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女子明顯與眾不同的裝扮足以證明, 她的身份並非簡單的舞姬,輕紗之外露在人前的眉眼,也足以看出她的美色。
太後安排, 便是要往陛下的後宮裡塞新人的意思,殿內之人雖神色各異,卻也紛紛側目看過去。
那女子的舞技十分精湛,毫不遜色於日日練舞的舞姬, 身段柔軟, 水袖如雲,隨著身姿挪動間翻飛舞動,那一截細腰格外引人注目。
如此美人, 便是宮裡的嬪妃們都覺得賞心悅目,出眾極了,就更彆提在座的王公大臣和陛下了。
樂聲悠揚,舞姿曼妙,她麵上輕紗隨著起舞而飄動,若隱若現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龐, 卻因為看不真切, 更勾著人想一睹芳容。
嘴巴不停的常貴人一邊往嘴裡塞肘子一邊看著殿內跳舞的女子, 低聲嘀咕著:“宮裡又要來新人啦?這身材如此火辣,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日後肯定又是個寵妃。”
“惹不得惹不得……”
沈霽偏頭瞧一眼常貴人, 知道她是最不喜歡參與宮裡紛爭, 隻想過好自己日子的主兒, 宮裡如她一般的女子,也是少見。
一曲漸罷,殿內起舞的女子隨著樂聲收勢, 她站的十分端莊,雙手交疊,盈盈上前行初次見麵的大禮,嗓音清脆動聽:“臣女駱氏,見過陛下、太後和皇後娘娘,祝陛下、太後、皇後娘娘長樂無極,萬福金安。”
不卑不亢,禮數周全,不是尋常舞女,倒像是官家出身的閨閣小姐。
秦淵垂眸淡淡打量著殿內起舞的女子,眼中有兩三分興味。
“舞姿翩若驚鴻,禮數也周全,母後安排的果真極好,”他轉而看向太後,淡笑道,“既是母後安排的,母後也該揭曉她是誰。”
太後淡笑著看著殿下女子:“今年宿州大旱數月,朝野上下懸心,如今雖大旱已解,宿州更上一層樓,可臣子有功在千秋,其家眷自也要重賞。”
“將你的麵紗摘下來,給皇帝瞧瞧。”
殿內女子聞言,抬手取下覆麵輕紗,緩緩露出一張沉魚落雁的麵容來。
她生得明眸皓齒,雪膚花貌,且儀態端莊,在這樣人多的場合獻藝卻仍然不卑不亢,舉止十分從容,隻見那女子再度盈盈福身,淺淺笑著:“臣女駱雨寒,宿州刺史嫡幺女,兩個月前剛剛及笄,臣女舞技不精,在陛下麵前獻醜了。”
早就聽聞此次宿州大旱,不少大臣立了功,其中最為矚目的便是宿州刺史。
他身居高位,卻十分關愛百姓,大旱來時身體力行的調動一切緩解災情,還親自領著手下和百姓挖掘地下水,解決飲水難題,又開掘河槽,連通大河,功不可沒。
是社稷的大功之臣。
此女子既是宿州刺史的嫡幺女,剛及笄不久就受太後懿旨送入了宮中,足可見陛下對駱氏的重視。
秦淵挑眉看她,方笑道:“朕方才還道是哪個駱氏,原是宿州刺史的愛女。”
陛下的聲音回響在殿內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既是誇讚忠臣,更是提點敲打:“你父親在宿州大旱一事上立了大功,朕心甚慰。能有如此愛護百姓,在其位,忠其事的臣子,是朕之幸,更是江山社稷之幸。若朝中人人都能如駱愛卿一般,忠君不二,又能造福黎民百姓,這天下社稷,何愁不能大興!”
“駱氏恪儘職守,立下大功,朕便封你為正六品美人,賜封號為恪,也算是嘉獎你和你父親的忠誠。”
正六品美人——
駱雨寒掂量著位份,中規中矩,也還算滿意,便福身說道:“妾身謝陛下恩典。”
朝臣們自然是知道陛下用意,起身行禮道:“臣等定會肝腦塗地,為陛下分憂,恭賀陛下再得佳人——!”
一番寬嚴相濟,秦淵敲敲桌麵,淡笑:“都起來吧,今日是除夕夜,大好的團圓日子,不必拘這些禮數。”
身側的皇後看著殿內的恪美人,柔聲道:“臣妾恭喜陛下再得佳人,恪美人初來宮中,又是太後引薦,不如就住到後妃居所中離太後最近的明光宮吧。”
恪美人雖然是第一次進宮,可早在自己要入宮的時候,就已經在長安的府邸中打聽過宮裡的情況,雖人不在,卻也了解了三四分。
明光宮離陛下、太後和皇後的居所都不遠,東邊是寵妃玉婉儀所住的春瀾宮,西隔一條宮道就是太醫署,且沒有主位,是個很不錯的去處。
她十分滿意,向皇後娘娘行禮謝恩後,又麵向陛下:“還請陛下容許妾身先行退下更衣。”
秦淵頷首點頭,恪美人才退下到偏殿更衣。
好好過個除夕,宮裡就又多了一位不容小覷的新妃,宮內的嬪妃們心裡都算不上鬆快。
尋常嬪妃入宮,官家貴女依著位份初封最高是貴人,但這情況十分少見,唯有先帝的後宮出現過,隻有勳貴中的勳貴,二品以上大官出身才能辦得此殊榮,因此美人位份已經十分高。
如嬈貴嬪出身從三品,父親也是蘄州刺史,二年入宮時封的美人,可蘄州乃是上州,比宿州繁榮昌盛許多,且那時都沒有封號,這恪美人已經越過了當初的嬈貴嬪,一進宮就是極盛的勢頭。
功臣之女,父親又是從三品刺史,還生得這般貌美,一及笄就被太後選到了宮裡。
這樣一個女子,注定不會在後宮太平凡,她入宮來不是為了寂寂無名,是要做陛下身邊的寵妃的。
林貴妃看著恪美人離開的方向,心裡原本的歡喜一掃而空,心裡的憋悶和酸澀齊齊上湧,恨得她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咬碎。
她都還沒除了沈霽那幾個小狐媚子,就又來了一個更有威脅的,為什麼宮裡的女人會這麼多,仿佛沒有儘頭一般,陛下的眼裡,就不能隻有她一個人嗎?
如林貴妃一般不高興的嬪妃比比皆是,或羨慕或嫉妒,抑或是認命,便是沈霽也心中微微一沉,但唯獨有一人神色不同,眼睛微微一亮。
是嬈貴嬪。
她不曾想過出現在此處的女子竟會是駱氏幺女,一想起自己在宮裡現在尷尬的處境,心中不禁燃起希望。
嬈貴嬪用帕子遮住嘴唇,不讓人發覺自己說了什麼:“惜靈,等明日一早你就備一份厚禮,本宮要親自去瞧瞧恪美人。”
惜靈自小跟在娘娘身邊,自然認得恪美人是誰,便低聲笑著說:“是。”
九州清晏一角,安充衣誰也不理,自顧自得喝多了幾杯酒,醉眼朦朧地看著陛下的方向,眼中淒淒蒙蒙,冒著淚花。
她剛來的時候是那麼高興,以為自己終於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隻要手頭這件事辦的順利,她就能重新得寵,一雪前恥。
可自己還沒來得及得寵,宮裡就又來了新人,有了新歡,她這個禦前失儀過的女人就更不可能得寵了,為什麼她的命會這麼苦,為什麼她就偏要這麼活呢?
粉芝站在安充衣身後,先是偷偷看了一眼玉婉儀,這才假惺惺低聲勸著:“小主,您已經喝了許多了,還是彆喝下去了,若是喝醉了,再禦前失儀,那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