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走路喲,我看見連坐都坐不起來,靠著被子都會歪倒下去。”
秦嫂子聽著,神情略帶悲傷。
“不對,昨天我還聽見他叫奶奶呢,千真萬確。”
“噓……彆說了,我二舅媽的表侄女在市醫院工作,
() 聽說老楊家這幾天就是帶孩子去看病哩,都說是個腦癱。”
“謔,腦癱!腦癱怎麼會說話?老劉你聽見那聲‘奶奶’不是他叫的吧?”
小老百姓,對這兩個字可不陌生,在大家心目中,腦癱就等同於“傻子”和“癱子”的結合體。
可清音卻知道,這種認知是不正確,或者不全麵的。腦性癱瘓不是每一個都有智力問題,其實還有部分孩子非常聰明,甚至高於常人,後世新聞裡還看過好幾例考上重點名牌大學的呢……隻是他們因為腦損傷造成運動發育障礙、姿勢異常而已。
這個病也不是說完全束手無策,其實早期症狀輕微的時候,可以乾預,康複訓練,一定程度上能緩解。
清音有心過去看看,但跟楊大媽又不熟,不知道她什麼脾氣,萬一跟柳大媽一樣,明明好心還被她當成看熱鬨怎麼辦?她是真的怕了柳家這一家子。
顧安將興奮的小魚交給她,“你們先回去,我去看看,要不要幫忙。”
楊家這間屋子是租的,平時隻有楊大媽一個人帶著孫子,其他人都不過來住,要是真有什麼急事,有幾個青壯年幫忙也是好的。
住大雜院就是這點好,誰家有事需要幫忙,喊一聲就有人出來,像劉家那樣的獨院還沒這麼方便。
清音剛把魚魚的澡洗好,顧安就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怎麼了?”
“柳誌強他媽跟楊大媽吵架,說他們家生了個傻子是報應。”
本來兩家人之間還隔著一個崔小波的房子,沒有直接利益衝突,但耐不住柳大媽是個討嫌的,看楊大媽家孩子跟柳耀祖差不多大卻連坐都不會坐,心裡就得意,還老去顯擺,說他們家孫子是個傻子都是報應,楊大爺以前是個屠夫,殺豬殺多了,這不報應就來了……今天楊大媽忍不住就跟她吵起來。
說啥不行,說人生病的孩子,柳大媽那嘴可真欠。
“不過,楊大媽也不簡單,往柳家門裡潑了幾瓢大糞,還把柳家門窗從外鎖上,一家子被困在屋裡跟大糞為伴。”
清音:“……”真想豎大拇指,是個狠人!
那可是大糞啊,公共廁所裡舀來的,炎熱的夏季正是蒼蠅蚊子蛆蟲繁殖旺盛時節,那裡麵“含金量”可不低,就這麼瀟灑一潑,柳家老老小小被困在屋裡,嘖嘖嘖,黃金大劫難。
柳老太那樣的人,就需要被人這麼治治。
可惜,現在是夏天,氣味散發極快,就一屋之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最倒黴的還是崔小波,等柳家門窗打開,他那位置,這幾天的風向,直往他家裡吹啊。”
顧安嘴角抽搐。
不過,想到那畫麵,清音還是挺爽的,就是苦了以後上下班從柳家門口路過的人,這得捂著鼻子百米衝刺了吧?
果然,接下來幾天,院裡怨聲載道,楊大媽是不地道,但柳家才是最缺德的,大家聯名向一大爺二大爺反應,說這院裡再不管管柳家,他們就要翻天了。
以前這倆老頭看在柳紅梅的麵子上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可現在?(),他們也是受害者啊!他們不上班,閒在家裡,這味兒都是他們用鼻子吸乾的,一想到那酸爽,yue——
於是,當天晚上,一大爺二大爺出麵,把柳老太訓了一頓,見她還不服,就說要找街道辦,老太婆這才偃旗息鼓。自從上次鬨出私藏清慧慧通知書的事後,柳家就成了這個街道的反麵教材,時不時的要被姚大姐叫過去上思想教育課,還直接擼了柳老頭的貧困戶照顧名額。
那可是啥也不用乾,一個月就能白得五塊錢的“榮譽”啊!
柳老太哭了好幾天,早知道損失這麼大,就讓清慧慧去上學吧,她上大學也沒什麼的,要是畢業能分配個好工作,他們收益更大。
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現在清慧慧徹底跟他們鬨掰,不讓他們再去取工資,這損失更大。
要是這次的事再讓姚大姐知道,姚大姐可要向廠裡施壓,把他們一家子趕回老家了,柳誌強現在不上班,他生病又不是工傷,這房子是書鋼福利房,他們沒權占用……一想到那個可能,柳老太就瑟瑟發,自此倒是安靜了一段時間。
***
時間很快進入八月底,新學期準備開學了,清音把衛生室工作進行一個簡單的交接,最後再上幾個半天的班,她又得回歸校園了。
這天,剛走進大院,迎麵遇到楊大媽,“哎喲,小清你們大學還不開學嗎?我聽說你現在可是咱們大院第一個正經大學生。”
清音笑笑,她這是諷刺柳誌強不是正經大學生吧。
“我媽媽是最厲害的醫生喲!”顧小魚也跟著媽媽回來,熱得小臉通紅,手裡還捧著一牙紅通通的西瓜,這是剛才等媽媽下班的時候,童童給她的,她舍不得吃,要留回來給奶奶。
“小清還真是醫生?”楊大媽深居簡出的帶孫子,平時還要去兒子老伴兒那邊做家務,所以還真不知道清音的事。
清音:“……”好閨女你可真會給你媽挖坑。
隻能乾笑著說自己在廠裡當醫生,有點臨床經驗。
“你是看哪科的?”
“我是中醫大夫,西醫不太懂。”
“中醫好呀,中醫便宜,去年在市醫院遇到一個中醫大夫,隨便兩副藥就把我多年的風濕病治好了。”
“我也是,我家老頭子拉肚子,去區醫院一直沒找到病根兒,隻說回來觀察,後來還是小清二副藥就給調理好咯。”趙大媽說。
大家於是七嘴八舌說起中醫怎麼怎麼好,老年人相對於年輕人來說是更相信中醫,因為他們從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過來,更何況杏花胡同受益於清家醫術的人不知凡幾,說起中醫來都是豎大拇指。
“小清要不去給老楊家孫子看看唄,說不定中醫能有辦法。”這是熱心腸的趙大媽。
“就是,咱們一個院裡住著,還是要互相幫助。”這是不懷好意等著看熱鬨的柳老太。
誰都知道“傻子”看不好,趙大媽是純熱心,
() 柳老太就是攛掇清音出風頭,然後好同時看楊大媽和她的笑話,想想那畫麵她就美得很,那可比過年還開心。()
清音又不是二歲小孩,真就她們說什麼是什麼,她知道楊大媽這人不好惹,她孫子要真是腦癱,她也沒辦法治療,彆到時候又是第二個柳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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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耐不住楊大媽已經聽見了,雙眼冒光地看著她:“小清真這麼厲害?”
不怪她懷疑,清音年紀輕,確實很難讓人跟經驗豐富的醫生聯想到一處去。
“也沒那麼厲害,聽說您家孩子不舒服,有需要的話我去看看?”清音說得很謙虛,也儘量照顧她的感受。
楊大媽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正要讓她進去,屋裡忽然傳來一把年輕人的聲音:“不用了,待會兒我們自己送市醫院去。”
清音看向一眾好心大媽:看吧,不是我不幫忙,是人家不需要。
“喲,你兒媳婦也在家啊,今兒倒是難得過來。”
“我家孩子就是著點涼,倒是勞動眾位大媽,都回去吧。”楊大媽家兒媳婦冷聲說。
清音也理解,作為母親,孩子生病了,還有一堆鄰居要來湊熱鬨,這不瞎扯淡嘛,不罵人都是有教養。
她趕緊牽著小喇叭魚魚回家去,這渾水還是彆蹚的好。
下午沒啥事,清音都是在家看書睡覺,而小魚魚睡醒午覺之後又跟著奶奶出門玩去了,她的每一天都過得充實無比,就跟她爸一樣。
自從那天無功而返之後,清音已經好幾天沒在飯桌上看見顧安了,這家夥最近不知道又忙活啥,娘倆快睡覺他才回來,關鍵是小白也沒回來。
想到那隻雪白的小家夥,她真的擔心,彆是被人抓住給燉了吧?這是自己養的第一隻小動物,清音有種彆樣的感情,就像老母親擔憂不聽話的孩子一樣。
正想著,張姐忽然來到家門口,“小清在家嗎?”
清音精神一振,“張姐咋來了,快進屋坐,外頭熱得很。”
下午兩點多,太陽熱辣刺眼,清音坐在屋裡都要開上電風扇才行,不然一會兒衣服就濕了。
張姐拎著一個大網兜,裡頭是一個個快有成年人拳頭那麼大的桃子,紅溜溜粉嘟嘟的,十分可愛,連空氣裡都是水蜜桃的香味。
“哎喲,你這屋可真涼快,這是我婆婆的娘家侄子送來的,他們村就產這種又大又甜的水蜜桃,給我們家送了不少,我想著魚魚應該喜歡,就給她送點。”
張姐很會說話,說是給魚魚送的,清音就不會拒絕。
“謝謝張姐,小丫頭不在家,出門野去了,你先坐會兒,待會兒回來她不知道得高興成啥樣。”
張姐順勢坐下,對著電風扇吹身上的汗,“剛走到大門口遇到一個老街坊,給了她幾個。”
清音奇怪,“咱們16號院的?”
“對啊,就楊大媽,她說她住前頭倒座房,讓我去坐會兒,我沒去,我看著他家那孫子還是不好。”
原來,張姐的父母都是機械廠
() 的老領導,從小在機械廠家屬大院裡長大,跟楊大媽也是非常熟識的鄰居關係。“以前回去我媽就說她家那孩子不太好,可我看著何止是不好,跟魚魚一個月生的,現在還隻能勉強靠著被子坐一會兒,久了就要歪倒。”
她站在門口,剛好把孩子歪到的畫麵看個正著。
你說吧,同年同月生的倆孩子,一個活蹦亂跳小嘴嘚吧嘚,一個不會說話不會走,楊家人得多揪心?難怪清音以前就發現,楊大媽總是盯著魚魚發呆,那就是她想象中的大孫子該有的樣子啊。
清音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還是彆讓魚魚單獨跟楊家人待一起。
“要說楊大媽你倒是不用擔心,她為人是潑辣些,但彆人不欺負她,她也不會主動招惹人,以前在機械廠上班還經常給咱們院裡的孩子帶吃的呢。”
那時候她在食堂幫忙,尤其招待領導那一頓,總能剩點啥,拿回來哪怕是半個饅頭,也是孩子們難得的細糧。張姐家條件不錯,雖然不用吃彆人吃剩的,但從小看在眼裡,也感慨楊大媽是個好人。
“我看她不算老啊,怎麼就退休了?”
“還不是為了小兒子,為了不讓知青辦派下鄉,她就把自己工作讓給小兒子,她老伴兒楊大叔還在肉聯廠上著呢,一個月收入也不少。”
清音了然,這時候的肉聯廠那真是最廣為人知的肥水部門,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去呢,在那車間隨便摟點豬大腸豬下水啥的回來,也是很多人家一年都吃不上的美味,像柳家以前最得意的就是這些免費下水。
可楊大媽咋就這麼稀罕個魚尿泡呢,真是令人費解。
“楊家老兩口和老大都是好的,在家屬院裡名聲不錯,就是老二以前不務正業,不過現在也收心,準備好好過日子了,就是……”
吃瓜吃一半,清音抓心撓肝,“怎麼?”
張姐壓低嗓音,“就是老大媳婦,肖雲,是個隻顧娘家弟弟的主兒。”
“扶弟魔?”
“啊對對,是這麼個意思,就是一心幫扶她娘家弟弟,婆家人死活卻一點不管,你說為啥她男人和公公現在不敢往家拿東西了?”
肉聯廠的肥水,誰都忍不住要摟點回家,可楊家摟回來那麼多,全被肖雲拿回去補貼娘家人了,娘家人還口無遮攔把這事往外抖落,她弟弟上國營飯店喝醉了大放厥詞,說她家在肉聯廠有關係啥啥的,正好被隔壁桌肉聯廠廠長聽見,回來就嚴令徹查,到底是哪些人在挖社會主義牆角。
這下,害得大家都沒油水吃了,同事們真是恨死了楊家父子倆,楊家父子倆本來膽子也挺小,彆人敢拿半斤,他們頂多隻敢拿二二兩,現在那是連手指都不敢在肉上碰一下了。
“居然有這麼扶弟的姐姐……”
“這算啥,老楊家是真正的實實在在的厚道人,她嫁過來十二年沒孩子,老兩口都沒說她一個不字,現在還生個腦……那樣的孩子,楊家還任勞任怨的養著,經常是走哪兒帶哪兒,楊大媽沒了工作後,本來被街道分到一
個掃廁所的臨時工作,就因為要帶孫子,還放棄了,肖雲立馬轉頭就讓自家老娘去了,你說這真是……”
張姐喝口水,平時她也不是這麼愛說長道短的,但今兒是跟小清,她嘴緊,作為一名合格的吃瓜人,她必須把自己吃到的瓜全都分享出去。
她這人說話還是比較客觀的,清音相信她的瓜應該沒水分,保熟。
“就這,肖雲還在家鬨離婚呢。”
“為啥?”她們常聽說的是婆婆對兒媳不好,這種婆家整體都還不錯,偏偏兒媳作妖的真是第一次。
“我媽有天晚上吃壞肚子,夜裡出去上廁所,聽見他們家小聲吵架,肖雲說要把孩子送郊外,對外就說病死了,但楊家人不同意,她就鬨離婚,說是不想被這傻孩子拖累。”
“她想把孩子扔掉?”清音倒吸一口涼氣,這種事隻有落後偏僻的農村,生了女孩的家庭才偶爾發生。
清音深深地歎口氣,她做媽媽,真的聽不得這個。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能忍心扔出去呢?扔到荒郊野外,可不會被人撿回家,都是要麼餓死,要麼進了豹子野狼的肚子。
一想到那個自己從未見過的跟魚魚一樣大的孩子,居然要被自己媽媽扔掉,她心裡就非常不舒服。
“這肖雲真不是個東西。”不僅扶弟,思想還極端危險。
倆人齊齊歎息,楊家真挺倒黴的,非常倒黴。
生個那樣的孩子是意外,誰也不想的,要是懷著時候能檢查出來,那出於優生優育的目的不要是很明智的,但都二歲多,有呼吸有心跳了,誰做得出呢?
“你知道為啥楊大媽要單獨來你們院裡租房住嗎?”
清音搖頭。
“是肖雲放話,說隻要孩子在身邊她就不跟楊老大過日子了,要離婚,楊大媽沒辦法,為了保住兒子的婚姻,隻能帶著虎子出來租房住,平時還得經常回去給他們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啥的,就這,她還不滿意,二天兩頭跑娘家呢!”
難怪,清音就說奇怪,楊大媽在這邊住了這麼久,跟誰都不太熟,大家也很少見過他們家其他人過來。
“所以這肖雲啊,咱機械廠大院都不喜歡她。”張姐終究是閱曆更豐富些,“她不想被孩子拖累也是人之常情,但有這種想法,就怪瘮人。”
自己生的孩子,都想扔出去喂狼。清音慶幸,還好自己今天及時撤退,沒聖母心發作給虎子看病,不然還真說不清了。
她上輩子就看過新聞,有的新手父母,剛回家就不小心把剛出院的新生兒悶死了,結果抱著死孩子去醫院“搶救”。醫生剛把孩子接過去,他們就立馬說是醫生弄死的,聲稱明明來的時候還有氣兒……當時,她是當奇葩新聞看的。
那還隻是無心之失,肖雲這種已經出現極端危險想法的家長,可以說就是行走的危化品,沾上就要脫層皮的。
清音歎口氣,隻是可憐了那個叫虎子的小男孩。!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