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鎖29(1 / 2)

現如今的瀚雲城還挺熱鬨。

據說攜人“私奔”的卓鳴竟然返回靳家族地, 安安然然等待家主回返, 紅長老倒是想發飆, 但這是家主要的人,靳元白私下當然也把這情況給內部通了口氣, 紅長老等人自然知曉裡麵有些不好解釋的理由,而且家主都認下了, 她們就連問責都無從而起, 隻能冷眼旁觀。

緊接著回來的是靳馥玉, 這就沒脾氣了,也是家主原諒並叫回來的人,旁人也沒法多加苛責,再對她“恨鐵不成鋼”, 也得顧及家主是不是另有算謀,隻能暫且偃旗息鼓看家主怎麼用她——但畢竟這位著實帶給靳家負麵影響, 想人對她有個好氣也難——曾經驕傲孤高的靳馥玉在現如今血脈崩潰又身負重罪的前提下, 反而變得低調謙遜甚至是逆來順受, 倒也不得不叫人唏噓了。

隨後就是靳元白跟葉擎蒼。

東城的災厄已經告一段落, 玄門能做的能助的已經做得差不多, 世俗界接手過去緊鑼密鼓建造修複自己的城市, 葉擎蒼構架的玄門平台已經拉了足夠的人跟勢力上車,現在就看時間驗證發展成效,雖說招了一波人建了公司,但畢竟是網絡性質,有工程師盯著已步入正軌, 也無需他這做老板的事必躬親,正巧靳元白要回本家,他仗著千葉允諾過開放靳家的秘術給他,也跟了回去。

靳元白也不疑有他,兩人在這段共事過程中培養出不少交情,至少瞧見彼此都覺得挺順眼。

就這樣幾個人,能不熱鬨嘛!

千葉坐飛機回青賀,先見了從三分界回來的靳孟兮,大致了解一番界中的情況,再召見紅長老把自己近來的安排講了講,隨即就閉門謝客,誰也不見,攤在床榻上閉目休息,連衣服鞋子都是花娘給脫掉的。

睡了兩個時辰起來,渾身腰酸背痛,花娘已經準備好了藥浴給她泡,搓去腳底因水泡形成的粗皮,挨了一通全身按摩,才逐漸感覺疲乏從身體裡淡褪下去——在瀚雲城待了二十年不出,這身體被養到嬌貴得很,瞧著她在外行走挺適應的樣子,心理自然無礙,身體素質不大跟得上,要不是因為同行者是白渡川,她早就選擇更舒坦的趕路方式了。

他當是知道的吧?要不然也不會處處遷就,甚至恨不得拿她當做易碎品,小心翼翼捧在掌心。

千葉想起白渡川就覺得內心一片柔軟,那是個很溫暖的人,他帶給她的感情也足夠溫暖且值得信賴,他說要度她,她也確實感受到了靈魂從未有過的輕鬆,過往遍布於意識中的迷障蕩然無存,至少與他同行的這一路,確實是她難得珍貴的體驗。

修心,佛道所謂的修心,這是一種意誌的錘煉、精神的修行,於極惡出窺到善念,於動蕩中感受平靜——法門並不複雜,或者可以算是簡單了,但需要以世情作為基底,需要以芸芸眾生作為鋪墊,就此而言,她雖說經曆過好幾段不同的人生,但心境還顯得有些脆弱。

若非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九淵,她真要跟著白渡川走了。

有那種方式比他踐行的道更適合修心的?

現在她已經與他分彆,身在瀚雲城,她就必須好好想明白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何才能做到兩不負,而不是不明不白卻要忍痛取舍。

“花娘,”千葉對這個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精怪道,“我大概愛上了一個人。”

大概是因為對這個話題十分地感興趣,那團遊離在身邊的陰氣嗖地定點,拉過個蒲團坐下來準備認真聽。

它甚至顯露出了自己人形的身姿——身影虛幻的女子跪坐在蒲團上,仰頭往榻上看過來,因為本體是牡丹,所以化形時身穿精美繁複的宮裝,滿頭珠光簪釵,長長的頭發順著後背甚至流淌到地麵上蜿蜒如流水,一雙杏子般的美眸直對著她的臉,既好奇又興奮。

‘您竟然也會愛上一個人嗎?’它的表情十分精彩,既不可思議又充滿了趣味,‘我還以為您先前是開玩笑的,說是想談戀愛結果出門一趟,還真談上戀愛了?’

它知道千葉跟淩家重新訂立婚約的事,本家族地中發生的事,又或許靳家族人們得知的消息、交談的情報,鮮少有她不知道的,畢竟是草木精怪,它的耳目遍布整座瀚雲城,但以它對於千葉的了解,當然也明白,她指的絕不可能是淩家的“未婚夫”,交易是交易,自己是自己,自家家主的腦回路從來都跟世人不一樣,不過作為精怪,它倒也能理解。

千葉睜開眼瞥了瞥它,唇角有一抹笑意:“那是一尊人間的佛陀。”

花娘歪了歪腦袋,忽然意識到她說的是誰:‘所以,果然是端璞法師?!’

千葉想到他的時候沒法不保持著溫暖的心境,但是口中所說的,卻又是極為冷峻清醒的話語:“我去幽冥海看了一遭,比瀚雲城的情況還要糟糕,我有理由相信,九淵彆處的情形都一般無二,救不了的,隻能看著災厄發生——人世的罪孽就要拿人世的犧牲去消弭——這才是真理。”

她停頓了一下,讓花娘有時間能辨析並理解她話語中的意思。

花娘倒不顯得驚訝,畢竟它是精怪,是妖,並不是人類,如果九淵的浩劫真要爆發,大頭也該落在人類身上,其餘生靈隻是附帶遭劫,事實上這片天地對於妖魔鬼怪的限製已經嚴苛至極,生存環境狹窄到近乎破滅,就算沒有浩劫那一回事,異類也快絕種了,所以現如今反倒有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它想了想,說:“天地間的法則是最公平的,這怪不了任何單一的個體,要怪隻能怪整個人世。”

千葉笑了笑:“我也這麼覺得。九淵這個麻煩是千年前天柱傾塌的遺留,那個時候天道就已經殘破了,所以靈氣會散失得如此迅速。地上的靈脈是唯一能夠涵養靈氣的事物了,九淵爆發,並不止牽連惡靈脈,整個神州的靈脈也會被牽涉入其中,到時候,就算世界不毀滅,天地不毀滅,它會是個什麼樣子,還是個無法預想的未來——可是在我這個位置,不得不考慮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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