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的腦袋嗡嗡直響,昨夜的困惑在這一句話中瞬間迎刃而解。
他在恍然大悟的同時,胸腔中本能地也湧現出意外,既然有這樣的東西,為什麼娘親不讓自己學?
娘親是個絕對的利己主義者,先是個人利益的保證,然後才是旁的一切。
如果這功法對他有益的話,她絕不會顧及他的生父,但她卻選擇教給自己另一種心法。
這不是重點,反正無論如何娘親總有自己的想法,他隻是在思考,娘親為什麼不讓自己知道。
現在又為什麼要他知道?
然後果斷得出一個結論,娘親也忌諱這東西的存在,久而久之也就懶得去理會,而當她發現這玩意兒能換取能更高的利益時,毫不猶豫出手了。
她並沒有想隱瞞他的意思。
式微拿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瞪著麵前這個霸道偉岸的男人。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說明什麼?”他的臉上透露出一種幾乎是洞徹所以顯得分外冷漠尖銳的神色。
“我名江滄海,天義盟盟主,東武林之主。”江滄海淡淡道,“拜我為師,也不算辱沒了你的身份!”
再怎麼從容鎮定都難以理解這句話蹦入耳朵之後造成的刺激吧!
就像看到海水倒灌入天天河傾覆入地一般的可怖,這句話震得他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式微就差驚跳起身了:“你說什麼?!”
江滄海的語氣還是十分平靜,似乎這原本就是一個既定的事實一般:“拜我為師——這份功法,我教給你!”
莫珂話中的隱意究竟是何種,是單純的尋求庇佑,還是說可以接受式微拜他為義父的事實,他也不想去探究了,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可怕的魔性,每一句話都能踩在人心坎上,每一個舉動都在挑戰人的底線,那雙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一切心思在那淡淡的注視之下都無所遁形,連江滄海都懷疑,對方還有什麼隱藏的底牌。
這個暫且不談,既然莫珂有如此大的誠意,江滄海也不得不思慮應對的措施。
他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收式微為義子,但他不得不考慮到各方麵的問題——最重要的一點,式微自己會不會願意。
式微知道自己是俠刀之子,他對於生父是否與他娘的態度一致,他對於自己的未來是何等看法,全是自己需要思考的。
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最初的想法,畢竟“義父義子”這個名義所要承擔的倫理道德實在太重,特彆是當式微的生父還是“天下第一刀”,且其很有可能在世的前提。
他自然無懼於任何流言蜚語,但式微畢竟年幼,這武林會如何看待他,他會如何看待他自己,全是難題。
所以如何才能訂立一定的關係,要他能光明正大插手式微的人生與武道,而不會惹人非議……
最不會出錯的,還是收徒。
江滄海從未收過徒弟,在他眼中,徒弟比義子還麻煩。
自己的孩子無論怎樣教,無論選擇走向哪一條道路,無論最後有怎樣的發展,都是可以被坦然接受的事實,江滄海收了那麼多的義子,從未麵麵俱到事必躬親,他可以給他們最大的發展空間,去廝殺,去爭鬥,去成長,去突破,也不介意給予強者與勝者應有的地位與尊嚴。
但徒弟,更大的可能是要繼承他的刀道繼承他的意誌的存在。
教一個徒弟,絕對是件更為棘手的事。
可是想想,一個繼承他與俠刀武學,融合了這個世界最強的兩個刀者武道之人,會成長到何種程度,會在武道上有何等的突破,饒是江滄海,也會覺得期待與興奮。
“你有拒絕的權利,但你可以考慮一下你娘的意思。”
式微再聰穎都不得不被他牽著鼻子走。
才順著這句話思考了一會兒,就猛然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我娘親……是同意的?她甚至給了你機會來說服我?”
這就叫江滄海不得不佩服莫珂的手腕了。
這梯子給得不著痕跡,暗示送得潤物細無聲。
毋庸置疑,江滄海欣賞她。
強者隻會欣賞強者。
對江滄海而言,這個“強大”並不隻局限於武力。
美貌是種稀缺的資源,智慧更是不可多得的武器,善於利用美貌與智慧達到目的的人,並非不能稱是強者。
江滄海本身便起於微末,自然不會那些所謂的武家派係衛道士一樣,隻視刀劍這類傳統戰兵為正統,將其餘一切皆歸於旁門左道,所以他覺得,莫珂武功雖不值得稱道,不過強身健體而已,但就發揮美貌與智慧的優勢來說,簡直無人能出其右。
這個女人還十分地善解人意。
行事作風既有強硬又有柔軟,冷漠起來殺人不眨眼,溫和起來叫人如沐春風,但無論如何,都叫人一點都沒法記恨。
……
天義盟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地外,江源瞪著對麵,神情凝重。
高大威武的男人以一種可笑的姿勢坐在小孩子身邊,周身都環繞著濃厚的氣場,叫旁人的知覺並不能透過去,窺探到其內的對話。
“義父在跟那小崽子說什麼話?”
他感覺不妙,扭頭問江宇。
江宇連眼皮都懶得掀,躺在那兩眼放空:“義父的癖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源還真沒想到,猛地轉頭,速度之快幾乎叫人看得,以為他會把腦袋甩出去:“什麼?!”
他震驚道:“那可是俠刀的兒子!”
“親生的!”
江宇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個優點?”
他也挺意外的,本以為義父隻喜歡收養那些有資質有能力卻身世坎坷的孤兒,為他們提供足夠的庇佑與一定的條件,以期對方成長……
但沒想到義父現在連彆人家的孩子都不放過。
想想,義父與俠刀之間並無恩怨糾葛,但為一個“天下第一”的名,不是死對手也要不死不休了——式微是俠刀之子,卻學了義父的刀法走上了義父的刀道,無論兩者勝負如何,在武林中,還有有比這更直白的羞辱嗎?
作者有話要說: 10.2
1.馬上寫出穀了,殺雕不需要多少篇幅。
2.這單元沒有蠱夢那麼長的,大概是因為後麵用春秋筆法的情節比較多,寫滄爹我至少要寫到他求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