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婭睜大眼睛正在假笑,見到維拉尼亞醒來,眼中就差閃爍喜悅的淚光了。
銀發的執政官對自己的領主微微一笑,接收到暗示的女孩近乎蹦得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倒是還記得拎起裙擺行了個致歉的禮節,不待對方回應,就飛一般地跑走了。
魔王發出一聲輕笑。
慵懶的,隨意的,無關緊要的。
維拉尼亞揮揮手,書房的門自動合上——抱著一疊公務正準備進的副官大人被關在門外,帶著狐疑的眼神看了眼前腳跟逃命般跑出來的茱莉婭小姐——後者聳了聳肩,浪浪蕩蕩地吹了聲口哨,背著手走掉了,這種姿態,極有一種看好戲的幸災樂禍,迪斯曼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敲門,他恭恭敬敬立在門邊上,耐心等待。
感覺不到門內的一切,顯然已經從裡麵被封禁。
魔王真身立足瓦格裡奧特的事實並不為人所知,除了維拉尼亞與領地之主茱莉婭小姐知道外,大概也就一個路菲格了。
這當然是穩定秩序的需要,魔王這個存在本身就是天大的麻煩。
“看來魔王陛下也對‘生命’有興趣了。”既然魔王自己找上來,維拉尼亞也就開門見山了,“隻不過,我很好奇,您是從‘死亡’中見證的‘生命’,還是從‘生命’的倒影中見到的‘死亡’?”
“你放心,我不會染指死亡,”仿佛隔著無數個空間的聲音響起,帶著笑意,與直擊心臟的感染力,還是負麵的,一個聲音都能激起萬千暗湧——雖說聽著像是解釋,但更有種威脅的成分在內,“地獄的土壤先天適應‘死亡’生長,我能獲得相應的力量也理所應當。”
這點她是信的,不僅僅是因為有阿拜斯背書,而且魔王墮天的時間,死神尚在,祂不可能透過死亡本身窺探其權柄。
“‘黑天使’的時光在您的生命中烙下的印記確實很深。”維拉尼亞回以一個微笑,滴水不漏。
她之前的猜測應該是對的,黑暗神格離魔王而去時,祂手上應當還有“生命”類彆的權柄,隻是因為地獄不能接納純粹的“生命”,所以祂將生逆轉為死,才有了死亡的力量。
世人皆道,魔王極其痛恨身為天使的那段時光,但凡有誰敢在祂麵前提到那些往事,都會招致祂的憎惡。
這話應該是真的,因為她確實感覺到了魔王的負麵情緒,那種帶著笑的背後仍掩飾不了的扭曲與痛恨——沒有直接爆發出來,隻是因為祂並無準備與維拉尼亞翻臉。
“所以,陛下能付出什麼呢?”維拉尼亞並不在意魔王的審視,平靜地問道,“讓‘生命’墜落至地獄的代價,有些高。”
這就不是“有些”高了,而是極其高!
大地上所有的光明種族都將竭力阻止的難度係數!
“這就要看你需要什麼了。”魔王慢慢地說。
維拉尼亞微微挑眉,就某種角度來說,精靈女王與魔王對她的信任,居然比她自己還要高啊。
空氣的凝滯交換著微妙的對峙的氣息,維拉尼亞忽然又笑了,她學著茱莉婭小姐那樣聳了聳肩,輕鬆道:“我不在乎神格為誰所有,也不在乎它演變成誰的‘希望’,我隻能保證,我將竭我全力殺死光明的教皇,至於神格……那就要看大家的手段了。”
魔王沉壓壓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斟酌什麼,很長時間沒有開口。
最後祂說道:“精靈的動向喻示神格並無問題,但我必須確認,它是否真值得我預付代價。”
這話問的,維拉尼亞臉上綻開的笑靨就有些過分燦爛了。
她甚至要到笑完之後,才慢慢道:“我有我的消息來源,因為是不能驗證的隱秘,所以也僅是道出來由您參考。”
“生命女神與其他神祇不同,祂是主動隕落的,祂似乎通過某種方式提前預知了黑暗年代的本質,為了使生命在任何糟糕的處境中仍得以繼續,而剝離了自己的神格,解散了自己的神權,以自己的主動犧牲使‘生命’免遭毀壞。”維拉尼亞正色道。
夢魘得到它大概率是竊取,畢竟對大陸來說神祇的消失悄無聲息,但對始終被眾神追殺的夢魘來說,它是最清楚整個過程的,在此,它找到契機竊取無主的神格,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隨黑暗年代的降臨,神代完全消失,神祇的隕落同等也意味著神格的碎裂,因為神格歸根結底仍是法則之力,世界秩序的紊亂帶來一連串問題,馬亞拉大陸上固有的法則早已毀得差不多了,還能支撐著沒崩潰,就是因為構造大陸的基石仍存在。
生命、死亡、光明與黑暗……它們不隨法則的存在而存在,也不不因其毀滅而毀滅,但這並不意味著神格無用。
事實上光是非基石的神格碎片已經夠有心者打得你死我活了,“生命”這個等級的神格是如何保存下來並為夢魘所得的,連維拉尼亞最初都無法理解——但她有阿拜斯。
阿拜斯從不拒絕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從冰雪之主那裡她得到了答案。
無意識海洋能潛藏一切秘密,夢魘雖然不能使用神格,但占據它並且將其當作籌碼,還是能做到的。
魔王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並未表示什麼,就失去了蹤跡。
維拉尼亞知道他是去驗證了,雖說不明白祂要以什麼方式去驗證,但她無懼任何意外。
老實說,薩爾菲爾德攪渾全大陸的水,對她倒也有影響——把她手上的力量更壯大了不少。
她所攢起的軍隊具備天然的同盟性質,秉承的都是殺死純白教皇再爭神格的宗旨,雖說依據現在的局勢,免不了要與全大陸相爭,但維拉尼亞不會為任何事物動搖根本的決心。
*
與其說全大陸聚焦白銀之城,不如說薩爾菲爾德跟維拉尼亞的戰爭升級了。
解決特拉丹教國的領土與子民隻是次要,維拉尼亞始終確信,薩爾菲爾德本身才是最大的麻煩。
聯軍抵達特拉丹之時,白銀之城的戰火已經數起數落。
黑龍知道自己不該幸災樂禍,但祂實在忍不住:“你真的把他逼瘋了。”
“你否定了‘哀泣之牆’不要緊,”黑龍瓦格雷哈哈大笑,“他要拿異種的血肉塑造另一堵‘哀泣之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