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鎖02(1 / 2)

這一年, 神州大地天災不斷。

先有暴雪冰封南北, 三月依舊寸步難行, 再有大雨連降四十天未止, 洪水淹泡無數個城市。

七月初西南遭遇了一場百年難遇的地動, 連綿不絕的餘震將壯麗山河劈成了人間煉獄,九月東部又爆發一場罕見的傳染病, 規模之大死傷慘重叫人人聞禽鳥色變。

更彆說十月某日, 神州多地天墜紅雨, 猶如血色潑灑, 人間群鬼嚎哭, 天運無故動蕩——眼見種種不詳絡繹不絕,玄門到底是坐不住了。

怪事增多, 不是天有異象, 就是地氣泄露,老天爺如何行事暫時管不著,隻能先瞅瞅神州龍脈是否安然無恙。

各家都在查探自己職責範圍內的氣象, 畢竟誰都知道最折騰的就是那九條不得不被封印的小龍脈。

劍南, 山勢奇陡, 險峻崔巍。

立在劍上的冷峻青年遠遠望著蒼翠群山間的混沌,那一片迷離之境像是雲蒸霧靄, 又像是流水幽泉,卻又顯得過分沉暗,沉暗晦澀的色調滿是不詳,就像是有某種危險事物在其中翻滾不休, 然而深深望去,又不見有任何動靜,反倒是連魂魄都像是要被吸進去。

這混沌看似近在眼前,可腳下的飛劍如一道光,瞬息百裡,也沒找到任何突破口進入,最終隻能放棄靠近,摸出手機編輯文字:“幽冥海,沈八荒,屏障增厚,排斥力度加強,無法靠近,不敢暴力破之,暫且維持觀察。”

漠北,戈壁蒼茫,烈日當頭,一望無垠。

一個裸著上身的男人走在裸-露的岩石上,身後斜背一柄彎刀,矯健強壯的肩背上刺的是紅爪青龍,森然寶刀上用青金鑲的同樣是龍紋,一頭微微發灰的短發炸得很蓬鬆,粗獷卻又英俊非凡的高鼻深目帶著懶散的神情,看似走得是閒庭信步,每一腳邁出,於空間上就是數丈之遠。

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到某處類似古城遺跡之境,他才像是發現什麼一般停下腳步。

這是一片浩瀚的巨岩石林,荒涼得寸草不生,連沙漠中枯死的胡楊沙棘都未見一根,他慢慢挑起眉,沿著那些風化嚴重卻仍屹立不倒的牆垣轉了一個來回,忽然止步,拔出刀,往腳下猛地一刀刺進去,瞧著是堅固至極的岩石,刺下去卻如入空境,地麵如豆腐般一下子陷下去,周身的沙礫卻瞬間卷集,飛沙走石,遮天蔽日,就像是地下有一道風竄了出來,肆無忌憚狂竄亂舞,形成好一番魔幻場景。

他在風眼立了會兒,才慢悠悠從腰間挎著的行囊裡掏出隻手機,編輯:“渡生河,穆朝辭,河不見了,風還在,求援三個紅頂禿驢三個雜毛老道,布陣抓河,速至!”

九江,有一葉輕舟飄在湖上。

明明是白日,但因烏雲壓頂,暴雨不絕,光線稀少,視野非常昏暗,雨幕翻滾湖水,扁舟如枯葉搖擺不定,無數次瞧著要被水浪打沒,卻又在一些詭異的角度以極其刁鑽的方式又正回來。

舟頭立著個穿蓑衣的老者,鬥笠下一頭蓬亂的銀絲在風中舞動,目光比天色還要沉暗,卻仿佛能撕掉這張雨水不休的天幕一般。

船艙裡窩著隻粉麵小猴,當真是粉嫩嫩的小臉,扯著張黑毯子將自己裹得就剩張猴臉跟兩隻猴爪,倆爪子間還抓著隻手機不停戳按,屏幕的光映照在它臉上成為唯一的光源,不知瞧見了什麼正咧嘴無聲地笑,這時聽見它主人說了一句話,小猴耳朵一抖,立刻切屏幕,毫不含糊地把話打下來:“雲夢澤,洪鐵俠,蜃妖沉底,水路不開,雲夢大陣名存實亡。”

青賀,夕陽入海,天邊雲霞蒸騰,海麵金光粼粼,壯闊的瑰麗與即將入夜的寧靜相互交融,形成一番旖旎繾綣的綺色。

一個粉雕玉琢辨不清性彆的孩童,腳踩一道鳥形的青氣,在這片海域、岸灘、山嶺間來回轉悠,似乎被什麼困擾,眉宇緊蹙,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凝重,掏手機,先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搜尋的結果,聽得對方說了什麼才嗯嗯點頭,掛掉電話才切換界麵,摳著手指頭敲字,如臨大敵的模樣才露出幾分孩童式的幼稚可愛:“瀚雲城,靳孟兮,三分界未開,不知個中詳情,家主已命刀女前來,我待午夜再探。”

江淮,大江奔流,蕩氣回腸,兩岸山勢夾擊,峽穀縱深如簇。

一位婦人負著手立在鎮江石上,腰板挺直,身穿藏青色的褂子,盤起的發一絲不苟,美人遲暮,但那股子抹不去的風韻連歲月都壓不住,隻被她通身的嚴肅冷峻與眉眼間的煩躁削減去幾分綺色。

那目光如電,射入江水之中,就仿佛能窺探到渾濁的水下潛藏的一切,看了好半天,才輕哼一聲,抬起手,取出一隻小巧的手機,發信息的格式也彆具一格,總歸這條江隻有她守著,守到死為止:“龍還在睡,沒事彆煩老娘。”

上藏,格桑花在腳下開遍,高原在遠處連綿,寒風清冽刺骨,空氣高潔無味。

隻是還穿著夏衣耷拉著拖鞋的人,顯然體會不到這種美感,滿心都是被強行推出來湊數的埋怨,先是唉聲歎氣,然後到處亂竄,在瞧見一片高地上滿是縱橫錯落的痕跡時,倒吸一口涼氣。

沒過多久就舉著手機氣急敗壞地轉圈,好半天才找到一點微弱的信號,瞅著自己拍的圖半天上傳不上去,氣得恨不得摔手機:“葬雲天,宋塵,地氣斷絕,天門緊閉,老沙自己長腿跑了!這狗屎信號,不是早就說覆蓋全神州了麼……”

丹揚,茶山起伏,梯田連綿,本是好一派自然風光,現如今卻是全然一片焦灼。

植栽乾枯萎靡,地麵沙化乾裂,原本有機的養分隨著水的消逝被蒸騰得一乾二淨,動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連昆蟲都不剩一隻,就像是方圓百千裡散失的太陽熱量都要聚集在這一地,彆說還有什麼生命的痕跡,連空氣都仿佛帶著火星一般,已經沒有農人敢出來了,要知道這可是丹揚啊,近海濕潤、水鄉連綿的丹揚啊。

一架拂塵慢慢悠悠往前飄著,手柄上坐了個肥頭大耳的道士——穿得是道袍,鼓鼓囊囊的肉多得快將衣服都擠爆了,勉強稱是道士吧,這會兒一邊飄著,一邊舉手機哢嚓哢嚓拍著照,精挑細選了半天才慢悠悠上穿:“滄頂天宮,貧道公昀,看樣子罩不住了,天宮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小孟兒,你家的三分界真不能共享?”

蒙川,天藍如水,草原如畫。

一牛一人在這畫毯般的地界前進,牛也行得慢悠悠,人也躺得懶洋洋,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他身上穿著的赭色大衫在隨著牛的搖擺抖來抖去,臉上罩著一頂破破爛爛的鬥笠,就這麼任由風吹著,牛走著。

手上的佛珠忽然之間鈴鐺出身的時候,他才猛地起身,那本是一串黑色的玉質般的佛珠,卻不知為何能發出如此清亮的聲響,他一把摘下臉上的鬥笠,卻原來是個光頭,很年輕,頭頂戒疤深深,模樣非常俊朗。

他一邊伸手捋著牛耳朵安撫焦躁不安的大青牛,一邊定神向四周看去,眼前的地域瞧著與彆處無甚兩樣,但在和尚的眼裡,卻能看到前麵一片無垠的泥沼,且在不斷散發著汩汩冒泡的黑氣,那黑氣往上蒸騰得有十來丈,形成了一片可怕的無形的障霧,終究是歎了口氣,從衣襟裡摸出手機:“鎮源塔,郎真,祟氣已出,貧僧試試是否能鎮壓,阿彌陀佛。”

九淵已聚其八,整體的情況都不佳,不是出了岔子就是很難鎮住,各家展示完情況之後就是焦頭爛額想辦法解決問題。

但還有一個地方沒消息。

所有人都在等待,不敢在這關頭多廢話,但遲遲沒見信息,群聊裡到底歪了樓。

“@薑良辰@葉貞@伍輝一線天輪到哪家?”

“@葉貞今年應該是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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