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線:“你們就這麼乾(),我聽說今天一大早他們就去找沈副廠長打報告了?()?[(),下午我批準了,午休多給你們休倆小時。”
“我活了半輩子,做事從來光明磊落,但沈洪雷要玩陰的,我也奉陪。”
清音可沒時間聽她放狠話,她拎上藥箱趕著上陳家做保健工作。
“清醫生來了?”門口,牛高馬大的姚公安迎上來,順手將藥箱接過去。
“姚公安看著精神不濟,沒休息好?”清音笑著打趣,她是知道的,最近廠裡最大的瓜就是他和崔小波為了白雪梅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而且她比誰都知道,這是顧安使的手段。
姚公安隻是在配合演戲而已,他想要跟白雪梅處對象是事實,他至今單身也是事實,但他還真沒對白雪梅死纏爛打,約了幾次看電影白雪梅不去,他就沒來過衛生室了,平時偶然遇到姚主任,她也沒繼續糾纏清音說媒的事。
人一家子,是有分寸的正經人,她不由得想起崔小波的身世。
據說,崔小波一歲不到,父母就雙雙去世,他大伯和三叔兩家人為了父母留下的房子都爭著搶著說要撫養他,一定把他當親生兒子對待,結果真養了以後卻推三阻四,沒吃過一頓飽飯,於是在六歲那年,他自己跑了,跑到孤兒院。
孤兒院送他去上學,接受教育,十七歲那年孤兒院發生火災,他自己躲在地窖裡躲過一劫,但地窖門打不開,沒人知道裡頭還有孩子,他就靠著那些發芽的土豆紅薯在裡麵待了兩年,最後重建孤兒院的時候,骨瘦如柴的他才被發現。
聽說剛救上來那段時間,十九歲的大小夥子居然已經不會說話了,一點人類記憶和行為都沒有,活活像個野獸。是後來經過街道辦和好心人的幫助,慢慢才學會說話,學會像人一樣生活。
後來入伍,可能是青少年時期的經曆讓他的意誌力異於常人,在部隊的表現也一直很優秀,後來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救了陳老,準備轉業的時候無處可去,乾脆求到陳老這邊來,當了警衛員。
陳老因為念著這份救命之恩,也沒把他調遠,隻是從警衛員變成保衛科的普通工作人員,也就是成了顧安的同事兼下屬。本來清音還說怎麼不把他弄得遠遠的,最好是去彆的廠或者二分廠,誰知顧安卻說這樣更好,把人放他眼皮子底下,他有的是時間盯著,一旦抓到他的小辮子再把人徹底弄走。
出於對退伍軍人的尊重,在正式確認崔小波有問題之前,顧安都不會真把他工作弄沒,隻要崔小波在一定時間內沒有什麼異常的,他都會恢複崔小波的工作,甚至對他賠禮道歉。
“小清來了,童童昨晚還念叨你呢,可惜上學去了,不然要看見你該多高興。”陳慶芳從樓上書房下來,看看她身後,麵露失望,“魚魚沒來?”
魚魚那丫頭是真招她喜歡,活潑,好動,愛吃,嘴甜,她一直覺得魚魚像自己,有什麼好東西都會記掛著小丫頭,幾天不見就心癢癢。
“不敢帶她來,最近這丫頭閒不下來,把家都給拆了。”
陳
() 慶芳爽朗的笑笑,“小娃娃嘛,愛動活潑才好,我家童童都快成小書呆子了,我都擔心他會不會讀傻。”
童童真是個小天才,雖然起步晚,但學習能力和悟性都極高,上了一年一年級後直接跳級到三年級,今年更厲害,直接跳到五年級,馬上就要小學畢業了。
再一想到自家那個隻會拆家和吃吃吃的閨女,清音心說果真是不能比啊。
倆人聊了幾句,陳老下樓來,清音按照工作規範,詢問最近生活起居情況,又把脈看舌苔,“陳老最近身體挺好,注意事項還是老生常談,控製血壓和血糖,其它的也不用特彆在意。”
陳老嗬嗬笑笑,“那年聽你的去紮針,我腦袋裡的彈片再沒作怪,後來陶醫生做了手術,我這頭疼病就再沒犯過了,這兩年吃著你的調理方,血壓血糖都穩住了,上次去京市檢查,我說我有高血壓糖尿病,人家還不信呢。”
“還是您有恒心,夠自律,不然吃啥都沒用。”
“得了得了,你不是還要打電話嘛,彆妨礙我跟小清聊天。”陳慶芳趕老伴兒,忽然又想起個事,“對了,打電話的時候你問問小張怎麼樣,最近我聽說他好像恢複工作了,沒回京,在書城文化館當個閒職,有空讓他上咱們家來坐坐。”
能被陳慶芳記掛並且主動邀請來家的人,應該是很優秀或者很親密的晚輩,也不知道這個“小張”是何方神聖。
清音心裡還有點好奇。
陳慶芳回頭,也忍不住說起來,“這是我們一個朋友,算是你陳伯伯的忘年交,以前在京市很有前途,但性子太過耿直,直言不諱,最開始被審查,妻子跟他劃清界限,後來他唯一的閨女也出事沒了,在勞改農場待了幾年,這人就有點精神不濟,總是一直不見好,我還想麻煩你一趟,要是他哪天來了,請請你幫他看看,成不?”
清音連忙說可以,彆的忙她不一定能幫上,看病倒是不成問題。
“我和你陳伯伯很少這麼喜歡一個人,他是第一個。”陳慶芳摘下眼鏡,“他是個很有政治才能和抱負的人,要不是遭了這些罪,現在應該已經做出成績了,現在雖說是恢複工作,但在文化館做閒職,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清音喝了兩口溫開水,陳慶芳很少有這麼直接的誇讚一個人,上次的崔小波是個例外,而這次的“小張”應該才是他們真正欣賞的人。
她雖然好奇,但又不好多問,陳慶芳是對她很好,但清音沒辦法真把她當普通阿姨對待,因為她身上那種久居高位的氣勢,是做不了家庭主婦的。
“聽說您最近總是熬夜看書,還是要注意休息。”
“又是童童找你告狀吧,我以前年輕時候隻顧著風風火火打打殺殺,說實話沒看幾本書,現在閒下來了,發現書真是個好東西,資本主義那一套,咱也不用全盤否定。”說著,她居然從茶幾底下摸出一本英文版的《資本論》。
清音瞪大眼睛。
“《國富論》和《全球通史》看完了,這本是第二次看了,總覺著有種恍然
大悟又悵然若失的感覺。”
清音不敢接話,因為她全都沒看過,不敢班門弄斧。
“以前看過譯文版的,終究是覺著欠點什麼,這次找到英文版的,果真是不一樣。”
“咱們國家,前幾波好像都沒趕上趟,時代變了,現在需要的不是搞政治搞立場的人才了,搞經濟才能跟上人家步伐。”
清音乾笑著,心說怎麼陳慶芳的語氣,是想棄政從商了?
聽說自從四個人的小團夥被粉碎後,京市來過好幾個電話,人也來過兩次,就是想請她回去,一起開個什麼會,她直接一口拒絕了,說自己身體不好,就當她退休得了。
可哪個退休老乾部還鑽研資本主義那一套啊,誰不是養花逗鳥頤養天年?她倒好,整天待在書房裡,熬夜都要學習。
看來,人家能成為著名女富豪,也是有積累,有原因的。
***
接下來幾天,清音學校的課程稍微緊了一些,一個星期隻有一個下午是沒課的,她中途回來衛生室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法子有用了。
自從衛生室的人也以牙還牙故意去廠辦找沈副廠長的心腹“麻煩”後,那邊不勝其煩,隻能偃旗息鼓。倒不是說清音的辦法多高明,而是他們人多,整個衛生室十幾號人,想要換著法子找麻煩,排班都是搶著排,半個月還輪不到一次呢,可沈洪雷那邊才兩個人,加上沈洪雷也就三個,天天半夜被叫醒,就是鐵打的也耐不住。
沈副廠長也不傻,知道這是衛生室故意跟他唱反調,還跑到書記和劉廠長跟前告狀,結果那倆人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推說不知道不清楚,把沈洪雷氣得夠嗆。
“也不看看現在都啥時代了,還來搞階級鬥爭那一套,咱們可以告他個文歌複。辟。”
“噓,還是彆說這些了。”張姐往外看了一眼,見沒人聽見才放心,“最近終於是能輕鬆一段時間了,聽說他上京市開會去了。”
“真希望他一直彆回來。”小劉嘟著嘴說。
“那可不行,他不回來,他兒子咋辦?”
沈洪雷的妻子,聽說是很早的時候就病逝了,留下一個兒子,現在也跟著來到書鋼上學,倆爺們也沒個能做飯的,保姆倒是有一個,但嫌保姆做的不好吃,父子倆平時不是下館子就是吃小食堂,為此大家看在眼裡,心裡都很有看法。
書鋼曆來風清氣正,小食堂是會開小灶,但那是搞公事接待的時候才開,平時哪怕是書記和劉廠長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私事去開小食堂,搞著搞著,小食堂倒成了沈家父子倆的專屬小灶了。
李姐還要罵罵咧咧,張姐拐她一下,“乾活吧,可彆操心彆人家孩子吃啥了,先想想自家孩子吃啥。”
清音看在眼裡,心說張姐果真是要沉穩很多,好幾次沈副廠長的人來找茬,都是她從中化解開的,李姐太過八卦,口無遮攔,林莉又太過耿直和意氣用事,觀察下來張姐似乎更適合管理崗。
現在自己才大一,還有四年才畢業,總這麼兩頭跑也
挺累的,她都多長時間沒跟室友們一起上過課了,每天都是來去匆匆踩著點進教室,總這麼跑不是辦法,還是得找個能代替自己主持大局的人才行。
清音想著,出了廠門口,順著馬路走了一段,想起好久沒見劉大叔了,就順便繞到二小去看看。自從粉碎四個人的小團夥後,現在外麵擺攤的人肉眼可見的多起來,劉大叔的鑰匙攤以前是獨此一家,現在卻變成三四家,還有一些賣紐扣拉鏈針頭線腦的,跟剛子做一樣的生意。甚至學校門口還多出來兩個賣燒餅和蒸糕的大娘,清音遠遠地聞著可真香。
校門口的小學生零食對成年人可是具有致命吸引力的!
清音找了一圈沒看見劉大叔,買了四個紅糖花生燒餅,因為魚魚和爸爸奶奶一樣愛吃甜食,連帶著清音這不怎麼喜歡的,也跟著吃上。一家人生活久了就是這樣,連飲食口味偏好都會越來越像。
將報紙包著的熱乎乎的燒餅拎在手裡,走著走著,看見前頭有幾個人,似乎是在衝自己招手。
“誒,小王?”
原來是衛生室的小王,他跟幾個男學生,正小心翼翼攙扶著一個男孩,焦急地說著什麼。
“清科長,在這裡遇到你太好了,我們正要過去衛生室找你呢。”
“這孩子怎麼了?”
小王歎口氣,將她拉到一邊。原來男孩名叫沈飛揚,正好就是大家剛才議論的沈廠長的兒子,轉學過來後本來是要上五年級的,但沈廠長怕他跟不上,讓再念一年四年級。
“這孩子昨晚摔了一跤,悶不做聲的,今早做課間操的時候老師才發現他手抬不起來,一問才知道是摔跤了,他班主任正好是我愛人,不知道找誰就說先讓我來看看,也不知道摔得嚴不嚴重,我想趕緊給送衛生室去,能在這裡遇見清科長實在是太好了。”
看不出來,沈洪雷矮冬瓜一樣的人,兒子居然是高高瘦瘦的小帥哥,濃眉大眼,棱角分明,寸頭,下巴上有幾顆青春痘。
“清大夫您好。”還非常有禮貌。
清音也沒脫掉他的外衣,隔著衣服輕輕在手臂上檢查一下,見他臉色不對,問他是不是這兒疼。
沈飛揚點頭。
清音鬆口氣,確定疼痛位置和性質,以及致病原因,她判斷應該是骨折了。
“正好,今天張專家在,他是咱們書城市有名的骨傷科專家,走,上衛生室去。”這都是陳陽給帶來的專家,自帶流量,給衛生室帶來不少病人呢,每天門口排隊等著看骨傷的病人很多。
清音雖然什麼病都看,幾乎是全科醫生,但沈飛揚不是普通人,是沈洪雷的兒子,她有種不想跟沈洪雷牽扯的感覺,正好有更專業的專家在,自己能撇乾淨最好。
沈飛揚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好,謝謝清大夫。”
回到衛生室,跟排著長隊的骨傷病人們打聲招呼,清音把沈飛揚送進張專家的診室,老專家一看果然是骨折,立馬當場夾板固定,外加敷藥,一氣嗬成。
清音見沒自己什麼
事,想了想還是去廠辦,讓人給正在京市開會的沈副廠長打電話,他兒子骨折了。
這種時候,到底要怎麼治療,去哪裡治療,得聽監護人的。
況且,沈洪雷彆看挺招人嫌,但對跟自己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兒子卻是十分疼愛,有時候兒子生氣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凶他,把他弄得一點麵子都沒有,可他依然當眼珠子疼,清音不想他回來後大發雷霆,反倒把責任推到衛生室頭上。
反正就一個原則,在不耽誤病情的前提下,儘量撇清乾係。
回到家,燒餅已經涼了,隨便溜一下也還能吃,就是沒有剛出鍋的那種口感,清音隻吃了半塊,剩下的全給了魚魚。
小丫頭一點也不嫌棄媽媽,媽媽吃剩的她還搶著吃呢!
剛吃過飯,林莉忽然上門來,“小清你出來一下。”
“怎麼林主任,吃過沒?”
林莉現在哪有心思吃飯呀,“我向你請教個問題哈,就是,人能在短時間內同一個部位多次骨折嗎?”
清音頓了頓,也倒不是不可以,就是骨折挺疼的,短時間內多次,誰能忍住。
“我跟你說,沈廠長不信任咱們衛生室的技術,下午他兒子就被接走,上省醫院去了,可我怎麼聽張專家念叨,說他的尺骨應該不是第一次骨折了,短期內至少已經是第三次。”
林莉平時也很少能遇到骨折病人,所以拿不準這種情況正不正常。想不通,下班也不回家,得來問問小清。
更讓清音詫異的是,她居然神秘兮兮來了句——“據張專家說,沈飛揚身上,尤其是四肢部位,有很多青紫,你說會不會……”
“你懷疑是沈廠長打的?”
林莉連忙點頭,在書鋼老人們眼裡,沈洪雷可不是好東西,“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外表現得愛子如命,回家卻是個暴力狂呢?反正那種唯利是圖,權欲熏心的人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沈飛揚不是不會說話的奶娃娃,如果真是被外人打的,肯定會告狀,而隻有最親近的人打的,他無處說理,或者不想說出去,或者迫於各種壓力無法說出口。
一個鬱鬱不得誌的中年男人,一個眉清目秀乖巧的少年……越是相依為命的關係,越是值得考究,尤其清音上輩子是在網絡世界浸淫多年的老網民,看過的令人三觀儘毀的社會新聞不少。
她點點頭,如果真如她們猜想的一樣,那麼,這就不是簡單的骨折,而是虐待兒童,甚至更可怕的事了。
清音上輩子就最恨這種人,現在自己當媽了更是。
咬牙切齒,“這事你先彆往外說,我們再觀察觀察。”
說實在的,這個年代老子打兒子在大部分人眼裡都是天經地義,報警也沒用,除非能找到他彆的觸犯法律的把柄,不然鬨開不僅救不了這個可憐的孩子,還會害了他。
“我就知道這種事還是得找你,老秦那家夥,我話沒說完就說我多心,說我胡思亂想。”
“行了,你先回去吧,他們在外麵做手術或者打石膏的話,過幾天也會回來,找衛生室換藥的時候,你多留心,了解了解。”
“好嘞!”林莉居然有種被領導看重的感覺,真是渾身舒泰。
清音:“……”彆忘了你才是我領導。!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