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貴人生產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各宮。
傳消息的小太監到鳳儀宮的時候,秦淵正在和皇後議事。
聞是玉貴人要生了,帝後二人先是閃過一絲喜色,可緊接著,臉上便籠了一層淡淡愁緒。
掙紮幾瞬,一想起沈霽,秦淵始終還是難掩欣喜,忙說道:“朕和皇後會即刻就去,你回宮告訴玉貴人,讓她安心產子,朕會一直在旁邊陪伴她。”
“陛下……”
皇後眼中滿是憂傷,柔柔開口喚道:“您說,會是玉貴人嗎?”
“臣妾實在不忍。”
秦淵定定地看著皇後,嗓音逐漸變得冷硬:“不論結果如何,朕都會護著玉貴人和朕的孩子,不允許任何人帶走他。”
早在兩個月前,司天監就因為天象異常,在早朝時彙報過此事。
司天監裡最為德高望重的司天監曾說,紫微星周圍有異樣,禍福相形,看不真切,但觀察下來,卻是凶勝於吉,且星象環繞紫微星的位置為子星,一般喻指皇嗣,認為是宮裡兩位還未降生的皇嗣對應星象,福禍不明,交纏不清。
但當時天象不明,還無法對照,隻能暫且不論,待皇嗣生下再做分辨。
可當下宿州大旱,紫微星身邊又有異象,極有可能印證著帝王身側會有凶星降臨,撞國之運道,這才天降大災於黎民。
皇帝是天之子,天授帝業,星圖布於天,星象便是觀測國運的重要渠道。
曆朝曆代都會設下觀天司,以觀天象而守國運,且自前朝來,許多天象預言不少成真的,因此司天監這番話,不僅朝臣們重視,便是秦淵也不得不重視。
但為了讓沈霽和陸才人安心養胎,也避免宮中流言紛紛,這消息他勒令封鎖,不得外傳。
眼下宿州大旱是秦淵心裡的一根刺,已經紮進去數月不得解。他寵愛玉貴人,對這個孩子更是寄予厚望,十分喜歡,哪怕隻有二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願相信自己和她的孩子會是禍星。
可儘管他不願意相信,司天監的話依然猶在耳邊,哪怕隻有一絲絲可能,他也不能拿一州子嗣作賭。
這段日子經常看望玉貴人和陸才人,也是想判斷這星象究竟有何奧妙,可否尋得出蛛絲馬跡。宮中隱隱有流言說陸才人的孩子有吉象,更是讓他心中一沉。
但不論沈霽生下的究竟是不是禍星,他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待陛下和皇後娘娘一同趕到渡玉軒的時候,天色已至薄暮,班采女率先到了。
渡玉軒裡老遠就能聽到沈霽痛苦的叫聲,換血水的宮女一撥撥慌得不像話,穩婆和太醫都在裡頭忙碌著,氣氛十分凝重。
班玉雅沒有坐到偏殿裡等候,而是就那麼站在寢殿外麵不遠的窗口,隔著緊閉的窗戶,遙遙地看向裡頭。
聽到有人喊陛下皇後駕到,她才從容不迫地轉身走過去,福身道:“妾身給陛下,皇後娘娘請安。”
時隔五個月不曾見過班采女,她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眼角眉梢間不似從前怯弱膽小,反而沉靜從容,那張清麗如水的容顏少了柔弱,多了冷淡,頗有幾分像季寶林,讓他心頭生起一絲歉疚。
秦淵知道玉貴人和班采女十分要好,從前又是同鄉,當初那件事也的確疑點頗多,隻是苦於人證物證俱在,所以隻得給出一個處理。
但當初他留住寧露和芸兒的性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她沉冤得雪,也算是安撫了玉貴人和她的姐妹之情,不讓幕後之人興風作浪。
寢殿內,沈霽躺在床上,下身一陣陣傳來撕裂的痛楚,她渾身是汗,已經有些分不清幻覺還是真實,隻機械般的聽著穩婆在跟前說著“使勁”“呼吸”,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時間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生孩子是這樣艱難痛苦的事情,不論生下是男是女,都會是她的心肝寶貝,可痛到恍惚中,她卻忽而想起,當初母親生自己的時候也是如此疼痛,可她從一開始就不討母親喜歡,隻做個爭寵奪勢的工具。
沈霽早就習慣了不被在乎,不被喜歡,不被溫暖,她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可如今自己生孩子的時候才發覺,她不是不在乎,是沒人能讓她在乎。
好在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一定會做世上最好的母親,給他全部的關愛。
沈霽滿身是汗地躺在床上,臉色已經十分蒼白,她眼前模模糊糊一片,痛苦地吟叫,不知多久後,隨著一陣劇烈的疼痛,她身下終於一輕,緊接著是孩子響亮的哭聲。
昏死過去前,她聽到穩婆喜不勝收地喊道:“玉貴人生了個小皇子,快!去向陛下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