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仙14(1 / 2)

這一步一坑已經足夠千葉營造出自己心思縝密、有的放矢的形象。

既要示之以弱又要表現應有的強硬,既要風淡雲輕又要透露隱約的野心與大局觀, 人性本來就是矛盾而複雜的, 越是捉摸不透越是叫人覺得看到的是真實。

最重要的是, 話不能說得太死,情緒不能表達得太用力,一定要給彆人預留想象空間,哪怕是後麵出現崩裂你之前人設的事物, 對方也隻會覺得是自己失策, 而不會懷疑你作假, 甚至自動就給你腦補出了合理的解釋。

千葉牢牢抓住是對方主動前來尋求交易的優勢,擺出了一番警惕又觀望的架勢空手套白狼,畢竟現在急的是對方,而不是她, 所以定要先看到足以叫她動容的事物, 才能袒露某種自己不願訴說的秘密。

她又極善於把握談話的節奏, 並不是一味地套話, 更多的時候要對方主動給予而不是被迫,以至於心生反感。

最後, 有來有回才能叫談判持續,讓對方以為一切儘在掌握。

於是話題自然也到了她展示籌碼的時候。

千葉還真有一點了不得的東西。

原主與狗比俠刀確實是夫妻, 因為她當初在這破屋子裡找出了紅燭與鳳冠霞帔, 雙方是真的在這山穀中,以天為媒以地為證,敬告天地拜的堂成的親, 可見當初也是愛極。

但她隻是猜到了避仇躲難的因由,也沒料想雙方還有私奔這一層麵。

狗比任非凡八年未回定然事出有因,但千葉一點也不想追究緣由,畢竟這破事造成的後果已經在了,原主無欲無求坦然赴死,那孩子本來也活不下來,現在頂著殼子活下來的是千葉,而不是原主,在千葉麵前再說他有苦衷有不得已,還有什麼意思。

但這不妨礙她繼承原主的一切。

她在那頂劣質的鳳冠夾層裡找到了一張絲帕,上麵寫的是一份功法。

一門特殊的內功心法。

毋庸置疑極其的剛猛霸道,可這雷電萬鈞之力卻是以波瀾不驚的表象呈現,就仿佛深海,海麵的風平浪靜並不能窺探至海底的驚濤駭浪,於矛盾之中孕生著開天辟地般的偉力。

千葉能勉強理解,還是曾在大國師那裡看到過他自創的“春風化雨功”。

“春風化雨”能將殺機化為生機,著實是種非凡的創造,而且對於魔宗代代流傳的鎮宗之學萬象魔功甚至是“天諭經”心法都好是種極大的克製——她既奪了魔宗道統,熟識了天諭經與萬象魔功並修習了一部分,雖說不擔心大國師對付她,到底也是對那門功夫抱著好奇心的。

但兩者隻是神似,穴位秘藏奇經八脈她能推導,卻實難理解這種心法闡述的概念,隻能說兩個世界的武道確有其不同之處。

千葉沒給式微學。

不管這玩意兒是定情信物,還是說那位給他未來孩子留下的禮物,但他大概是自己也沒想到會一去不回,以至於這玩意兒就算被千葉發現了,也沒辦法學習。

一來她沒法判定這心法的來源、效果,甚至是正確性,她自己都不理解的東西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給式微,萬一冒冒失失修習,他們又被困在穀底,練出了問題找誰去解決?

二來她心裡是拒絕式微與他狗比爹再有什麼瓜葛的。

她當時也不知道狗比竟然有著“天下第一刀”這樣叫人無言的身份,否則她當時腦子一熱估計就叫式微練了——叫人頭痛的是那狗比,又不是能夠得上“天下第一”稱號的武學,但現在事過經年,她在這穀中煎熬了那麼久,那不斷磋磨依舊鋒銳的棱角,卻叫她胸腔中一直燃燒著某種不甘與憤恨。

至於她現在拿出這玩意兒去跟彆人交換利益,式微會不會覺得不好——畢竟本該是他繼承的事物——這就要靠千葉的算計了。

因為她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欺詐真眼」被動技能一直在瘋狂運轉,叫她不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心理表征,雖說連這種逆天技能都實難窺破對方的準確心理,她有把握對方所練的內功心法必然有對讀心術的克製,但她畢竟是習慣了窺探人心,就算讀不出來想法,人的各種反應細節不可能瞞過她的眼睛。

她是真發現眼前的男人對式微有著一種極大的耐性與欣賞,他注視著那孩子時眼中帶著某種奇特的光,如同期待,如同鼓勵,像是在好奇這孩子究竟能成長到怎樣的地步。

而這正是千葉意外的地方。

對方這等將武道視作天的人,卻並不覺得式微的腳疾是某種忌諱,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他的腳疾,他的欣賞也並不是因為式微是“天下第一刀”親子。

可見式微身上確確實實存在著某種打動了他的事物。

不是千葉自己誇大,式微確實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自己親手教育出來的,從頭發絲到腳底都浸淬著她的思想她的三觀,她焉能不愛?

於是千葉仔細思考過後,覺得自己並不介意對方認義子。

事實上如果式微能拜其為義父,她們不但能受到天義盟的庇護,式微的畸形有了再名正言順不過的理由去耗費天義盟的資源醫治,某種角度上來說,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路子。

而對於眼前這個男人來說,得到了這份功法,又意味著什麼?

武道永無止儘,追尋與“天下第一刀”一戰,不但是為名,更是在印證自身的道。

他會好奇於任非凡的功法,他懂得這份功法的價值會叫他更上一層樓。

但是越是強大的人越是驕傲到無以複加,所以他會用彆人的功法來磋磨自己,錘煉自己,來補足自己,來印證自己,絕不會廢自己的道,去修彆人的道。

他自己不學,不代表不會讓彆人學。

他會教給誰?

還有比式微更好的人選麼?!

式微本來就是俠刀之子,這功法本來就該是他繼承的武學,如果給這個男人一個足夠他為式微綢繆的理由——比如說式微成了他的義子——他會不讓式微學?

所以繞了個圈子,還是能走回到她的算計上。

對於千葉來說,既給狗比俠刀找了麻煩,又給式微找到了最合適的老師,這是何其一舉兩得的事!

對方都主動送上門來了,她能白白舍棄?

……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式微踩著木板蹬蹬蹬過來。

他的手裡捏著一隻荷包,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改變,甚至連好奇都沒有,顯然他的教養令他並沒有偷看這份娘親令他去尋的東西。

“苦兒,來坐。”千葉溫柔道。

式微有些驚訝,但並沒有發問,眼中漫著喜意,卻不曾被開心蒙蔽,腦袋瓜子轉過幾圈念頭,知道接下來談論的事情應該跟自己有點關係,所以娘親才讓自己留下來。

乖巧地湊過去,挨著千葉坐下,將手中捏到荷包遞給千葉。

並不靜美的一隻荷包,甚至隻能說是一個小巧的布袋,她手指靈巧抽開帶子,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片。

雖說功法寫於一種特殊的材質上,很有上個世界冰蠶絲的質感,且入水不濡,入火不燎,但畢竟輕薄如蟬翼,千葉總怕擺放在潮濕環境中會出什麼問題,所以選擇了一種特殊木料,削薄成片,裹挾著功法存放在自己的梳妝盒下麵。

此刻她熟練抽開木片,取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白色絲帕,小心翼翼置於案上。

可以明顯看出,這帕子疊了很多層,但確實是過分輕薄,所以看上去還是輕飄飄一件。

就外表來看,也看不出這帕子裡藏著什麼事物。

但對方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叫江滄海也為之側目。

“盟主可以先行觀看。”千葉忽然出聲,並未有一絲猶豫。

本就是為一件未知的事物而來,但當一種出乎自己意料的東西擺放在眼前的時候,連江滄海也會覺得好奇。

他並不疑有詐,雙方一直處在坦誠的境地,既然對方選擇主動攤牌,他也不會有所忌諱。

在對麵兩雙相似的眼瞳注視下,他拿起了這份絲帕。

觸手冰涼,絲帕在重力的作用下有如流水一般自指尖傾而下,幾乎從他的指縫間劃走。

他將其抖開,發現裡麵寫有密密麻麻的小子,便以雙手捧起,對著燭火的方向一攤,視線剛觸及到那些文字,整個人都是一怔。

江滄海的瞳孔猛地縮攏,連他這般城府之人都動了容,可見擺放在眼前的是怎樣令人吃驚的事物。

生生造化神功!

刀聖畢生絕學,俠刀傳承了這門功法之後,將此更進一步。

而現在這樣的絕世武功就輕而易舉擺放在他的手上,為他所閱覽。

這不禁令江滄海心中也冒出一股荒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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