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頭逃跑。
維拉尼亞知道純白教皇的仇恨在自己身上, 因此毫不猶豫選擇了吞噬者——海妖很不靠譜的樣子,精靈對她多有忌憚,反倒是對她擺明了警惕與敵視的人魚,不缺保命手段, 比較適於利用, 甚至在她明顯表示出對他能力的看重以至於某種意義上的共同利益後,兩者反倒能和平相處。
事實上在她遇見深海生物之前, 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對深海種產生這樣強烈的影響, 這簡直可稱作無法抗拒的本能了,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毫無愛欲方麵的能力,連她都要相信這些家夥的猜測。
小小的白鴉伏在人魚肩上, 即便對她的態度十分複雜, 人魚依然撐開了自己的氣場將它囊括在其中, 隨同雷霆破開空間的疾速而奔逃。
因為過分靠近於他, 所以維拉尼亞難免觸摸到幾分他力量的實質。
“吞噬者”的根源應當是自然力量的一種,而且極有可能是水係權柄,畢竟他是深海的王者,是海域的主人。
除了“吞噬”這個能力可以說是他的伴生權柄,其餘的能力多半是掠奪吞噬它者的過程中蛻變而來, 嚴格意義上冰雪與雷霆都不是他的本源力量——冰雪由水進化, 雷霆自海上而來, 海中的魔獸多半是水係,而且予他的增益並不多, 雷霆的由來應當是外界的機遇,畢竟海上的風暴極多,閃電雷霆也充裕,很有可能是他凝聚自己所掌控的海域中殘留的力量, 由此衍生了他相應的自然職能——又因為進入夢境,遇到了形形色色的異種,他的吞噬能力得到發展,強化了自然職能以至於凝就權柄。
生來登頂之輩就算在異種中也少得可憐,時間與機遇是必不可少的部分,就算是強者也皆有一個成長過程。
“為什麼稱教皇為‘瀆神者’?為什麼懼怕他的信使?”維拉尼亞不忘尋求解惑。
“……那不是信使。”吞噬者瞥一眼左肩,在緊張的逃亡時間,還是開口回答她,“是他的耳目,他力量的化身。”
人魚嫌惡道:“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存在的一切宗旨就會灼燒、毀滅、淨化,而且這些東西在實現目標之前,難以甩脫。”
一個人類,一個人類的教皇,在高位異種間具備如此存在感的理由,隻有強大。
他不像異種一般,生來就具備一定的力量源泉與規則之力,他的一切能力都是後天習得,但他以人類的靈魂涵養了近乎於神力的光輝,以人類之身觸碰到光明的根源——流傳在異種間的猜測,都是說他應當得到了那位天國神祇的遺澤,所以才能強到如此離譜。
純白教皇既厭棄自己的人類同族,又不分種族地憎惡異種,在他眼中,大概一切都是不潔與不祥。
而他的傲慢、偏執與控製欲像他的強大一樣恐怖,毀滅與間接毀滅在他手中的生命不計其數,據說要逃脫他的“製裁”,唯一的方式就是從來都不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所有的道路都是有痕跡的,強行刺破空間穿梭過陌生的夢境,也會遺留下無法閉合的通道,那群光的白鴿就像是嗅到血腥的猛獸,循著這些痕跡瘋狂追蹤而來。
吞噬者“雷霆”的職能也有速度方麵的加強,但一來他身受重傷,二來光確實難以超越,再說在陌生夢境領域受到的限製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身後的白鴿就始終維係著一定的距離,不停追逐他們,而且還在不斷縮小彼此之間的距離。
在某一次為領域規則束縛,一時半會無法儘快撕裂空間逃跑時,曾經被那群白鴿近身——維拉尼亞在當時總算知道這些玩意兒為什麼那麼難纏,它們唯一的也是最可怕的作用竟然是爆炸!
隻要靠近一定的距離就會掀動恐怖的爆炸!
豈止是時間、空間,連同領域規則與虛無氣流,隻要是在它籠罩範圍內的一切事物,什麼都會在輝煌到極致的光火中燃燒。
怪不得人魚會以“毀滅”來評價它,極致的淨化就構成了毀滅,因為完全無罪孽無惡念之物根本就不存在,而它的作用就是掃清一切的不潔與不祥——就這麼短暫的一次會麵,就讓吞噬者的傷勢又加重三分。
維拉尼亞很清楚,吞噬者知道白鴿是追尋誰而來,畢竟隻有她身上存在純白教皇的烙印,人魚早在與她打了一個照麵的時候就已經窺探到這點,顯然,如果丟下她,他肯定不會成為目標,按理說以吞噬者的性格來看,拋棄她是最優解,但就算是在那種危險境地僥幸脫逃,他也沒作出丟下她的舉動。
吞噬者的想法總是十分複雜的,不過與他暫時係在一根繩子上的維拉尼亞,很快就判定自己得想辦法與對方一起逃過這一劫。
慶幸的是象征複活與再生的白鴉本來就具備治療的能力,維拉尼亞借著白鴉的軀體將這個力量傳輸給人魚,加速他的恢複,倒也不害怕他會將“吞噬”的能力對準自己的信使。
源源不斷的白鴿。
順著光如同流水般奔湧而來的鴿子,它們飛動時震顫著空間,明明有著純白無瑕的色澤,也猶如噩夢般如影隨形、難以脫解,唯一秉承的就是與目標同歸於儘的認知,前赴後繼地爆破,不顧一切地焚燒。
就連維拉尼亞都覺得,那位教皇陛下是真的想要她在這種火焰中焚燒殆儘。
“他不怕招惹更多的敵人嗎?”維拉尼亞都為他的恐怖手筆而咋舌了,“這樣的舉動分明是一種挑釁。”
他們在夢境間穿梭,痕跡不可消除,但往往在造夢者反應過來之前已然離開,頂多叫造夢者煩心,然而一路焚燒的白鴿們,卻是結結實實破壞了他者的領域,這就不是簡單惱怒能解決的問題了。
“他不怕。”力量的透支已經叫人魚如紙片般單薄,似乎輕輕一擊就能洞穿他的身體,將他撕成碎片,但他在這種狀態下反而更為強勢,穿梭與轉換更為迅疾,那裹著周身的冰雪雷霆也越加暴戾,“‘瀆神者’之名已經彰顯一切。”
純白教皇的存在與行事對神都是一種褻瀆,但就算他得到再多的憎厭、怨恨、忌憚、仇視,也不會招致更多的冒犯。
這是強大的實力所奠定的基礎——整個夢境都知道,“瀆神者”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之一。
肋骨化作的白鴉已經藏進了人魚的發間,為那有魔力的濃密海藻般的頭發所包裹,免得在逃跑之間被甩脫出去。
但形式越來越糟糕,追兵源源不斷,它們好像能夠不斷增殖,如跗骨之蛆般始終不絕,“吞噬者”本身的處境也不有利,一直在戰鬥的他陷於領域崩潰的創傷,恢複能力有限,就算有白鴉幫助,也沒辦法在密集的爆破中減少創傷,維拉尼亞更不能召喚骨龍與祂的騎士過來接應,一方麵寒冰後麵還有個閒著沒事乾的無聊黑龍在追尋,另一方麵他們對維拉尼亞的重要性遠勝過白鴉信使,她不能冒這個險。
綜合考慮,還是保全吞噬者更好一點。
“放棄我吧,”白鴉從他的頭發裡鑽出來,輕細的聲音笑道,“再與我一起,你也會被‘淨化’。讓我嘗試自己逃吧。你也可以找尋一個合適的地方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