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捕獲塞勒斯的先祖, 反為先祖所捕獲。”
“異種誕生的後代, 一定是異種,先祖不可能讓塞勒斯的後代異化, 但是他們仍想得到人魚操縱人心的神秘力量,這在教廷聖力消失、神聖年代徹底結束且大陸一片混亂之際,將會給家族牟得的利益難以估量——所以他們選擇分食了這個怪物。”
“吞下怪物的血肉, 破碎怪物的骨骼, 以此為根基建造起風暴堡, 並借著異種的力量掌控整個阿比斯莫爾,排除家族所麵臨的一切威脅……這本可以造就塞勒斯最後的榮光。塞勒斯家族的曆史可以追溯到神聖年代輝煌的中期, 它曾窺探過不少隱秘,知曉異種魔力交換的潛規則, 他們本來以為在神秘消逝成必然趨勢的前提下,自己所食用的人魚血肉很快就會隨之失去魔力, 到那時塞勒斯已經占據了足夠的優勢, 這力量就算流失也不可惜,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噩夢根本不可能隨之終結。”
公爵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浸淬著沉黑的惡毒:“風暴堡的魔力反過來成為禁錮塞勒斯的永恒囚牢。”
人能從異種身上偷盜力量,但首先要克服神秘性與人體的兼容, 否則即使是一滴異種之血也會人體產生無法逆轉的惡果, 異化成失卻人性的怪物就是必然。
塞勒斯擁有一部分兼容能力,因為人魚在選擇與某一個人類結合交-配之時,會根據對方的血統衍化調整, 配合對方做相應的同調,以增強繁衍成功的幾率,這也是先祖們敢於吞食那條人魚的原因,隻要最終能獲得力量,損失一部分族人也是可以承受的代價——但這種兼容不足以叫他們擺脫異化的侵蝕,源於人魚的神秘性根本沒有減退!
深海中仍然遊曳著這個種族的末裔,風暴堡的殘骨仍舊源源不斷地與先祖體內的魔力產生共鳴,它像幽靈一樣遊走在城堡中,帶來可怕的幻覺,影響他們逐漸失卻理智、陷入瘋狂,挑動著異種的魔性,改變他們作為人類的身體構造,逐漸使之變異、墮落,就像教廷殘留的不少聖物依然擁有微弱的聖力一般,人魚竟然也成為那個時代留存的最後漏網之魚。
多麼可笑的事實,在所有隱秘世界之人都在哀歎神秘的遠去時,塞勒斯家族成了唯一具備奇跡力量的群體,但這是比夢魘都要來得恐怖的存在。
公爵撫摸著妹妹的臉,眸中的陰鷙就像風暴夜的穹宇化不開的雲層:“這是一次漫長又絕望的等待。”
有膽量吞下人魚之人,也有著與命運搏擊抗爭的勇氣,錯誤已經釀成,在即將毀家滅族的禍患麵前,先祖們並不想坐以待斃。
首先,必須保證家族的傳承與延續,隻有塞勒斯仍有一息尚存,才具備擺脫噩夢的可能。
其次,為了避免神秘性散失,也需要足夠的力量來抵抗人魚的魔性,所以先祖們作出了最痛苦的取舍,他們啃噬死去族人的屍體,將他們的遺骨存放在城堡核心以阻抑人魚殘存的魔性,並且近親結合,將這種力量維持在少部分的群體中,不惜一切代價留下後代。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殘酷又墮落的惡行,正是人魚同類相食且食人的本性在塞勒斯家族的身體中複生也說不定。
數百年來,塞勒斯以人喂食深海中的怪物,將人魚的活動範圍控製在阿比斯莫爾附近廣闊的海域中,為的就是等待宿命最後的時刻降臨,徹底掙脫噩夢,逃出囹圄。
對於塞勒斯的先祖們來說,所求不過是叫家族再次擁有繁衍輝煌的可能。
他的聲音有著極其美妙動人的音質,就像是樂聲一般優雅輕飄,但是他所述說的內容足以叫任何人都毛骨悚然。
千葉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他確實有可能因為想叫她心甘情願奉獻與犧牲而欺騙她,但是讀心術的光環之下,她很肯定他確實沒有說任何的謊話——如果非要鑽牛角尖的話,隻能說,這不是她根據事實獲得的真相,而隻是他深信不疑的真相。
公爵本人的態度並不能證明他對於家族又抑或這一段宿命有什麼特殊的情緒,就算有的話,也隻能是憎厭、仇恨與敵視。
就像先祖殘存的意誌在漫長的歲月裡,都會被城堡的魔性扭曲成詛咒與陷阱,每一代繼續這種絕望等待的族人,都在這個地獄中被消磨掉了所有的生命力,生前被怪物的本能侵蝕人性,無法紓解的肉-欲與對於繁衍的渴望叫人陷入墮落,死後卻要連屍體都被血親褻瀆,理解並不意味著就能坦然接受,後來者在不斷深化的怨恨中寧肯選擇自我毀滅,而不是被迫陷身入這場看不到儘頭的較量。
對於公爵本人與千葉這對兄妹來說,最幸運的是莫過於他們等到了宿敵,無論是徹底的毀滅,還是重獲新生,所有的掙紮都將終結在這一代。
他毋庸置疑愛著自己的妹妹,就像他憎恨她;他既喜悅於她能保持自我意識的獨立與理智的完整,又嫉妒她能成為整個塞勒斯家族的例外;他既壓製著對她的一切欲-望,又蠢蠢欲動著想占有她、吞噬她、叫她與自己的血肉融為一體的渴盼。
“它……來了?”千葉控製不住伸出手去擁抱他,顫抖地問。
這是個篤定的疑問句,她睜大眼睛,流露出一種受驚的慌張的眼神——這打破了她一貫的安靜與接納,表現出對這種恐怖存在本能的抗拒。
她的兄長露出一抹笑意,那是如往常般對一切儘在股掌的傲慢與俯視,他摩挲著她的頭發,慢條斯理地說:“很快就結束了,維拉。”
他冷酷地命令道:“所以,控製你的理智——不可知,不可覺,不可靠近,不可觸碰——等我終結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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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究竟如何,千葉實則並不在意,與自己原本的猜測有所出入也而不要緊,她不是非要探究個明白。
她隻是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叫她所知曉的信息過一個明路,並且找機會插上一腳,但很顯然,在公爵眼中,她的作用似乎沒到發揮的時候,要等一切結束之後才會派上用場,現如今他並不想要她牽涉入自己的計劃。
她當然不會乖乖聽話,真等到那時候,估計她的任務也涼涼了,難不成還盼著他失敗,再跟人魚硬扛硬麼?
千葉直覺這便宜兄長是想複製先祖的辦法,再一次捕獲人魚。
且不管他想拿這條人魚做什麼,他艱辛自己能成功的原因是什麼,他有什麼殺手鐧嗎?
千葉想來想去,估計他想利用的是人魚的繁衍本能。
對於很多生物來說,繁衍都是刻在基因上的律令,一生下來就是為了交-配、生育之後就得死去的種類也不是沒有,但是異種要繁衍,需付出的代價非常大,最典型的,神秘力量應該要持平。
舉個例子,如果人魚本身具備十個神秘點,新生兒也要十個神秘點,如果交-配對象沒有神秘點,那麼這十個點就都需要它來付出,基本是以命換命。
但以公爵所強調的人魚貪婪自私的本能,它應該不想以生命為代價孕育後代,所以它會儘可能選擇本身就具備神秘性的對象——這樣說來的話,它就必然找上塞勒斯了。
千葉真好奇公爵會怎麼做,但她並不被允許靠近啊,就算要動手腳,也不敢公然違背他的意思,她在他的印象中,至今可還是乖巧聽話、雖然有點兒小愚蠢但仍是純潔無辜的小女孩呢,沒把人魚搞到手之前她可不想他翻轉矛頭對付自己。
不過沒關係,她也找到一個入手點。
塞勒斯家族不簡單啊,祖上並不是意外得到人魚的暴發戶,而是有著悠久曆史深厚底蘊的某種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