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23 鐮狀細胞性貧血(2 / 2)

清音笑起來,“要真這樣,那你姐可就錯怪她了。”有音樂夢是好事啊,隻是這年代的家長們覺得玩樂隊就是“不務正業”,玩幾年學壞了,正經專業知識沒學到,畢業也找不著工作。

“我倒是覺得隨她喜歡吧,沒必要一定讓她畢業後當個體育老師。”

玉香也是這麼想的,“但你知道,我姐那人,這幾年跟著你把你的脾氣學了個十成十,家裡大事小情都要她做主,小菊的事她要操心,老二的事她也抓著不放,挺累的。”

前幾年趕在計劃生育變嚴之前,他們生了個小老二,是個閨女,看起來倒是跟小菊小時候一樣乖巧,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也變成個假小子。

倆人又聊了會兒,玉香才帶著孩子回去,魚魚貓過來,“媽,小菊姐姐的樂隊我知道,叫山花樂隊,有吉他手、貝斯手、鼓手,小菊姐姐聲音特彆好,是主唱呢!”

當年那個被傷了語言中樞不會說話的小女孩,現在居然成了個樂隊主唱,清音感慨命運這東西,是真玄乎。

“我們班很多同學都喜歡他們呢,他們下星期要在人民廣場表演,我可以去看嗎?”

“幾點?”

“晚上八點。”

“那可以去,不過最好有伴兒。”

“放心吧,穗穗和卓然都要去,就是香秀不愛這種活動,可惜了。”

***

香秀愛啥?當然是愛那一堆堆的中草藥咯。

清音答應給顧全做藥丸子,第二天就提上日程,香秀見她忙,就主動請纓,說她來做,清音隻管看病,還歡迎師父隨時監督。

清音於是也放手讓她去乾,將開好的處方遞給她,讓她去按照上麵的份量,先把各種藥物配齊,然後該炒的炒,該碎的碎,加輔料也是清音製定好份量,她加進去自己一個人在藥房裡攪拌,揉捏,最後成型。

路過的同事看見,都說這孩子不簡單,彆人家這麼大的孩子,隻知道玩耍,她卻能這麼沉得下心,天天重複的,周而複始的做著同一件枯燥乏味的事,這樣的定力,說她隻有十歲,壓根沒人相信。

就連秦解放也說,跟小師妹比起來,他這大師兄太過浮躁了。

所有人都在誇讚香秀,唯獨清音沒出氣。她在觀察,觀察這個孩子是怎麼麵對外界聲音的,如果因為被誇幾句就尾巴翹上天,得意洋洋,那她還需要磨煉。

可沒有,香秀依然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每天除了上學寫作業就是來捏丸子,捏到手指酸痛,胳膊抬不起來,她也不叫苦叫累。

不過,她丸子還沒捏完,楊強又來複診了。

“清醫生,我發現真是神了,吃完那副藥,我那症狀居然減輕了,夜裡隻有個小時支棱,能安穩的睡四個小時了!”楊強臉上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很多症狀都減輕了。

清音知道這是藥物正中靶心的緣故,“我看看脈,再調整一下處方,你再繼續吃一個禮拜。”

楊強高高高興興抓著藥走了,香秀的上千粒小藥丸也搓好了。小姑娘這麼努力,清音不能讓她白乾,幫她把欠的學費書本費給交了,還買了一本新華字典和一本《傷寒雜病論》送給她。

要是平白無故給她錢,她不會要,但清音說這是幫忙做藥的“工資”,是買藥的人開的,她倒是大大方方收下了。

“你爸還沒回來嗎?”

“中途回來過兩次,但都沒多待,估計是去找人借錢。”

清音也不知道說什麼了,這要是姚大姐還在街道辦,這樣的父親還不得拉去上思想政治課?放著這麼大的孩子一個人在家,生活費他倒是想辦法借也給她借來,留夠她吃飯和買日用品的,但學費這茬他就忘了。

他以為孩子活著隻要能吃飽就行?

清音心疼香秀,但香秀反倒不難過,“我沒事的師父,等我爸爸賺到錢了,他就會讓我過上好日子,他以前有錢的時候對我很好,我都記著,這次要是賺不到錢,也沒關係,他踏踏實實找個班上就行。”

清音不是沒想過乾脆把羅家治皮膚病的秘方買過來,但羅程文疑神疑鬼,生怕她收香秀為徒就是圖秘方,所以想了想沒提。他要闖蕩,那就“闖蕩”吧,隻要關注著彆讓日本人鑽了空子就行。

“對了師父,幫我謝謝那位給我開工錢的伯伯喔。”

“行,我會代你謝謝他的。”

下午,清音把藥丸子給顧全送去,趕巧他也來找她,“正好,小清,你說的沒錯,我們找到受害孕婦的就診記錄了。”

他們這幾天集中精力排查全市的各大醫院,但一直沒收獲,後來是在一個小診所裡找到她的就診記錄,原來是那女人不舍得上大醫院花錢,遇害前幾天感覺肚子不舒服,就隨便去郊區找了個黑診所看的。

而這個私人診所的醫生隻是一名江湖遊醫,連行醫資格都沒有,也沒做什麼檢查,拿個聽診器對著她肚子“檢查”一番,就說孩子心跳不好,怕是有先天性心臟病,勸她彆要了,乾脆做手術吧。

這兩年因為計劃生育抓得緊,很多躲著生二胎的家庭“養活”了這類沒有行醫資質的江湖遊醫:他們靠私人關係把孕婦拉到大醫院做B超檢查,從中好處費收一筆;要是查出來是男娃就躲著生,保胎營養啥的找他們開,賣藥再賺一筆;查出來是女娃,就由他們做引產手術,光手術費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而那女人找的遊醫則更過分,他連任何檢查都沒做就斷定孩子有心臟病,極力遊說女人把孩子引產掉,而正好女人也是個既愚昧又貪心的,不僅信了,還想連引產的錢都從買孩子的男人身上摳。”

“所以,當男人那晚發現她欺騙自己後,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就殺人了。”

顧全點點頭,目前推斷出來的大概是這個過程,“那江湖遊醫還給提供了一條線索,女人曾主動詢問他,她的孩子會不會患有鐮刀什麼,細胞還什麼貧血症,你知道這是個什麼病嗎?”

清音想了想,他說的應該是鐮刀細胞性貧血症,這個病不多見,考試的時候也不是重點,她也隻是記得個大概:“這個病,我沒記錯的話,主要是非洲黑人容易得,尤其是M國非裔黑人患病率高,咱們國家的話,某些南方地區也會有。”

“是一個什麼樣的病?”

“正常人的血細胞是圓餅狀的,但生了這個病的人血細胞會像鐮刀的形狀一樣,彎的,有殘缺。”至於病理就不用跟顧全講了,因為——

“這個病是一種常染色體隱性遺傳病。”

顧全反應很快,“凶手應該患有這個疾病!”

“不僅如此,凶手的親生孩子應該也有這個病,或者因為這個病去世,因為按理來說,嬰幼兒患這個病的預後不太好,一般壽命不會太長。”

“因為他的親生孩子病死了,所以他打算買一個健康孩子,甚至為了買孩子已經做好全方位的準備,付出不菲的金錢精力和時間,好吃好喝養著那一家子,而女人卻不小小說漏嘴,說自己懷的孩子有心臟病,還要找他要引產的錢,甚至打算訛一筆營養費,於是他就崩潰了,衝動殺人。”

顧全說完,拿上藥丸子很快離開,他現在隻需要在全市各大醫院的兒科查找有這個病的兒童,或者因這個疾病去世的兒童,就能查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因為小清也說了,這個疾病很嚴重,一般地區的醫院都沒能力治療,隻會建議轉到省城來,所以書城各大醫院就是他們排查的目標。

晚上,顧安回來聽說這事,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這凶手不知道圖什麼。”

圖什麼,圖想要個健康孩子,而且他能想到買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而不是離婚跟彆的女人生,說明他要麼跟妻子感情好,不舍得離婚,要麼就是他自己才是攜帶致病基因的一方。

為這種事殺人,清音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讓法律製裁去吧。

“對了,你跟誰喝酒去了,怎麼一身酒味兒?”

“很明顯嗎?”他聞了聞自己衣服,皺著鼻子全脫掉,“王超英。”

“是他拜托洪江約你的吧?”

顧安點點頭,很明顯他們都知道王超英就是個典型的商人,要是他自己邀約,顧安肯定不會去,但洪江跟他關係好,他開口顧安應該會給麵子。

“他手裡應該掙了不少錢,現在想要開一家水產品加工銷售公司,他有資金和貨源,手底下還有十家鋪貨的店鋪,想勸說我跟洪江入夥。”

不用他們出多少本錢,不用親自管理,躺著就能掙錢,而且是用彆人的資源掙錢的好事,要是貪心的人還真就屁顛屁顛答應了,但顧安和洪江都沒答應。

“我說我工作忙,單位管得嚴,不好在外頭經商,怕影響不好,洪江說他光忙小麵館都忙不過來,他要真有這個心,不如就好好帶帶小舅子。”

祖小弟果真從南方回來,跟著二姐夫跑腿了,至於承諾的給他管理一家店和一萬元的啟動資金,暫時還沒戲。祖老爹和老娘覺得一定是祖靜還沒懷上孩子,他不放心,最近正到處找生子偏方給她吃呢。

當然,生子什麼的,顧安一個大男人不好議論,他倒是覺得,“王超英不是普通人。”

“是啊,咱們還是離他遠點。”

對於自己看不透的人,清音都不喜歡,不願過多接觸。

“我有分寸,他倒是總提起他老婆和你的交情,你們真那麼好嗎?”他怎麼從來沒見過祖靜來找清音玩,都是清音主動約她,不過那也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清音也不約她了,隻約幾個經常聯係的。

“說不好不至於,但說好也沒達到,反正你以後少跟他們兩口子來往就是。”清音其實是有點生祖靜的氣,劉麗雲前不久生孩子,還難產大出血,在醫院搶救了兩天,她居然都沒去看一眼,當時劉麗雲脫離危險後還專門打電話給她報喜呢。

好像結了婚,她就跟她們幾個室友沒什麼聯絡了,反倒是跟姚麗娜和林眉聯係得比較多,還主動邀約她倆喝咖啡呢。

清音不是因為沒喝到那一杯咖啡而生氣,而是為劉麗雲打抱不平。當年上大學,她湊不出秋遊的服裝費,是劉麗雲替她說情,後來她急用錢要退錢,也是劉麗雲去找鐘建設說情,還差點吵起來,後來錢沒退回來,依然是劉麗雲提議她倆悄悄墊出來給祖靜,騙她說是班主任退的錢。

劉麗雲作為班長和宿舍長,熱心每一個同學的事,尤其是思想包袱最重的祖靜,可她現在生孩子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就在同一個城市,幾步路的距離,有時間請曾經把她當丫鬟使喚的室友喝咖啡,就是沒時間去看一眼曾經幫助過她多次的劉麗雲。

“如果說以前我隻是不讚成她的學習態度和對家裡父母的順從,從今往後,我是不喜歡她的人品。”

顧安點點頭,他不懂女同誌之間的微妙,但他知道什麼叫知恩圖報,“這樣的人,不來往也罷。”

***

一個星期後,楊強又來了,這一次,他的麵上帶著明顯的喜色,像是獲得新生一般,一進門就握住清音的手使勁晃,“謝謝你清醫生,我來給你報喜,我的病好了,應該是徹底好了!”

原來,就在這繼續服藥的一個星期裡,他的陽強症居然好了,每天晚上再也不會“金槍不倒”,隻有小便前偶爾會有一點點,但隻要解出小便,也就消下去了。

這不就是好了嗎?

清音卻沒這麼樂觀,她其實擔心會不會矯枉過正,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以後他還能不能“用”,這才是最關鍵的。

治病不是消除這個症狀就行,而是要儘量確保不會出現新的影響生活的症狀。

楊強卻高興地說:“你放心吧,清醫生,我已經跟我老婆試過了,那個功能也是正常的,一點不影響。”

“你老婆不是懷著孕嘛,還是儘量克製吧。”想看看功能還正不正常,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她……孩子沒了。”

清音一怔,有點同情他,也擔心會不會跟他的病情有關,於是詢問:“方便問一下,是因為什麼原因嗎?”

楊強頓了頓,沒說話,神情似有傷感,又有那麼一點憤懣不平,“沒事,不重要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直到人已經離開,清音還盯著門口的方向出神。

“師父在想什麼?”香秀放學後又來了,最近臨近期末考,她就帶著書包來衛生室複習。

“我在想一個病,叫鐮狀細胞性貧血,你聽說過沒?”

香秀搖頭,清音從抽屜裡拿出一本血液病專業書籍,這是她為了楊強的病症專門買的,找了好多書店都沒買到,最終還是請西山療養院的血液科主任幫忙才買到的,可惜買來太晚了,楊強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她還沒來得及看。

清音翻到專門講述這個病那一頁,一字一句的讀起來。

香秀背著書包,乖乖坐在板凳上聽著。

剛開始,清音確實是抱著寓教於樂的目的,想要給香秀增加點課外知識,可讀著讀著,她眉頭就皺起來,到最後忽然又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師父怎麼了?”

“你先坐著看看書,我去打個電話。”

清音兩步跑回自己辦公室,撥通顧全辦公室的號碼,沒響多久那邊就傳來顧全沉穩沙啞的聲音:“你好。”

“大哥,是我,我知道誰是凶手了!”

“誰?”

“楊強,市鐵路局一名火車司機,他剛剛從衛生室離開,現在應該還沒到家,你們趕緊去他家和單位抓人。”

具體的,電話裡來不及解釋,顧全也來不及聽,當即帶人就去鐵路局家屬區,因為這個叫楊強的他手裡正好有一份他的資料,這是他們通過各大醫院的兒科和血液科排查出來的,孩子因為鐮狀細胞性貧血去世,而本人也患有這個疾病的人,隻是他們還正在挨家挨戶的排查,還沒摸排到楊強家。

要說清音為什麼知道呢?因為她剛才讀給香秀聽的書裡,白紙黑字的說了,鐮狀細胞性貧血除了會遺傳之外,還會出現陽強症的類似症狀!

而楊強曾經失去過兩個孩子,他隻說是生病,沒說是什麼病,但一連兩次,清音懷疑遺傳病的概率非常高,這就跟凶手的特征能對上。

最重要的是,清音從他第一次來看病,就覺得他整個人身上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她說不上來具體的,但現在想來,應該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身上自帶的奇怪氣場?

清音依然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但她覺著八.九不離十了。

至於楊強自己一會兒說他老婆懷孕了,一會兒又說孩子沒了,或許這個“孩子”壓根就沒存在過,隻是他為了買孩子布的局,讓妻子假裝懷孕,懷孕月份也正好跟女死者對得上,到時候孩子一生就能順理成章的抱回家,冒充是妻子生的。

可惜,中年痛失兩個孩子,讓他對遺傳病聞虎色變,一再強調要個健康孩子,甚至為此在那暗娼一家口身上花了很多金錢和精力,結果卻被告知還是“養”了個生病的孩子,他的信念在那一刻崩塌了。

再遇上貪得無厭的一家口,借機索要高額引產費用,或者捏住他的把柄,楊強衝動之下,徹底走上了不歸路。

清音並不同情任何一方,她隻是覺得,一個生著那麼痛苦的“怪病”,且能不眨眼的殺死四條人命的人,在做了那樣的惡事之後,依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的走進衛生室看病,他的心理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強。

所以,這樣的犯罪分子,不立馬抓捕歸案的話,或許就是下一個“白銀案”的主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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