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17(1 / 2)

千葉現在才明白神聖年代的奇跡種為什麼僅憑著一個形象——甚至隻是一些帶著魔性的圖畫, 就能讓人類發瘋了。

那不單完全超越了人類的認識與想象, 而且存在本身就足以扭曲人類的感知、摧毀理智的秩序!

就仿佛出現在螻蟻前的龐然大物, 不需要實質性的碰觸, 僅僅對方發散出的一縷氣息,就能將人徹底碾成爛泥。

人魚的真身顯然就是這種可怕的事物,它以魔性偽飾的外表有多迷幻,此刻展現在千葉麵前的模樣就有多醜陋絕望。

被這種大恐怖襲中的她, 全身上下都處在無法克製的驚悸之中。

好像每個細胞都瀕臨了炸裂的邊緣, 心臟失卻跳動的活力,每一滴血液都停留在原地凝滯不前, 窒息與碾壓的痛楚叫自生理傳達至心理, 千葉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當人魚具備迷惑人心的力量時, 那種絢爛到近乎無害的美麗,雖說存在俘虜人的神智、控製人的思維這種危險性,好歹有溫柔的矯飾,使之不顯得過分血腥可怕。

現在公爵未知的舉動使它身上迷幻的濾鏡一下子被剝除,眼前徹徹底底的怪物形體,就是赤-裸裸的震懾與恐怖,倘若現在立在這裡的不是千葉,而是個普通人,隻一眼就叫其異化墮落成行屍走肉也是必然的事。

就連千葉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擺脫這種毫無遮掩的魔性。

她的手指死死地攢緊了荊棘王冠, 尖銳的刺紮破了她的手指,隨著血液滴落,血腥的味道與自上方倒落下來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奇怪的味道。

石壁都是腥紅色的,流下來的並不單單是血液,甚至混合了攪碎的肉糜。

每一滴血肉裡都夾雜著哀嚎與咒罵,每一點猩紅中都仿佛冒出扭曲的魂靈,一時間叫這個地域充滿了地獄般的喧囂。

當是死得極端痛苦才會殘留下這樣的幻象,甚至很多血肉牽係的人還未徹底死去,他們正處在瀕死的掙紮與求救之中,而這些完全負麵的能量取代了人魚魔性的陰影,填充著每一道空隙,叫此間的每一縷空氣都顯得如同山宇般沉重。

海水池中的怪物在這樣的壓迫中露出了痛苦猙獰的表情,千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張怪異的臉上窺探出這種情緒的,但見它仰頭發出一聲尖銳得幾乎超出人類聽覺範圍的聲音,裂到耳鰭的巨大嘴巴張大,露出了滿嘴鯊魚鋸齒般的牙,似乎一口就能將她整個人嚼碎了吞入肚中。

重點不是它的模樣有多怪誕,而是它從水中爬了出來!

那奇特的似手非手似鰭非鰭上肢探出,顯然是想抓住她的身軀,速度快如閃電,那分裂的魚尾怪異地扭曲著,上麵覆著醜陋的鱗甲——本來就是純粹怪物的模樣,由於其上某些模擬人類的器官顯得太過突出,這些突出器官所代表的意義就令人作嘔了。

千葉豈止是理智在燃燒,她驚悸得連退後一步都做不到,身體仿佛凍結成石塊,也不知是真的被嚇到了,還是說生理□□縱,不由她自己掌控。

她不知道如果讓這怪物碰觸到自己會產生怎樣的反應,但她厭惡得連想都不願去想,顯然所有的個人意誌都在拚命掙紮著想要抗拒這個念頭,在這個關頭,她的大腦反倒是要清明一些。

“滾開!”她憤怒道。

骨血中那些幾乎被人魚同化的力量在囂張地湧動,就像是人魚同類相殘的本性複蘇出來,那些古老的力量在飛快剝離人魚魔性的掌控,呈現出巨大的排斥力度——就此而言,除了理智實在控製不住往下掉外,自我意識確實要清晰得多。

人魚在即將碰觸到她的瞬間,動作竟然停頓了一下,仿佛是被她的話語襲中,因為其中毫不猶豫的憤怒與厭惡而痛苦,它的喉嚨裡發出一些急促又尖銳的聲音,但剝除了迷惑的魔性之後,這些嘶啞可怖的聲音完全是難聽又無意義的。

如果還是夢幻外表的人魚訴說起愛語來,應當動人至極,但人魚真身這般動作,實在堪稱降維攻擊。

千葉這時候卻因為莫名其妙就能解讀人魚身上的信息,而感到了困擾——是的,這不是一件好事,反而糟糕透頂。

她甚至要忙不迭地閉上眼,如果可以連所有的五感都想關閉,神智越來越不好了,到最後簡直是憑借著過人的意誌才下定決心,完成將荊棘王冠戴上的這個動作。

這個粗糙簡陋由荊棘編成的王冠落到了她的腦袋上。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段時間捏著脖子上的聖物以維係理智時間太長了些,她還想不到「血之冠」的存在。

她一直不敢嘗試這個道具,一來不知道效果,也沒有可以使用的場合,二來是它在她的常識中所代表的意義實在有些可怕,而這個世界也有教廷,也有主,在神聖年代這些存在甚至還是某種真實,那麼她的道具是否也具備特殊意義就是她很難去試驗的。

誰知道一旦取出來,會不會與這個世界的某種規則衝突或者產生共鳴……

但現在麵對人魚這種怪物簡稱惡心變態的真身時,她也隻能將這頂荊棘的王冠當做保命符了——她還不求它發揮多強大的作用,能加點理智值她就很滿意了。

所以千葉很快就震驚了。

當這頂荊棘王冠戴到她頭上,或者說使用了這個道具之後,後續的動作已經完全不由她控製。

冠冕沾到她腦袋的瞬間,尖銳的荊棘便深深刺進了她的皮肉,甚至好像還紮根入顱骨,叫她感覺到近乎窒息的疼痛,但緊接著,隨疼痛而來的一切都勝券在握、一切都掌控在自己之手的爆棚自信,又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愉悅——那一刹那,她簡直覺得整個世界都應該匍匐在自己腳下,自己無所不能。

這種強烈的情緒直衝腦門,一刹那就侵占所有理智,釋放出的快感簡直要將她溺斃。

她視線中的一切都再度變換了模樣。

她完全沒想過世界能變成這樣!

簡直像是那個風暴之夜、她第一次聽到城堡在唱歌時,被公爵帶往塔樓之頂,立在高處看到那個神秘又瑰麗世界時的震撼——甚至比那還要來得難以言喻。

何等璀璨瑰麗、何等光怪陸離的美景啊!

她看到空氣中懸浮著極富韻味的線條,那布滿血汙的牆壁上刻滿了奇妙的符文,並不是真實的,仿佛是幻象,但她能理解這些堪稱宏偉與博大的物象都意味著什麼——在她為人的認知中隻能以“魔性”來描述的一切,如今都現出了本質一般的情景,所有的神秘皆揭開了難以捉摸的麵紗,將其具備的構造與特征展露得淋漓儘致——或者並不是這些信息忽然出現,而是她的精神能解讀這些事物了。

一時間簡直目眩神迷,這就是魔法與神秘嗎?

甚至就連人魚的真身落在她眼中,也不是人類的審美所意識到的醜陋與怪異,而是一種造物獨特的構造,它身上的線條,那些怪誕的存在,竟也有了幾分神奇的美感。

千葉猛然間意識到,這個帶給她劇痛與奇妙景象的冠冕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權柄,是掌控自己所處的空間並解析此間一切的權柄!

誰能想到,這一個在古東方亂世中誕生的道具其實如此地適合魔法側,千葉就是在這一刻,無師自通了如何運用靈魂與精神的力量。

異種的魔法來源於血脈,但她現在所觸碰的,卻是一種源自比骨血更深處更難以捉摸卻也更真實的力量。

「血之冠」強行加持了她的精神,使之淩駕於萬事萬物之上,雖然其中存在道具施加的外力,但這確實是作用在她的靈魂之中的——也就是說,倘若靈魂留下了記憶,她也能夠常識學習並掌控這種力量——想想,“無可阻擋之惡,無可抗拒之主”這樣的描述,本身就何其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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