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會前一天。
侯老板去打聽君子蘭的情況, 孟夏則找到徐楊,問徐楊想不想賺外彙。
徐楊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就是萬元戶了,蓋了房子, 買了車子, 不過風頭太盛,被人舉報, 關了一周。出來之後, 徐楊直接跑去彆的地方開辟市場了。彆人都是南下,他北上, 搞起了酒的生意,一開始在百貨大樓裡賣, 後來自己建了個商場。
徐楊沒立馬回答,反而問起孟夏家裡的事,嚴不嚴重。
他這剛回來, 對具體情況不是很了解, 隻知道林哥要辭職。
又說:“夏夏, 我已經給你們找好房子了,離我住的地方很近,到時候你們搬進去,咱們還跟以前住筒子樓一樣,互相串門, 一塊吃飯。”
不得不說, 徐楊的做法很周到,很貼心。
孟夏心裡一暖,她這幾天正著急房子的事兒。
她一開始的打算是,用賣君子蘭的錢買房,但後來發現時間太緊張。
用存款的話, 也不太行,雖然她爸媽工資都可以,但那隻是在廠裡而已,比不上徐楊這種做生意的,甚至是比不上一些開小食攤的個體戶。
這也是為什麼下海的人越來越多。
孟夏正要說一些客氣話感謝徐楊,徐楊擺了擺手。
兩家的關係本來就不一般,之前他在崇城的時候,林哥幫了自己多少忙,幫他疏通關係,找人……不僅如此,他每次去北邊,嫂子都會給他包他最愛吃的蘿卜粉絲餡兒的餃子,還給他寄各種各樣的罐頭、零食。
在他心裡,林哥、嫂子、夏夏就是他的親人。
孟夏見狀沒再說什麼。
她回到一開始的話題,問徐楊想不想賺外彙,說完拿出了那張請帖。
崇城要舉辦一場交流會,旨在促進外商投資、發展崇城經濟。被邀請的企業/單位不外乎是大中小國企,像徐楊這種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孟夏是個喜歡最大限度利用機會/機遇的人,於是就找到徐楊,問徐楊想不想參加。
徐楊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去。”
*
宋書記家。
孟林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宋書記。
宋書記聽孟林還在稱呼自己“書記”,臉上多了幾分表情。這麼多天以來,孟林是第一個上門拜訪的人,是第一個提著好酒來看他的人。他倒不是說在乎那幾瓶酒,而是在乎對方對他的態度。
“孟林,”宋書記突然嚴肅起來,無頭無尾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沒看錯你。”
孟林給宋書記倒上水,眼底根本沒有波動。這都窮途末路了,宋書記沒看錯他有什麼用?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驚喜交加,說不定還會產生不讓對方對自己失望的想法,但現在,心如止水。
宋書記像是看出了孟林的心理,笑著說:“等吧。”
孟林倒水的手一滯。
等?
什麼意思?
難道說事情還有轉機?
他不由看向宋書記的臉,想從上麵找到些蛛絲馬跡,可什麼都沒發現。不過話說回來,宋書記比他想象的還要淡定和從容,尤其跟自己一對比,更能看差距。
這其實也不怪孟林,畢竟孟林一直以來的追求是地位,那句“所求者大,必有所忍,所求者遠,必有所待”仿佛是昨天寫下的筆記,如今奮鬥化為泡影,能不絕望嘛!能不痛苦嘛!能不難受嘛!
宋書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孟林,擱淺、碰撞、暴雨……”自然因素、人為因素,很多因素都是不可控的,但同樣,很多因素是可控的。
他看向孟林,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要隨時做好揚帆起航的準備。”
孟林愣了片刻。
潛龍在淵,這便是孟林學到的第四課。
第一課,他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第二課他知道了遇事要穩重,第三課他懂得了做事要要謹慎,而這第四課,他知道了人處在低穀的時候也要時刻做好準備。
他心情不由放鬆起來,鬱結之氣消散了大半。
宋書記對孟林的反應很欣慰,親和地問道:“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去海南。”
宋書記一愣。
孟林解釋說:“閨女說帶我和我愛人去海南放鬆一下,看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感受一下南方改革的浪潮。”實際上是去海南做生意。
宋書記笑了笑,他怎麼可能沒看出來孟林的真實意圖:“海南好啊,吹吹海風,踩踩沙灘。”又說自己有個好友在那,讓孟林去海南的時候可以找他。
孟林眼睛一亮,連忙感謝宋書記。
回到家。
怎麼有煙味?
推門一看,竟然是他媳婦兒在抽煙!這讓孟林驚訝得不得了,他媳婦兒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不過看樣子,像是剛學會,嗆成那樣!
孟林折身去客廳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