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是同類相食的生物,同類在彼此的眼中,隻是食物與魔力源泉,而非一種能產生愛欲的存在——亙古以來,人魚都隻會選擇人類作為伴侶。
說來好笑,在人魚進入繁衍期之前,人類也是他們的食物,隻是一旦他們性-成熟,就會前往近海岸,其中一個幸運又或者非常不幸的存在,能叫他們選中成為伴侶……
從異種的角度來說,這點其實可以理解,因為異種的基因向來是霸道的、排他的,同類繁衍利於幼崽基因穩定,非同種族的結合會生出怪胎,但人魚這個種族,絕不能同類共存,為了繁衍,他們隻能尋找能容納自己血脈的種族,光暗元素平衡的人類就不幸地成為了目標,隻有人類在經過人魚魔力改造之後能完全容納他們的血脈,並予以他們生成純粹的人魚幼崽。
這種習性經過種族記憶傳承下來,從未出過錯,不是沒有人魚違背天性喜歡上了彆的種族,但這隻能讓他們在繁衍本能得不到滿足的結局之中徹底燃燒成灰燼。
維拉尼亞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絕非人類啊!
也無怪乎吞噬者會認為她擁有愛欲權柄了,隻有這種能力,可以讓其他種族無差彆地產生愛情與獨占欲。
精靈阿塔利克使勁回憶了一下,還是否定了這種猜測,她的美貌確實過目難忘,但他能確定自己並沒有被觸動,總不可能她的能力隻對於深海種起作用吧!
“並沒有,”維拉尼亞說道,“你是唯一這樣猜測的。”
她從自己所坐著的泡泡上麵站起來,這看上去極端脆弱的存在是這一片狼藉的夢境中唯一完好無損的領域,隻能說是造夢者費心維係之地——當失去與她的接觸,那泡泡悄無聲息地碎裂,整個千瘡百孔的夢境領域開始被溶解。
人魚皺著眉,揮了揮執著冰槍的手,夢境停止崩壞,但也未恢複,一切背景就此定格。
愛欲也不可能在死亡之境存活。
就她擊退海妖的方式來看,她確實沒有說謊。
“無論如何,”人魚冷冷道,“你就留在這裡吧。”
這個“留”語氣冷淡,但顯然並非多麼善意的內涵,它透露著森然的殺意,刻骨的怨恨。
冰槍化為一道光,從四麵八方凝聚來的風霜將它化作了一道裹挾著無數冰棱的光束,幾乎是在那話出口的瞬間,槍已襲出——這大概是灌注了對方所有力量的一槍——你能想象到嚴寒之中綻放出的花碩嗎?那必然是無畏且無懼的昂揚之態,是生命於絕境之中孕生的奇跡,也許連死亡都無法阻擋這樣頑強的掙紮吧,連漆黑無光的深淵都難以抗拒這生機的蔓延。
沒有比人魚更能解釋自己內心的震動,他幾乎是強忍著克製不住的目眩神迷,從病態的狂熱與迷戀中撕扯出一絲絲理智,來維係自己的清醒——這點清醒讓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失策,他不該靠近,不該直視,不該選擇與她交談,有億萬隻毒鱗蟲在啃噬他的心臟,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已經席卷了他每一條神經,每一道血管……
吞噬者無法接受這樣的淪陷,也不能坦然麵對她所帶來的一切,於是用儘了所有的意誌,做出了殺死她的決定。
人魚忽然暴起的攻擊,何其出乎意料,至少精靈條件反射持弓射出的一箭,即使飛快構建出通道,穿梭了空間跳躍而上,也僅僅是迎麵擊散了一縷冰霜,不能完全破除冰槍奇襲的去勢。
一擊不成,阿塔利克猛然反應過來,無需他插手,她應該就有足夠的手段應對危機,既然已經暴露自身,趁著“吞噬者”的武器不在身上,他迅速搭箭而上,尋找破綻攻擊對方!
但阿塔利克確實也好奇維拉尼亞會如何解決這個麻煩,始終分出一道注意留在她身上。
她仍站在原地,好像嚇傻了一般,但就在冰槍一路撕裂殘破的夢境領域與空間而來,即將將她也卷入其中撕扯成碎片之前,一道自上而下的大劍帶著無可阻擋之勢俯衝而下,直直砸在前方,阻落冰槍的去勢,且在短暫的抗衡之後,爆發出恐怖的炸裂。
不!那不是劍!
在屬於爆炸的厲光消散之後,出現在視野中的,明明是一條肋骨。
一條巨大的森然的肋骨!
他用這個不知名的骨骼擋住了吞噬者的冰槍!
而當另一道狂風俯衝而下,以遮天蔽日的身形帶來恐怖的震撼時,這肋骨的來源才呼之欲出——那是一頭骨龍啊!
死亡的真龍種,以白骨之態存在的真龍!
寒氣的漩渦讓空間都結了冰,骨龍之上,立著一個黑甲的騎士,他張開大手,肋骨充當的大劍便飛回他的手上,漠然指向了吞噬者。
在骨龍的身後,依然顯得彬彬有禮的銀發存在身影笑道:“我很喜歡你的能力——‘吞噬者’,死亡與冰霜更相配。很巧,我有一頭骨龍,祂名叫‘寒冰’,來自無光無暗永遠混沌的凜冬之境,我覺得你們會很有共同語言。”
到底誰才是“吞噬者”啊,連掠奪出身的海妖普裡斯特萊都落在了下乘,這種“我很滿意你的能力,所以現在它是我的了”的作風,也太渾然天成了吧!
阿塔利克目瞪口呆——等等,你不是來幫我取回我兄弟的權柄的?
你分明是自己看中了吞噬者的冰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