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076(2 / 2)

虎子現在雖然能走路,但最多兩三步就說疼,關節發力的時候也有點奇怪,不像正常孩子,清音很懷疑是自己技術不到家,所以想找專業人士請教一下。

她們的解剖學老師,就是去年大一上期那位很嚴肅的中年女人,叫李芳,名字非常普通,但卻是位“隱士高人”。

聽劉麗雲打探來的消息,據說李老師以前曾經是刑警隊裡一名優秀的法醫,非常厲害那種,曾經破獲很多起重案,但後來因為那十年被波及,去五七乾校待過一段時間,恢複工作後也不搞法醫鑒定工作了,而是來中醫學院當一名普通的解剖學老師。

法醫嘛,對解剖學那是研究得透透的,人體骨骼關節閉著眼都知道什麼算正常,什麼算不正常,不正常又在哪裡。

楊家連忙答應,打聽好開學時間,等清音忙完開學的事,就帶著虎子走進石蘭中醫學院的大門。

這個學期李芳依然是教大學一年級的《解剖學》,清音也沒直接去教室門口,而是趁著課間等在解剖實驗室門口,李芳老師和大二的病理學、生理學在同一個辦公室,她敲門進去的時候,李芳正好下課,夾著一本教材回來。

“李老師您好,有點事想谘詢您方便嗎?”

李芳回頭,“是你?”

她對清音有印象,因為這個學生一整個學年幾乎所有課程都是接近滿分的狀態,尤其她的解剖學,她出題還是很刁鑽的,本以為最高分也就八十來分,結果她居然考了98分,那兩分是她覺得不能助長學生的傲氣,故意在主觀題上扣減的。

而說“幾乎所有”,那是因為還有一門思想政治,清音隻考了七十分,剛好比及格高一丟丟,跟其它幾門全係第一的成績形成鮮明對比。

但饒是如此,清音的學年期末考總成績依然是全係第一。

“李老師您好,我是您去年上學期中醫係的學生,77級的清音,有個問題想請教您,就是腦癱導致的髖關節膝關節異常,都有哪些表現?”

李芳挑眉,多的一句話不說,就著桌上的簡易人體模型,指著,一寸一寸的講解,

清音也聽得非常認真。

“是這樣的李老師(),我們院裡有個小朋友(),被診斷為腦性癱瘓……”巴拉巴拉。

清音說完,李芳沉默片刻,“你幫忙治療的?”

“是,但我還沒完全治好。”

“真的確診是腦癱?”

“是,是書城市醫院確診的。”

李芳的眼睛像兩個探照燈,仿佛是在判斷她有沒有說謊,畢竟,一個大一新生就敢給人治病,本身就很匪夷所思,更何況治的不是感冒咳嗽,而是腦癱!

沉默片刻,見她不卑不亢,神情也沒有躲閃,李芳問,“孩子帶來了嗎?”

清音趕緊讓門口等得戰戰兢兢的楊大媽抱著虎子進來,孩子來到陌生環境會緊張,一緊張,他就不願下地走路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走路姿勢怪異,人們都會看他,笑話他。

楊大媽和清音哄了半天,小家夥才勉強下地,走了幾步,李芳一邊看一邊皺眉,“孩子病情真如你說的話,能恢複成這樣,已經是奇跡。”

“但你說的問題,其實是因為髖關節伸展時,股直肌的緊張抑製膝關節屈曲,致使膝關節屈肌收縮嚴重受限,髖關節屈曲位時,腓腸部與大腿後側相碰撞【1】,這是相互製約相互影響的關係。”

清音忽然茅塞頓開,原來如此!

難怪她想了好幾個月,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這兩個關節和肌肉是這樣的關係,那她下次治療的時候,就該兩個關節同時治療,同時刺激,而不是緊緊局限於一個穴位。

被點撥之後,清音信心滿滿,真想立馬就回家給虎子紮針。

而李芳,也正有此意。

“趁我在,你現在就給孩子紮吧,我看看。”

清音:“???”

但她也覺得沒什麼推辭的,自己的針法也不是什麼祖傳手藝不能外傳,正好隔壁就是針灸教研室,裡頭的針具非常齊全,都是每次用完消過毒的。李芳去把針具拿過來,“來吧。”

“有酒精和棉簽嗎?”

李芳指指櫃子,清音自己打開,拿出來,哄好虎子,讓他像在家裡一樣躺下,先消毒,然後找準穴位,精準無誤紮下去,輕輕撚轉試探,感覺針尖下一空,再動就有得氣的感覺。

李芳全程看著她,沒放過她一個細節,一絲神情,雖然麵上什麼都沒說,但熟悉的人都會知道,她內心很不平靜。

看得出來,這個清音對針灸整套流程十分熟練,消毒、定位、進針、得氣,沒個十幾年功夫壓根紮不出這樣的效果,但她明明才是一名大二學生,怎麼會有這麼多年臨床經驗?

當然,她現在不知道的是,清音的針灸其實不是最拿手的,她看疑難雜症才是有一手。

不過,饒是如此,李芳也足夠震驚了,她看著清音清秀而英氣的眉眼,不夠纖細卻十分勻稱有力的十指,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每一個手指似乎都蘊藏著力量,能在人身上點豆成兵。

“你叫清音是嗎,不知師從何人?”

() 清音也是跟陳陽接觸久了才知道清老爺子在醫學界的聲譽,遠比她想象的還高,他不僅醫術精妙到讓同行歎服,高尚的醫德也令人十分欽佩。但清音也有自己清高的點,她所運用的醫術幾乎來源於自己接受的科班教育和爺爺,以及劉氏《回春錄》,她不想動不動就報出清老爺子的名號。

這種東西,自己打出來的才香。

乾脆裝傻,“我就是小時候跟著父親學過幾年。”

李芳頗為失望,還以為是名師出高徒,但——“能學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清音又謙虛兩句,這才送楊大媽和虎子回家。

他們是跟著她來的,但回去得自己坐公交,幸好楊大媽對這一片也熟,本來離的也不遠,“行了你快去上課吧,我們自個兒回去。”

回到宿舍,大家也才剛午休起床,一個個哈欠連天,都沒睡夠。

“清音回來了,你可是我們宿舍的稀客。”林眉笑著說。

“瞧你說的,我這不是想你們就回來了嘛。”

本來是想打哈哈圓過去,誰知林眉卻根本不接茬,直接安排人:“祖靜,我的鞋子洗好沒?明天我要出去看電影,等著穿呢。”

祖靜連忙小聲說:“洗好了。”眼神也不看誰。

清音倒是不奇怪,從上個學期期末開始,她倆就走得很近,林眉使喚祖靜幫這幫那是常事。

劉麗雲使個眼色,挽住清音胳膊,“走,咱們先去占位子。”

前腳出門,後腳就開始吐槽,“你看她那樣,跟誰欠她似的,還給你夾槍帶棒,你是不跟她計較罷了。”

其實室友關係大概都有個過程,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大家都玩得好,一片和氣,但基本一段時間之後就會分出“陣營”,脾氣相投的逐漸走到一起,這是人之常情,清音也不意外。

但她們不一樣,她感覺林眉對她的態度與以前明顯不一樣是最近的事,具體從哪一天開始的呢?

就是開學後公布上學年成績排名之後,她對自己就沒那麼親熱了。

“你說她都什麼心態,連續兩個學期期末考,大家聊起複習得怎麼樣,你都是實話實說,說自己每天熬夜看書,還把你認為應該會考到的重點跟大家分享,結果她怎麼說?”

“人家呀,就冷冷地來一句,我都沒複習,考得特彆差,肯定及格都困難雲雲……”

“結果成績一公布,她居然還考了第三名,當誰傻子呢,不複習也能考第三名,她是天賦異稟聰明過人啊?”

大一上期清音考第一名,大家都知道她是有臨床經驗的,又有家學淵源,總覺著有先發優勢,但第二個學期那麼多課程,那麼滿的安排,聽說她還能在原單位坐診,甚至為了方便病人開起夜間門診,這麼忙的前提下依然是穩穩的第一名,所有人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夠優秀,夠努力。

劉麗雲實在是生氣,但也很客觀,“不過林眉的思想政治成績是真好,居然接近滿分。”

清音差就差在這一門

,不然還能把總分再拉開一截,讓她更難過,哼!

清音隻是笑笑,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己偷偷卷,還要麻痹彆人說自己不卷那種卷中之王啊,頗有種明明複習了一夜卻要說看了一夜球賽的感覺。

因為發現她的不真誠,劉麗雲也逐漸遠離她了。“但你彆看她總跟祖靜一路,其實她跟祖靜也不是真的關係好。”

“哦,怎麼說?”清音是真的對祖靜有好感,但奈何祖靜拒人於千裡之外。

“那天我看見,她偷偷給祖靜錢,你知道的,祖靜內向,我也不好直接問她,但據我這幾天觀察,林眉應該是讓她幫忙洗衣服洗鞋子,然後給錢。”

清音“哦”一聲,這事不算過分,後世還有勤工儉學幫忙代體測、代課、代取快遞掙外快的呢。靠自己能力掙錢,這又不違法,清音甚至寧願她就靠這個掙錢也不要再餓肚子,更不要去乾彆的門路。

“你都不知道,她最近對祖靜態度可不一樣了,這花了錢的就是大爺啊。”

清音大概也能想到,勸道:“算了,這事咱們先看著,要實在過分,咱也不能坐視不理。”

祖靜是憑自己勞動掙錢,又不是偷她搶她的錢,她要是太過分,清音就第一個不答應。

說著說著,劉麗雲又開始放瓜,“你知道她明天要跟誰出去看電影嗎?”

“不知道。”

“我說出來驚掉你下巴。”

“誰呀?”

“鐘建設。”

清音整個人都吃驚極了,鐘建設不是彆人,正是他們班主任啊!

“這是真的?”

“一開始有人告訴我我還不信,但前幾天我親眼看見鐘建設送她回宿舍,他們小心著呢,隻送到宿舍門前的小花壇那裡,他躲在燈光陰影裡,不認識的人就是看見也認不出,但我經常去找他,化成灰我都認識!”

“按年齡來說,鐘建設也就比咱們大幾歲,林眉稍微比咱們小點,但也成年了。”

話是什麼說,但劉麗雲不知道為啥還是渾身雞皮疙瘩,“算了算了,我可真服了,以後都得繞著他們走,萬一不小心撞見會被滅口的。”上次幸好她閃得快。

以清音兩輩子的閱曆來說,這種戀愛關係非常不健康,雖然她以前談的也是姐弟戀,但她們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師生,與普通人的關係不一樣,因為兩個年齡、經曆和社會地位差距太大的人談戀愛,對於弱勢那一方是不公平的。

兩個人無法處在平等的地位,這種關係持續不了太久。

真是不經念啊,路上剛說了鐘建設的八卦,結果沒一會兒鐘建設還真進了她們教室,“勞動節馬上就要來了,西山的杜鵑花也到了最佳觀賞期,我建議咱們77級中醫係的同學組織一場以慶祝勞動節為主題的春遊活動,無意外的話要求所有同學都參加,不得請假。”

清音歎氣,她其實對這種活動並不感興趣,有這時間,她更想陪陪魚魚。

“咱們這次活動,要求統一著裝,需要購買

一樣的帽子、衣服和鞋子,所以需要同學們每人交五塊錢。”

底下眾人反應不一,有的高興,終於能參加集體活動了,譬如劉麗雲。

有的苦惱,五塊錢可不少,相當於好久的生活費了,譬如祖靜。

有的則是無所謂,像清音。

但她也不願當刺頭,打算先觀察觀察,如果大家都去的話,那她也去,有部分人不去的話,她就找個借口不去了。

主要是書城市這些景點她已經跟顧安和顧媽媽帶著魚魚玩過好幾遍了,無論花錢不花錢的都去過。

“錢大家就交給劉麗雲,下星期一前由劉麗雲統一交到我辦公室就行。”

劉麗雲應下,鐘建設又急匆匆走了。

一直到放學時,清音都沒想好,好朋友負責收費,自己要是不交的話也太不給麵子了,要不還是帶著魚魚一起去?

這個提議得到劉麗雲的雙手雙腳讚成,“那必須的,不把我乾閨女帶上,你就彆來了。”

帶出去吹吹風,見見世麵,不然小人兒整天困在大雜院裡,跟院裡的貓貓狗狗都處成生死之交了,想想也是可憐呢。

跟清音的爽快交錢不一樣,祖靜摸了摸兜裡僅剩的八角錢,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為她昨天剛把攢了兩個月的錢寄回老家,隻留夠三四天的夥食費,過完這幾天去哪裡抓夥食費還不知道呢,這個春遊的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

春天美嗎?很美,如果不統一交那麼多錢的話。

她紅著臉,跟著劉麗雲回到宿舍,猶豫半天,趁宿舍沒人,“麗雲,我能不能就穿自己的衣服去?帽子我想辦法去借一頂,鞋子我把這雙洗乾淨點,我不會給班級丟臉的。”

劉麗雲很讚成,而且她打心眼裡不喜歡鐘建設的安排,憑啥春個遊就要統一著裝,又不是去文藝彙演!

“成,明天我問問鐘老師,應該問題不大。”

祖靜暗暗鬆口氣,再次緊了緊兜裡的八毛錢,此時她多麼希望林眉能趕緊多讓她洗幾件衣服,多刷幾雙鞋子啊,多幫她做幾次值日,掃廁所也行。

因為林眉最近經常出去約會,本該輪到她的班級值日、宿舍衛生都是由祖靜幫忙,就連她上次遲到被罰掃廁所都是祖靜幫她掃的。

這對於從小乾慣家務和農活的人來說,壓根不算什麼事,但每次卻能得到三分錢,夠買一個饅頭了,祖靜很樂意!

想到那一個白饅頭,她舍不得吃細糧,甚至還能偷偷換成兩個雜麵窩頭,就是兩天的夥食,她覺得林眉不怎麼好的態度,她也能接受。

要用清音的話說,那就是掙錢嘛,不寒磣。

清音同學,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同學呢,她真喜歡清音。

當然,再喜歡,她也知道清音不會喜歡這麼敏感、自卑的自己,用林眉的話說,清音喜歡的都是劉麗雲那樣開朗陽光做事爽利的人,而不是她這種山溝裡的野百合。

她也想成為那樣的人呀,可是,她沒有那個資本。

祖靜再一次低頭,不再看任何人。

清音倒是不知道她的糾結,自從經過李芳指導之後,虎子的病情有了明顯好轉,髖關節和膝關節的不協調明顯改善,她相信,再繼續針灸一段時間有望徹底康複。

這個消息讓楊家人振奮不已,連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楊老大也高興得喝了一次小酒,又給清音送了一個豬頭。

清音剛拎著楊家人強行塞過來的豬頭出來,就見魚魚噠噠噠跑過來,“媽媽,有人找你喲。”

“是位不認識的奶奶,不過沒有我家奶奶那麼老的奶奶喲。”

清音牽著她往大門口走,心裡也在納悶,她認識的人裡魚魚能叫“奶奶”的,小丫頭自己都認識啊,會是誰呢?

剛走到門口,那人回頭,清音驚詫極了,“李老師,您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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