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鎖03(1 / 2)

千葉狀似很認真地聽著, 仿佛他不是在咒罵發牢騷而是在吟誦美妙的詩歌。

顏容純潔無辜, 眼神輕盈清明, 唇角的笑又帶著幾分柔緩繾綣之意,靳元白憤憤未平的眼神隻無意觸及了一眼,就是心頭一跳,連氣憤什麼都顧不上了, 精神都要隨之恍惚起來——所以就外表看來,當真是好一位稀世佳人,若說是雲中仙、霧裡花也不為過。

倒不是說她的顏貌如何絕色, 容色怎樣傾城, 而是那份氣質實在卓絕。

她全身上下都籠罩著叫人情不自禁信服的魅力, 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帶有叫人無法抗拒的美麗, 叫人多看一眼就再也生不出質疑之心。

那種既溫柔無害又柔軟細膩的意蘊, 就算是再暴虐之人在她麵前都提不高聲音,再張狂的人被她眼睛一掃都會偃旗息鼓,連將人洗腦都是潤物細無聲式的不知不覺,誰能想到這就是隻黑透了心肝的狡狐?

大概也隻有靳元白這種與她朝夕相處、且熟識她本性的人能夠掙脫這種魅力——但就算是靳元白等人,也總是要一不小心陷進她的圈套裡難以自拔。

她現在就在笑:“哪敢叫我們元白氣成這樣,女兒家家的,又能跑去哪裡,將人找回來給元白賠罪, 怎樣?”

那言笑晏晏的姿態,就像是春光般溫柔和煦,仿佛自家出的醜事並不值得她予以一分傷神。

“我有什麼罪好賠!再說, 那罪過是衝著我的麼!”靳元白惱得很,還是記恨罪魁禍首,“那狼心狗肺的,心這麼歪,家族都不放在眼裡了,就算找回來當做沒事一樣塞給淩家,咱家也拉不下這個臉!人家不會嫌燙手?折本買賣誰願意接?糾纏來糾纏去的,順帶再讓玄門看場好戲?””

他咬牙切齒:“最好死外麵!寧可當咱家這麼多年的栽培打了水漂!”

這話說得倒過了些,氣話也不該這麼說,千葉就多看他一眼,又覺得這話實在有意思,不免又眉眼彎彎起來:“這不是元白的風格呀。”

靳元白什麼風格?

眼裡容不得沙子,一碼歸一碼,看什麼都要整整齊齊,有條有序,萬事萬物不出條框才好。

真出了怎麼辦?

正回來就是。

所以他這麼一番念唱作打為的什麼?

還不是怕您借題發揮搞大事!

他暗暗咬牙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中勃發的怒火,但臉色還是沉壓壓的,連瞳色都陰鷙:“抓!怎麼說都要給個交代!該吐的吐,該補的補,總不至於拿家族的損失給她填漏!”

靳家與淩家的聯姻是早十五年就定下的事,淩家想要“朱雀血”破穢,沒準還能得一脈流朱雀血的後代,為此不惜拿出祖傳法器“碧霞燈”做聘禮,但這一代靳家主支的女孩兒不多,還是沒生之前就已經被定出去了,淩家要結親,就隻能從旁係裡挑。

靳馥玉在旁係中也還很偏,隻是血脈返祖,能容納神火,資質也挺好,於是就被挑中了成為這個聯姻的人選,當時她點的頭可以說是小孩子不懂事,但人家爹媽也同意了,而且她這十多年來就沒表現出一點不願意,她家還因為天上掉下的這門婚事,直接成了旁係中的頭一支。

主支這些年就沒虧待過人家,拿神火提純人家的血脈,提升她的體質,對她自己就是莫大的好處,族中分給旁係的資源全是先往她父母兄弟身上傾倒,其次才是彆的旁係,這沒什麼好說的,要讓人家奉獻總要給予足夠的代價,就這點來說,靳家已經足夠慷慨了,哪想到就快要成婚,出了這樣的簍子。

在靳元白看來,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麼?

主要還是丟臉,靳家又不是不講道理,這一代的家主對族中可算是仁厚溫善到極點了,你要不想嫁,早提出來,不是不能換,區彆就在於主支損失多少而已,你悶聲不吭連吃帶拿了,結果事到臨頭決定拍拍屁股走人,也好歹給家族個反應彌補的時間,反倒是逃婚連帶著私奔,還鬨得人儘皆知,直接將家族的臉麵踩到地上碾壓,能有什麼道理?

要換做彆人家裡,遇到這種事兒也不好怎麼,退了聘禮賠了不是,好言好語把這樁親事散了,這都什麼時代了,就算是退親也沒有多少名聲上的負累,但這是靳家!

滿玄門誰不知道,靳家家主性子奇陡,詭計多端,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都要恐著什麼時候被她算計一把,到她手裡的東西什麼時候見她吐出來?

無怪乎連靳元白都慌著他家家主又想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招數。

所以他斜眼覷著對麵的人,到底還是把話頭又轉回來:“說到底,給家族交代是靳馥玉的事,給淩家交代就是您的事——那賤人怎麼收拾都成,但您要怎麼對付這樁婚事?”

怎麼都要急聘禮那檔子事。

淩家是肯定會上門的,有個心理準備也好過直接觸著雷。

落到家主手上的東西總不會還了的,隻是安撫淩家又哪裡是件容易事,搞不好最後又要扯到利益的交換之上,而這就是她喜聞樂見的東西,畢竟她是不會有“愧疚”“理虧”這種情緒的,給她一個杆子她就能撬了人全家,淩家現在隻是丟了一個家傳法器,沒準到時候就能被掀光家底,完全是她能乾出來的事——但靳家就能眼睜睜看她放飛自我?!

同在玄門,總有些香火情。

靳元白簡直如坐針氈,有先例曆曆在目,他是寧肯吃虧也不願再跟人結仇的,無理卻偏偏贏了這種事實在不光彩,還不止一次,這就不是驕傲而是難堪了,沒看全玄門都已經聞她喪膽。

家主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但她就是容不得有人悖逆她的意誌。

於是靳馥玉這事一出,靳元白首先還不是氣族人不爭氣,而是慌著自家家主又心血來潮亂來。

要知道她不動時,她就是泰山,光端坐在那就能叫人有無窮的底氣,可她要一動,她就是禍害!

無論是對靳家還是玄門都挺糟心的,畢竟她坑起人來不分敵我,隻看擋不擋路。

“自然是誰惹的禍誰彌補嘍。”千葉摩挲著自己的指腹,瞧著自己指甲上的圖紋像是心情極佳的模樣,語聲悠悠,“沒人敢欠靳家的債不還,就算是家裡人也一樣。”

看樣子暫且對此沒什麼想法,靳元白還未鬆口氣,就又聽得一句。

且千葉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眼中的笑意蘊得更深了些:“哦?說起來,馥玉是跟著卓家的那位走的?”

她笑盈盈的眼神掃了掃靳元白,語氣聽著像是疑問,仿佛並不知道詳情,但眉眼間的神色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而是某種篤定的調侃。

靳元白默了一下,咬牙:“對,逃婚也就罷了……還是私奔!您說這有多丟人!”

“眼光倒也不算差。”千葉挑眉,又笑,“年輕一代,卓鳴也算是佼佼者。”

家主自然也年輕得很,但能六歲就當下整個靳家的妖孽,不僅沒人把她當年輕人看,她也不會把自己安在後輩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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