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不能理解的事物。
究竟是她看得書籍不夠多, 收集的資料不夠全麵,還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允許那些事物出現在人類麵前, 所以不管她做了怎樣的準備,所接觸到的還是認知之外的事物?
無論如何,作為一個純粹的人類,在她遠離風暴堡的時候,神秘便與她無關, 隻有當她踏入神秘,親身感受到神秘,它才會將同樣不可知的存在吸引到她身邊, 叫她能窺到那奇跡世界的一角——就此而言, 這片天地的其餘角落還有可能存在如同風暴堡一樣的魔性之地嗎?
當然,那就不是現在的她應該關注的重點。
身下是一個巨大的煉金陣,她解構過城堡,以四周的場景與建築來看,這個地方在她的印象中大概是在塔樓的位置, 直聳的螺旋形高塔底部就有這樣圓形的空間。
如果先祖的埋屍地是心臟, 那麼這裡大概就相當於腦部。
水銀在刻紋的溝壑上流動,飽含著生命氣息的新鮮血液補足著她孱弱的身體,馥鬱的香草氣味與礦物厚實刺鼻的味道交融, 然後是火,一圈圈綿延向內的火焰,並不見燃料,她不知道那些火焰是從什麼地方燃燒起來的, 但就算是火,灼燒出來的也都是幽晦又沉暗的光芒。
這一切都顯得極為詭異,卻又不像是深藏太多魔性的隱秘之物,雖說同樣難以理解,但這個事物使她產生的恐懼感顯然沒有那麼強烈。
千葉並非不能動彈。
這個法陣雖然將她困在最中心的一個圈裡,就像是形成一個狹窄的屏障一樣阻止她離開,但在這個空間中她是能行動的。
她可以坐起來,能活動手腳,甚至可以轉過頭轉過身,觀察自己腳下的法陣究竟是以怎樣的形態存在。
隻不過她的身體極其虛弱,肩臂上排山倒海的疼痛幾乎要麻痹她的感知,她發現傷口竟然還沒有包紮,直接袒露在空氣中,是對她的自愈能力很有信心,還是說認為她的傷勢不會感染惡化?
千葉身上甚至沒有任何衣物,就這麼赤-條條地將她放在冰冷的石頭上。
但她也未感覺到寒冷,她躺在這個空間,就像是躺在母親的懷抱裡,是一種很溫暖的錯覺——當然這也隻是錯覺,很明顯公爵想要對她做一些未知且殘酷的事——比起公爵對她的身體做了什麼的疑惑,她更想知道,公爵想借助這煉金術法陣實現什麼目的?
結合已知信息來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她還是能嘗試一下。
事實上千葉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因為擺放在眼前的選項是如此一目了然。
荒誕與糟糕就不用多說了,她連“同類相食”與“吞食血親”這種設定都接受了了,現在這種情況反倒沒那麼奇詭。
她的便宜兄長估計仍想奪取她的身體——但比起以食糧的方式吞噬她,他更想占據她的身體,取代她的精神,以這種方式活下去?
千葉:“……”
短暫的失語之後,她的理智又有點不好了,這種手段,確實堪稱無所不用其極了啊!
果然如她所預料的,公爵簡直比神秘與魔法本身還要可怕!
不過千葉不合時宜的探究欲又在這種時候蠢蠢欲動,奇跡種本身的魔性是她不能去觸碰的東西,但是煉金術之類的事物就顯得自帶安全感了吧?
化學?生命科學?魔法造物?煉金術式?
即使這種事物本身就攜帶著魔法的殘留,也屬於潛藏在賽勒斯家族中的神秘之物,但大概是曾經親眼目睹過風暴堡的解構,觸碰過它的實質,所以這讓她本能地產生一種熟悉與親近的錯覺。
當然她很快就強行壓製了這些發散性思維。
身在危險的處境拉回了她的理性,叫她先將目光投注到如何解決這件麻煩事上。
就算受害者是她,她也要讚歎一下公爵本人的心狠手辣的決絕,在絕境中仍想方設法翻盤的狠戾與大膽實在值得誇讚,而且竟然能想到這樣奇詭的辦法,除卻本身就站立在知識的肩膀上——他懂得煉金術——他本人的膽氣與孤注一擲的決絕同樣叫人不容小覷。
估計是對異化死亡的恐懼激發了他的求生欲,已經瀕死的狀態也不在乎更壞的狀況了,他認為在此基礎上做的任何嘗試都是值得的,就算此舉有可能導致家族最後的希望也跟隨覆滅,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的確如此,家族的傳承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哪抵得過自己的存活,妹妹的生命對於他來說具備價值,這就是她存在的緣由,倘若她不具備價值,可能早就死得悄無聲息。
但是,連她這種無知者都知道煉金術是不確定的不穩定的、無法預測的,人類所能理解的“等價交換”與神秘性質上的“等價交換”完全是不同的概念,能創造“風暴堡”這樣產物的煉金術一定很偉大,但她真不認為他能完全實現心中所想。
更彆提現在已經不是神聖年代了!
連神秘都所剩無幾了!
很大可能啟動術式後,等待在前頭的隻有死亡或者異變。
所以公爵也隻是在賭博而已。
那麼這個煉金陣會起到什麼作用,將她的精神滅殺嗎?
還是說將她的靈魂與公爵的魂靈互相置換?
千葉沒想著逃,她能逃到哪裡去,她在基本探索了一番這個法陣之後,嘗試用自己的認知理解無果,便坐在那裡,安靜地感受著城堡的氣息——她的思維不能像意識力海洋中一般,淩駕到整座城堡的上空、窺探每一個角落的麵貌,但思維完全可以突破空間的限閾,叫她感受到石壁背後有什麼,知曉城堡裡的人在做何種事。
她想到哪裡,意識便能到哪裡。
想到公爵本人也是這樣掌控城堡的,她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異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