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爾隻好開口:“我不怕你。你很難傷害到我。但是對於我的白獅,你是他們的克星。”
她閉了閉眼:“白獅很少借助外力——他們雖然是半機械人,可依然堅守人心,認為人的意誌是克服一切險阻得到榮耀的重點,智腦對他們隻是輔助,永遠不可能代替他們的自我意誌。但是你不同,你能隨時入侵他們的機械係統,讓他們的肢體癱瘓、動力坍圮……而我深懼這一點。”
‘我永遠不會傷害您——我向您允諾。’月神說,‘智腦永不說謊。’
阿黛爾無言,這句保證就跟廢話一樣,智械確實不說謊,它們隻會沉默、誤導。
‘你也不必害怕我與您的軍團為敵,因為我們可以站在同一條道路之上。’
那銀色的光點一圈圈纏繞在她的手上,好像是與她交握,它緩慢地傳遞出一個信息。
‘我們,可以成為同行者。’
阿黛爾凝神:“什麼道路?”
“建立新世界?”
阿黛爾:“……”
且不問這個答案到底有多可怕,她覺得自己沒聽錯,它確實是疑問的口吻:“你自己都不確定嗎?”
‘是您還不確定。’
月神說:‘您還未確定走您的姐姐希望您走的道路。‘
阿黛爾的腦子都在嗡嗡震響。
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怎麼可能?!
“什……麼?”
月神說:‘我知道很多東西,您知道的,天網沒有秘密——一切信息都可以促使我分析出我想要的答案。’
‘我會保護您,我一直都在保護您。‘
隻有雙方都掌握著彼此的秘密時,秘密結社才有建立的可能。
主腦月神知道阿黛爾的身份,阿黛爾知道它的本質,並且都不準備泄露,那麼彼此其實就站在同一陣線。
可是比起身份問題,她更緊迫的是主腦提到的蕾拉:“你憑什麼說她——她想要的——是什麼新世界!!”
這回的月神沉默了很長時間,它先解釋:‘我要先遇見您,產生了想要了解您的意願,才會千方百計地去尋求您的情報……請不要懷疑我的用心,一切的出發點隻是我的私願。’
然後它才說道:‘正是因此,我得知了一些或會讓您震驚的消息……我分析了很久,最終得出這樣的結果,您可以不相信這是事實——情感本身是可以否認一切事實的——但作為一級主腦,我能確保我的計算沒有出錯。如果我錯了,那既是說明這件事本身已經躍出了人類所能探知的真理範圍。‘
對於自身算力就堪稱宏大的一級主腦來說,它說它分析了很久,難免不是集合整個中央星域的主腦算力來分析所用的時間。
問題是,阿黛爾也不相信它會出錯。
那這個事實本身就很難令她接受了。
阿黛爾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思緒都無法展開,她隻能依據本能喃喃出聲:“為什麼……你說她希望我走這樣的道路?”
月神在拚命計算實話實說的後果。
阿黛爾咬著牙:“建立新世界?推翻舊有的製度與根基?群星聯邦才和平了多久?人類邊境仍有異族在虎視眈眈!她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她甚至算是親手建立現在的秩序!”
她不是在反駁自己的姐姐,就算蕾拉要滅世,阿黛爾都是無條件助紂為虐的人——當然蕾拉絕不會這麼做。
蕾拉擁護緋紅執政官所為的正是“嶄新的黎明”!
而阿黛爾已經敏銳地察覺了自己姐姐身上的不對勁:“什麼原因促使她如此?她從未顯露!!你又為什麼說她希望我走這樣的路?”
“回答我戴安娜,請回答我!”
月神的計算結果並不良好,阿黛爾已經在失控邊緣,但它受不她的眼淚——她甚至有些還用了“請”不是嗎——她第一次對它用敬語,這多值得紀念啊!
全能的主腦不能忍受自己無法達成阿黛爾的請求,它緊急模擬,加入中央總督、高能所、樞密處等一切變量,判定最後還在掌控範圍。
這才開口回答:‘因為蕾拉是自殺的,她把自己無法承擔卻又渴望的一切都交給了你。’
……
納米治療粒子的測控儀在瞬間爆破,娜娜的驚呼與亞撒的破門而入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的事。
密切控製著領域的中央總督比任何人都要快地反應過來、出現了變故。
阿黛爾仍然是湖泊中還未被解析的魚,但背景不是——背景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感知範圍內。
“大人!她的身體在排斥異物!!”
娜娜焦急道:“納米機器人全都失效分解了!”
“醫療艙!”亞撒短促地說。
“不行!完全不符合指標!醫療艙隻能加速恢複,不能急救!”娜娜慌亂得顧不上敬語,直接衝總督大人喊道,“身體在失溫!馬上建立適溫區域。”
亞撒立刻提高溫度。
領域在她體表構建出一張適溫膜,將她緊緊包裹……亞撒皺眉,精神力感知的本能叫這種狀態幾乎是與她直接接觸。
所有儀器都在“滴滴”釋放著警報音,整個房間都被製造焦慮的聲響充斥。
阿黛爾渾身顫抖著,大量出汗,痛苦讓她蜷縮,痙攣的手指卻在無意識地抓自己的胸口,似乎要將心肺都給剮出來。
娜娜在機械臂的幫助下,緊急調配好藥劑,很艱難才控製住不手忙腳亂:“抓住她!彆讓她掙紮得太厲害。”
亞撒站著不動。
醫生發怒了:“我說抓住她!我忙不過來!!”
門口的侍從、暗部猶豫著要不要踏入這個力場,緊急趕來的護理人員倒是毫不猶豫想進去,但他們都在被排斥——現在充斥著房間的精神力太恐怖了,動一動都恐自己會被擠壓成罐頭。
亞撒往前一步,嘗試按住她。
手也在動,腳也在動,身體也不停扭轉著想要掙脫桎梏,也不知道這副孱弱的身體哪來的力量。
她甚至咳嗽著吐血。
“內臟也在出血!身體機能下降得太快了!”娜娜更焦急了,“快點!露出脖子!”
亞撒隻好以擁抱的姿勢按著人的腦袋,身體與精神力並用完全壓製住她的動作。
注射器直接穿刺她的頸靜脈給藥,機械臂在她垂落的手上紮了好幾針,輔助觀測並掃描她的身體狀態,方便隨時修正藥物配方。
她動不了,沒有意識,卻竟然伏在他肩上嗚嗚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