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哀傷03(1 / 2)

曼德諾蒂奧的教父無疑是一位高尚又理智到值得人欽佩的首領。

你不能說清楚對錯, 但他的所作所為確實站在他的能力所能及的最恰當的範圍內——他有著博大的胸襟,清醒的態度,以及看破命運的坦蕩。

但這樣一個人, 也無法逃脫為人的愧疚與負罪感。

奧古斯托在書房送彆這位老先生,他的生命已經燃燒到了極點,他本可以平靜地離去,但臨死前他始終掙紮在自己的罪孽、過錯之中, 即使閉上眼也充滿了痛苦和哀傷。

曼德諾最後的支柱轟然倒塌,他仿佛聽到了整個家族破裂搖晃乃至於最終坍塌的聲音。

‘他死了……’他茫然地看著。

然後攀附在心臟之上的怪物徹底蘇醒,那些黑色又肮臟的觸手張牙舞爪地叫囂著,開始攻城略地,侵吞他的理智;他的汗毛倒豎,手臂浮現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所有的神經都在彼此撕扯;隻要想到她的身影, 靈魂下墜的感覺都是如此鮮明, 地獄之門都好像在他眼前張開了縫隙。

‘她屬於我了!’

他所有的思維都在尖叫著——她終於屬於我了!

奧古斯托迫不及待地走出書房,從另一個樓梯間下去, 潮水般的狂喜吞沒了他的理智, 那些因多年求而不得而泛濫成災的欲念甚至都要發出痛苦的嚎叫。

但他一路走一路顫抖, 所有的肌肉都好像背叛了他思維的統禦, 以至於他離那扇門每靠近一步, 身體仿佛要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撕扯成無數塊一般不受控製。

他還未見到她,眼睛裡已經湧出了熱淚。

年少時驚鴻一瞥而生的思戀,少年人熱切又不計後果的喜愛,在歲月中不斷發酵增殖又醞釀而成的深情,那些複雜的感情如排山倒海般重回於心間,鼓動著他脆弱的心臟, 以至於就算已經是一位精於世故、老謀深算的合格政客,也覺得難以承受。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會爆炸吧,被這所有的情感硬生生撐爆。

奧古斯托打開了門。

她背對著他坐在窗前,與樓上的教父幾乎是同樣的姿態,穿著淺緋色的長裙,搭著格子披肩,褐色的卷發比記憶中要短一些,修剪到了腰間的位置,依然軟軟的披散在身後。

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或者連時間都戀慕她的顏容,不舍得在上麵鐫刻紋路,多年以後的她,依然還是與舊時相差無幾的模樣,那麼平靜那麼憂鬱地望著窗外,沒有焦距的視線落在虛無之中,像是在執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境。

奧古斯托渾身顫抖著、戰栗著,肌肉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他想要凝視這個叫他夢寐以求的女人,但他甚至覺得連這樣看著她都是一種褻瀆,要慢慢地俯身跪下來,匍匐在地上,虔誠地親吻她的裙擺。

*

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夕陽的餘暉落在盛放的鮮花上。

這個有著起居室、臥房、書房與衣帽間的大套房連接著外麵封閉式的花廳,就是她日常能活動的所有範圍;書本定期會更換,新式的衣服與首飾按季度送來,照顧她的是一個年長的啞婦,她為她送餐、打掃,愛她如同愛自己的女兒。

如果可以,她能整天坐在一個地方都不動彈。

很多時候她都沒有自己身為“人”這個認知,她覺得自己與那些擺設與那些花草都沒有什麼兩樣,隻是作為一個人形的有生命的物件而擺放,她不說話,也不思考,肆意地揮霍著時間與生命,甚至是無比希冀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她想要回家。

這是她生的所有執念,她想要回到那片舊時的土地之上,即使戰亂不休,即使顛沛流離,即使擔驚受怕,即使忍饑挨餓,她想要回去。

可她回不了家。

無法遂願的哀傷便始終沉墜在她的靈魂上,拖扯著她的生命,蠶食著她的生機,叫她漸漸被蛀成一個空殼。

她甚至能看到她生命的儘頭,浸泡在哀傷釀就的苦海之中。

*

千葉沒想到“哀傷”會以這樣一種形式呈現。

或者說,“南柯”小世界中的每種極端情緒所代表的人生,都不是她所能預料的。

這是“喜樂”“暴怒”與“哀傷”三個小世界帶給她的經驗,她可以就此猜測,其餘的小世界也會帶給她這樣的“驚喜”,這樣前所未有的體驗。

……多少有些不適應。

“喜樂”世界從一開始就被壓製得死死的,她的靈魂與內在被身體的本能控製,毫無掙紮的餘地,這就不用說了;“暴怒”倒是在一開始就嘗試去控製,雖說找到了正確的方式壓抑它理解它,但由於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的思想都駛入誤區,精神跟身體的矛盾有些激烈,直到後來才與“暴怒”和解,讓自己繃緊的精神得到安撫,所以其實沒有得到特彆的成長。

“哀傷”世界更離譜,這具身體簡直孱弱得可憐,它好像固定死了要往某種定向的方向發展,所以任何乾預都不起作用;簡直是精神高維身體低維以至於完全帶不動的節奏,而現在她的靈魂勉強灌注在這具身體中,也無法與之徹底融合,甚至因此而導致了意外情況。

極端的“哀傷”助長了魅惑的被動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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