選的是文科嘛,他早就自己估好了,在381分左右,他因為還在高中任教,每天接觸到的知識麵比較廣,所以估分居然隻比清音低二十分。
三個人裡就自己擦邊上了400分,但清音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才,能取得這樣的分數是靠兩輩子兩個“清音”的基礎,跟年代文主角們動不動就接近滿分的狀態相比簡直慘不忍睹,但她已經很滿意了。
“如果不出意外,咱們仨應該都能上本科。”就連曆來保守的李修能也說。
“肯定不能出意外。”
堅定想法後,清音就在心裡計劃著,怎麼才能防止小人鑽空子,畢竟在這年代連錄取通知書都能被冒領,最終冒名頂替彆人人生,她的擔憂一點也不多餘。
不過,現在還沒填報誌願呢,說錄取通知書還早。
***
高考結束,整個廠的氛圍都輕鬆
不少,廠裡又恢複以往的生產秩序,清音又開始診室和家的兩點一線奔波,幸好自己提前培養的人手都能頂點事,她現在不用擔心病房的工作,門診也有人分擔,倒是沒以前那麼忙了。
據說,陳陽幫忙請來的那位針灸大師還有個絕活——針灸治療近視眼。
清音上輩子偶爾看過一些相關的科普論文,但從未在現實中見過,一旦空閒下來就跑到針灸治療室那邊,跟著打打下手,順便學習學習。這種絕活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像她擅長的是望聞問切,剛跟診那兩天就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的專家是真樸實,一點也不藏私,見她和秦解放都來學習,就邊操作邊解說,自己取這幾個穴位的依據是什麼,臨床意義是什麼,進針和出針手法應該怎麼樣,留針多久,後續還要幾個療程……幾乎是言無不儘。
清音上輩子也去跟過一些所謂的“老專家”門診,但人家哪有時間這麼細細的講解?都是自己摸索著總結。
“我覺得這位專家真好,咱們隻是去旁聽學習,她就願意教這麼多。”就連秦解放也感慨,“我聽人說中醫很講究傳承,不拜入人家門派裡頭,專家都不願多教授的。”
清音笑笑,“所以這也是中醫故步自封的原因。”
對於某些家傳中醫,過分追求“派彆”,隻教授自己的門生弟子,門外生人一概保密,但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帶出來的弟子不是每一個都能繼續行醫,也不是每一個都能學懂學精,可能不用幾代人,他們門派裡自己的東西就漸漸丟了。
像劉汝敏家,其實也是走入這樣的誤區。當年劉老爺子雖然棄醫從商了,但要是他們家不過分保守,能夠多帶一些門人弟子出來的話,現在劉家醫術也不會失傳,更何況他們的製勝法寶《回春錄》,隻要裡頭的一些方劑能流傳出來,說不定就是一條絕佳的傳承路子。
“咱們這個行業裡,沒有那麼多神醫,一輩子平平無奇的醫生才是大多數,但隻要前輩不吝賜教,好好培養,從業人員的基數增大,那麼出好醫生的人數也會更多,哪怕概率不變。”
秦解放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老百姓之所以對中醫失去信心,其實就是遇到的好醫生不多。”一次失望,兩次失望,失望次數多了,正常人都會覺得中醫不行。
“所以,我尋思著,以後咱們衛生室規模辦大之後,還是儘量多招一些對中醫感興趣的人,不拘年齡,隻要他們願意學,我們就要好好教授。”
“對!”秦解放雙眼亮晶晶的,“姐,我正想跟你說個事。”
“我不去彆的醫院了,以後就留在書鋼衛生室,跟著姐乾,一直乾到退休。”
清音收起臉上的笑意,看著他堅定的眼神,“你確定?”
“確定,我爸不反對,說隨我,林姨也說隻要我想好,現在不去大醫院,以後就更沒機會去了。”
“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我以前沒係統的學過中醫,基礎薄弱,多虧姐不嫌棄我,一直帶在身邊親
自教授,以後書鋼就是我的家。”
清音笑起來,“好,這事不著急,你先工作一段時間看看。”本來,他的實習期早在一年半之前就結束了,但自覺中醫基本功還不紮實,他就一直沒出去工作,留在衛生室給清音打下手,他要是想去工作,省醫院秦家都能給他安排進去。
“你現在也跟著我學兩年多快三年了,常見病多發病都能應對,但還是缺點經驗。”清音也很客觀,不會無腦捧他。
“知道,所以我想著等姐去上大學後,能不能多給我排點門診班,看得多了,是不是就會像姐一樣什麼病都從容了?”
清音搖頭,“光增加門診量不行,那樣會成為麻木的看病機器,你現在的門診量已經不少了,你得留出看書學習的時間。”
“就是,你去看看你清姐家裡,那一整麵牆全是書,中醫西醫的都有。”林莉也插嘴道。
秦解放紅著臉點頭,年輕小夥子,靜不下心來看書,除了清音指名必須看的,他還真沒看過多少書。
“就說上次福寶的病吧,你清姐可是翻了好些書呢,還有常巧音的病例,都是聞所未聞的情況,想要等著師父教,可能你的師父,甚至你師父的師父都沒遇到過,這種時候就隻能靠自己鑽研。”
秦解放點頭,“好。”
清音也不喜歡說教,又聊了兩句就讓他先下班,自己也該回家了。剛走到大門口就遇見有人往裡一件一件的搬東西,“這是誰又搬進來了?”
“柳家隔壁,原來高家那兩間屋子,前兩天廠裡又分配出去,一間分給小崔,一間分給另一戶姓李的人家。”
清音眉頭一皺,“是崔小波?”
“嗯。”顧安跟崔小波在工作中的接觸不少,現在過來幫忙搬家也是人之常情,“你先回去吧,有事晚上再說。”
清音探頭看了一眼,崔小波的房子正好挨著柳家,柳老太為了“出氣”,正在家門口燒一個臭烘烘的豬頭。
本來最近天冷,東西都不容易壞,他們家這豬頭卻散發著一股惡臭,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放了多久舍不得吃。清音就在這麼一瞟眼的工夫,居然在上麵看見兩條米白色的蠕動的小東西,頓時一陣反胃,趕緊溜了。
就連小魚兒L也會捏著鼻子說:“臭臭。”
小菊也皺著鼻子:“真臭,柳奶奶又做臭臭的東西吃啦。”
孩子們都知道,柳家是大院奇葩,專門殺敵八百自損一萬那種,就是清慧慧也有點受不了,她捂著鼻子衝炕上養病的柳誌強埋怨,“你媽又做啥了,怎麼這麼臭?”
“誰知道,管她呢。”
話說,自從柳誌強吐血搶救回來後,清音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了,因為也算重病,廠裡照顧,給他批了長長的病假,隻發基本工資勉強維持生計,他就天天在炕上躺著,不見人影。
清音其實很想告訴他,這種病一時半會兒L死不了,最好還是下床走動走動,躺久了萬一形成血栓啥的,也是要命的。用中醫的理論來說,久臥傷
氣,氣不足則推動無力,淤血痰凝各種問題就來了……可她不會當這“壞人”。
“得意啥呢,不就是考個大學,能不能考上還不知道呢,你看她就抖起來了。”清慧慧“嘭”一聲把門摔上。
“我肯定能考上,我都跟同學對過答案了,估分至少也在三百分左右,等我大學畢業重新調崗就能分配更好的房子,到時候我把你接出去,咱們一家三口過好日子。”她摟著柳誌強,滿懷期待的說。
但柳誌強卻麵色平靜,甚至有點不耐煩,“得了吧,你當大學誰都能上,你就好好工作彆想這些有的沒的,要是閒得慌就把我衣服洗了。”
他整天躺炕上,連大小便都在炕上解決,每天最大的活動量就是翻身,四肢變細無力不說,就是身上也總有股臭味,清慧慧一想到那些衣服上的惡臭味就頭大,但不,這可是她的愛人,她一點也不嫌棄。
“好,我這就洗,你就等著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吧!”
柳誌強眼皮下的眼珠子動了動,什麼都沒說。
***
清音抽空給付文君打了個電話,問問唐湘玲的事,她總擔心唐湘玲的婆婆會使壞,可惜她回來就沒得空過,一直沒抽出時間親自去看看。
幸好,付文君的時間比清音多,已經去過幾次唐湘玲家,也知道她的情況:唐湘玲原本是京市來的知青,十三歲就來了,在生產隊沒少吃苦和受欺負,但她一直懷揣著期望,就是有一天她爸爸能把她接回去。
“至於她父親是做什麼工作的,她沒細說,我感覺應該是乾部之類的,而且級彆不低,因為她是在父親被關押審查期間,作為‘可被教育’的對象下鄉的。”
可惜她沒能等來父親結束審查的消息,而是不久後聽說父親生病去世了,驟然失去依靠的小女孩就一直在鄉下艱難的活著,後來正好遇到一個對她還不錯的農村小夥子,可能是想找個依靠,也可能是沒了唯一的親人,對生活失去熱情,有點隨波逐流,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結婚了,在未滿十八周歲的時候就生下一兒L一女。彆的城裡來的知青,家裡有點關係的下半年就在陸續想法子辦回城了,她無父無母,據說以前父親那些老部下也急於跟她家撇清關係,居然沒一人主動幫忙。
如果沒有這場高考,她注定要在鄉下伺候男人公婆和孩子一輩子。
“恢複高考的消息,全家人都瞞著她,還是報名截止前的一天,她跟著去公社交公糧才知道,要不然差點連名都報不上。”付文君唏噓不已,“她的錄取通知書我會幫忙留意,絕對不能讓她婆家人截胡,你放心吧。”
清音知道付文君家庭條件不錯,應該是有點這方麵的人脈關係,連忙說:“好,那我就等著她的好消息,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你就打這個電話。”
知道不止自己一個人在關注這件事,清音就放心了,她相信,唐湘玲要是想考大學改變命運的話,也一定會關注通知書的事,隻要多方共同努力,上天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剛掛掉電話回到家
門口,清音就見顧安和崔小波在大門口站著抽煙,不知道說什麼,她也沒刻意回避,大大方方打個招呼:“崔同誌,上家裡坐唄?()”
她的年齡其實比崔小波小,但她心理年齡大呀,同齡人都是直接叫名字,也不叫哥啊姐什麼的,總有點彆扭。
不了,我跟安子聊兩句。?()”
清音走到自家門口,聽見屋裡十分熱鬨,聽著是玉應春母女倆在跟顧媽媽和小魚兒L說話,嘰嘰喳喳的。
“哎喲,今天咋這麼熱鬨呀?”
“媽媽,姨姨,姨姨。”小魚兒L自己順著炕沿倒退著下來,抱著清音的腿。
炕上除了玉應春母女倆,還坐著一個皮膚略黑,但五官深邃,眼睛很大的年輕女同誌,看著跟玉應春有兩三分相似。
“小清,這就是我以前一直跟你說的我堂妹玉香,你叫她小玉就行。”轉頭又對著玉香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清大夫,治好了咱們小菊的病。”
玉香下炕,很是熱情地叫了一聲“清醫生”,然後就看著清音笑。
清音跟玉香真是神交已久,倆人相視一笑。
“清醫生真好看,比我們寨子裡最好看的姑娘還好看。”
“那是,我媽媽墜漂釀!”小魚兒L雙手叉腰,挺著奶呼呼的小肚子說。
大家都笑起來,說起這次玉香來書城的事。本來去年她父親去世的時候,玉應春就寫信讓她過來住段時間,但她一直沒來,現在快過年了,怕她一個人沒伴兒L,再次打電話邀約,她才過來。
不過,因為她父親是寨子裡的村長,還懂漢話會寫漢字,玉香的“漢化”程度似乎比玉應春還高一些,漢語十分流利,跟大家夥基本是無障礙溝通,就連小魚兒L說的童言童語她都能聽懂。
小魚兒L也很喜歡這個姨姨,獻寶似的把自己的玩具搬出來,一樣一樣的說這是乾嘛的,怎麼玩。顯擺完玩具,又去翻家裡的相冊,自從她出生後,清音就讓家裡形成一個傳統,就是每年過生日那天去拍一張全家福,留作紀念。
雖然到目前為止也隻拍過三張,但小丫頭還是饒有興致地介紹著:“這是奶奶,這是媽媽,這是爸爸,這是顧小魚。”
翻著翻著,翻到以前顧家人的老照片,她也認識,“這是爺爺,爺爺做小板凳,魚魚最喜歡喲!”
“這是伯伯,打壞人。”
清音沒湊過去看,估摸著是翻到顧全的照片了。以前顧家雖然清貧,但每個人都照過相,留下過痕跡,尤其是對已經去世的顧爸爸和顧全,這也算一種懷念。
顧全留下的照片裡,除了他專門從部隊寄回來的穿軍裝的,還有中學時期的,以及入伍前剛拍的證件照,攏共四五張。
忽然,玉香看見那張穿軍裝的照片,“咦”了一聲。
“怎麼啦姨姨?”
“這個人,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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