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已經被微臣等人帶來了,正在屋外。”
話音甫落,屋內嬪妃的臉色皆變了變。
這事態的走向愈發出人意料,竟還把李美人牽扯了進來。
李美人雖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亦失寵已久,可也不曾聽說過她和戚常在有什麼過節,這又鬨得是哪出。
聽到李美人的名字,秦淵眉頭蹙起,聲沉:“將她帶進來。”
這時,鬆了一口氣的沈霽適時落下淚來,豆大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顆顆滾落,端的是我見猶憐,動聽的嗓音也哽咽了:“陛下,妾身方才之所以懇請一同搜宮,便是因為同宮的李美人心思不純,昨日便派人鬼鬼祟祟要進緲雲塢,結果被妾身的首領太監周嶽攬了下來。”
“但當時正是正午,無人可以證明,所以李美人咬死不認,妾身無法去向皇後娘娘陳情隻能忍氣吞聲,結果今日便出了這樣的事。妾身不得不懷疑,昨日李美人派人去妾身的宮裡,是否就是要將贓物放入緲雲塢來陷害妾身,可誰知不成,被周嶽當場擒獲,一直到今日都不曾找到機再次動手,這帕子才憋在了自己的手裡。”
“李美人自妾身搬入春瀾宮以來就處處刁難,還請陛下明查,還妾身一個清白。”
看著沈霽潸然淚下楚楚可憐的模樣,秦淵的語氣緩和了兩分:“朕自會明查。”
李美人神色惶惶的被侍衛壓到醉雲館,一看到陛下沉厲的眼神,立刻膝蓋便嚇軟了。
今日一早聽說戚常在死在宮裡的時候,她就心中十分不安,不敢前來。
她不清楚戚常在的死跟自己到底有沒有關聯,但娘娘交代的事情沒做完,不敢將東西處理掉,這畢竟是禍害人的東西,放到哪兒她都不放心,便日夜塞在自己的袖子裡,半點也不敢再經由她手,一直在宮中等消息。
誰知等著等著,來的不是好消息,竟然是搜宮的侍衛,還同時搜了整個春瀾宮,連竹雲館都不放過。
她慌張之中不慎掉落了袖中的手帕,恰好被人抓了個正著。
難道這手帕和戚常在的死有關係,她要當這個替罪羊了嗎!
醉雲館內的一雙雙眼睛盯著自己,陛下的神色更是陰沉到了極點。
李美人簡直不敢去想,若是自己被認為是凶手,會是什麼淒慘的下場。
她淒淒艾艾地被人推到地上,那方手帕也輕飄飄落到了跟前。
隻聽陛下冷聲開口:“這手帕是從何得來,朕給你機會如實招來。”
眼看事情反轉,林貴妃有些急了,她生怕李美人不知情說錯什麼話,急忙開口提醒說著:“這手帕……”
誰知話沒說完,陛下便冷聲打斷了她:“任何人不得出言打斷,負責以同罪論處。”
林貴妃身子猛地一顫,不敢再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難道……是陛下猜到了什麼?
李美人跪到陛下跟前,支支吾吾了好半晌。
娘娘當初跟她說,隻要能把這帕子放進玉常在的宮裡,彆的什麼都不必做,既能出了沈霽陷害她出疹子的惡氣,還能保自己重獲聖寵,便是這麼好的打算,她才百口應下了。
誰知這帕子牽連了戚常在之死,眼下又仿佛是證物,她平素欺負沈霽再膽大,此時也是不敢胡說的。
若承認指不定便是謀殺戚常在的大嘴,不承認也是欺君之罪,若是說實話……
她下意識看向林貴妃,眼中帶著哀求。
可林貴妃卻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林氏一族家大業大,極為煊赫,若是她說出是林貴妃指使,那自己的家族也算是完了!
況且就算說出是林貴妃指使,她也可死不承認,證物還在自己這裡,陛下看在她家世和長樂公主的份上,不會真把林貴妃怎麼樣,也一樣不會放過自己。
所有路都被堵死,李美人越想越絕望,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不過是想報複報複玉常在,竟然會落到如此田地。
李美人惶然地看著陛下,渾身抖如篩糠,害怕到了極點。
她是想活,可她更想家中人也都能活,宮中嬪妃關係著母族榮耀,她不能因為自己,讓家中受陛下冷遇,同時還被林家針對。
方才林貴妃那一眼,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分明是一箭雙雕的計劃,自己隻是其中一環罷了。
親口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罪名的滋味,無異於用刀子一片片刮自己的肉,生生把自己送到萬劫不複之地,李美人顫抖著身子,一字一句艱難道:“妾身……妾身看不慣戚常在狐假虎威,亦不喜玉常在得寵,同她不睦已久,這才一時鬼迷心竅……”
沈霽睜大了眼睛,不曾想她如此都不肯說出幕後的指使,轉頭質問她:“你我二人雖不和睦,可你同戚常在無冤無仇,根本沒有下死手的理由,你的幕後指使究竟是誰?”
秦淵探究的目光掃視在李美人的身上,然而她隻是渾身癱軟地跪倒在地上,淒婉地哭著:“沒有幕後主使,都是妾身自己做的。”
屋外的宮女紅螢已經斷了氣,線索就斷在這裡,此事就算還有疑惑,也是應該蓋棺定論的時候了。
秦淵幽深的眸探究的落在林貴妃等人身上,但他最終什麼都不曾說,隻是淡淡收了目光,起身說著:“涉事的宮女太監亂棍打死,丟去亂葬崗。李美人謀害宮妃是大罪,將她貶為庶人發配冷宮,永世不得出。”
“撫慰戚常在的家人,追封其為貴人,以貴人之禮下葬。”
李美人哭喊著被人拖下去,禦駕也漸漸消失在醉雲館門口,皇後輕歎一口氣,讓屋內眾人都散了。
林貴妃回眸瞧一眼戚常在的屍首,又覷了眼沈霽,同宜妃對了眼神後匆忙離開了醉雲館。
人群三三兩兩散去,霜惢扶著已經在地上跪了許久的沈霽起身,她的神色依舊怔怔的,未曾回神。
幾個呼吸前還擁擠不堪的主屋此時冷清如斯,一陣冷的風刮進來席卷了沈霽,將她一身薄汗吹得冰涼。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除了沈霽和霜惢,似乎隻剩床榻上被一張白布蓋著的戚常在。
倏然,她背後傳來極淡的嗓音:“事已至此,沒想到你還能將自己摘出來,你果然沒那麼簡單。”
沈霽沉默片刻,轉過身看向說話之人,神色漠然:“陸才人,你也比我想象中敏銳的多,心狠的多。”
陸才人看著沈霽,忽而輕笑了一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是人呢。”
“玉常在,你是聰明人,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斷示弱,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性子軟弱可欺,連我險些都被你騙了去。可你從不曾真的相信我,我也不曾真的相信你,不過是互相利用,表麵親昵罷了。”
沈霽揚起下巴同她對視,眼中隻有冰冷的寒意:“既然你都知道,就不該在今日選擇與我為敵。”
“你若繼續裝下去,我興許還有心思跟你演一演姐妹情深,看看你究竟想做什麼。”
“可如今是不能回頭了,陸才人。”
她扶著霜惢,脊背挺直,頭也不回地離開醉雲館。
“既然你要鬥,那咱們就等著瞧,看最後是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