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息藥劑”可以讓納米粒子失活、崩解, 再隨著人體新陳代謝自動排出體外。
中央星域的科技水平也沒有比緋紅高到哪裡去,阿黛爾體內的這些納米粒子就是普通的醫療粒子,最多因為早先她的身體狀況實在堪憂, 所以納米粒子濃度高了一些,理應不存在規避藥劑的特殊技術。
阿黛爾已經用精神力掃視身體一圈, 並沒發現什麼異樣。
她目前的精神力還很匱乏,本來能夠穿透“智芯環”封鎖薄膜的並不多,在金穗花宮總督壓力之下乃至“貪婪之門”空間通道中又透支太多,致使她現在都還覺得有些緩不過來,不休養不行。
在等待藥劑起效的過程中,她一直在閉目思考。
越想越覺得主腦想做的事其實早就給了暗示——它以匿名身份與諾蘭合謀時,跟他說,它有樣東西遺失在了金穗花宮,需要放到阿黛爾身上帶出來——那東西就是指它自己吧!
它從一開始就想隨同阿黛爾來到緋紅星域吧!!
星域之間的天網畢竟是隔斷的,有不同的天網端口, 通訊信號也彼此不識彆,即便是在中央星域天網稱王的主腦月神, 來這裡也多半會有一段時期的水土不服, 因為即便成功偷渡,那點代碼也隻有微薄的算力,不夠支持它做任何事, 而它的各大載體全在中央星域, 如果它想要在緋紅星域紮根, 必然要經曆不短時間的成長期。
阿黛爾完全不想放任這種苗頭,對主腦“月神”這種恐怖級存在來說,看似無害的初期完全可能成長為宇宙級威脅的將來。
當然,如果主腦真想要偷渡過來, 也不是沒有辦法,畢竟大星域之間也有一定的貿易渠道,以它手中攢著的五花八門的身份、以及在暗地裡興風作浪的勢頭,就算給自己搞個能在緋紅星域也能暢通的載體並不難,隻是需要點時間而已。
阿黛爾真不想承認,以前主腦對於中央星域以外是沒有興趣的,它的全部注意大概都在中央總督身上,忌憚讓它始終小心謹慎,暗地裡搞搞小動作是可以,卻絕不敢轉到明麵上,中央總督不死,它始終受到莫大的威脅與限製——但是它看到阿黛爾了,它對她的興趣導致它陡然意識到,還有中央星域之外的世界可以徜徉。
那裡還沒有中央總督!
它那麼積極地促成阿黛爾的離開,理由說得何其好聽,處處都是為她著想、為向她表現誠意,難免真實目的不是偷渡。
她回顧了逃離金穗花宮的全過程,雖然也沒找到哪有主腦挖空子的時機,但出於對它的忌憚,她根本不敢放鬆。
而且她始終不明白,那個時候它是怎麼通過安妮公主潛入內庭、最後通過納米醫療艙與她取得聯絡的——這也叫她更為警惕。
畢竟她現在身處於源星,她周遭的一切都是整個星域的核心,主腦如果潛入這裡,能找到的機會遠比其他渠道按部就班地“成長”更有利。
不過這一趟中央星域意外之行,倒也不是什麼都沒收獲。
被坑個半死的柯冬估計有話要說。
本來,柯冬跟總督談判,有很大幾率如願以償——拿著為阿黛爾醫治作為籌碼,阿黛爾情況越糟糕,她就越具重要性,以此為條件,要求保留自己“見不得人的秘密”,那麼總督看在她主動坦誠、抑或是割舍柯氏某些利益的前提下,多半也不會太狠。
但阿黛爾自己跑了。
柯冬談判的主要籌碼失效,換句話說,總督已經不需要談判,於是她要逃脫總督的清算就變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
總督能忍住不去挖柯冬的秘密?
那可是令一個“讀心術”天賦的擁有者毫不猶豫逃跑、以免被他窺探到的秘密啊!
不過之前與邊航的對話,也算是解答了阿黛爾一個疑惑。
柯冬的真正天賦也許不是“讀心術”。
眾所皆知,天賦在某一部分的傾向性也意味著自身的抗性,如果她真的是讀心術的話,至少她的能力對於思想這一塊的保護,絕對是無人能出其右的,就算是“彩畫師”也不大有可能解析得了她,至少她絕不該那麼怕。
就跟阿黛爾其實並不擔心“彩畫師”作用於自己的大腦一樣——亞撒是沒這麼做,但假使他出離憤怒、失去理智,估計也是做不到的。
但柯冬還是跑了。
這裡麵沒有什麼貓膩都說不通……所以按照邊航的猜測,“恐怖敘事詩”如果是預知一類的天賦,倒也能說通她的意外舉動。
一方麵,她確實也有秘密懼怕總督解析,另一方麵,難保說她不是提前預見了某種對自己不利的情況。
被坑的柯冬目前處境挺危險,總督完全會將柯冬與柯氏分開來看待,更大可能,他會拿柯氏根基來威脅柯冬“自首”。
但柯冬老早就做好秘密敗露然後逃跑的準備了,絕不可能束手就擒。
她藏著的秘密可是令主腦都覺得危險至極的東西——這麼一個頂級的人類生命科學家如果真的破罐子破摔,又會造成怎樣的惡果?
在阿黛爾看來,柯冬也不是一點籌碼都沒有。
至少她知道蕾拉已死,阿黛爾是蕾拉的血親。
可惜這張牌她沒法打——在阿黛爾已經掌控白獅軍團、緋紅星域默認且支持她掌權的當今,她的真實身份還有什麼用?
而且總督耿耿於懷的是阿黛爾本人,而非“暴君蕾拉”這個身份。
阿黛爾就想著,鑒於這些情況,她有沒有可能撿漏的機會。
她也不想招惹柯冬,但這家夥對蕾拉與她的研究程度確實深入,關於蕾拉出事當年的詳情,柯冬的判斷更有助於她下論斷。
她至今仍然對姐姐的死耿耿於懷。
而且她覺得,柯冬應該也是梅樂絲精神禁製的解鎖目標——柯冬是否能叫她腦子裡再少一條鎖鏈,還要親自試驗過。
……
阿黛爾又做了個掃描,確定身體裡不再有納米粒子的任何反射信號之後,才放棄這方麵的探究。
畢竟就她的認知水平來說,如果主腦真的有辦法藏,她也沒有發現的本事。
醫療中心的醫護人員魚貫而入。
需要她配合的檢測項目已經確定,阿黛爾聽完醫生的介紹,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提出異議,總歸在中央星域,她要配合的更多,也不在乎再走那麼一遭流程。
被簇擁著往外走時,站在門邊的人自然而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阿黛爾看向他的手。
總理大臣歎息:“我真的很忙。”
“但是執政官大人要我拿著這個。”
潛台詞,這就是他目前還等在這裡的原因。
本來該在執政官手上的胸針此刻就在邊航掌心,下麵還墊著那塊素色帕子。
鑒於視野中沒有那個銀發的身影,她意識到對方已經離開此地。
讓一個總理大臣陪著,不知道是過分看重她,還是說是沒有其他人員可選了——要知道,執政官本人的公務比他的總理大臣要少得多。
阿黛爾想了想:“他需要去檢測自己能力的新適應條件嗎?”
畢竟被她吞了“猩紅之種”,天賦能力受到怎樣的影響總要切實探測過才能下論斷,她自然覺得他離開是去做這個了。
“不,他去換衣服了。”邊航說。
自己就是個測謊儀的人,從來不會說謊,總理大臣的為人正直而嚴謹,他不想說寧可不說。
阿黛爾又看向那塊帕子,若有所思:“他覺得我臟。”
“隻是正常操作而已。”邊航對此很坦然,並沒有吐槽上司潔癖的意思。
阿黛爾眨了眨眼,饒有興趣:“強迫症,還是某種‘微觀見照’?”
潔癖通常是強迫症的其中一種直接表現,可以被視為精神疾病,有可能是心理陰影治致病,有可能是生理條件致病,大部分無法控製,但執政官的潔癖發作有顯然可以滯後,也就是說,對於大部分他覺得肮臟的事物,他能容忍,但無法接受。
“微觀寫照”就純粹是天賦能力的副作用了,有些人就是能感知到微觀世界,時時刻刻“看”到細菌、病毒、微生物充斥著整個世界,因此產生潔癖也在所難免。
她覺得執政官是前者。
跟邊航站在一起,總覺得連她也不自覺開始相信直覺了。
但事實上,阿黛爾的直覺偏差一直不大,隻是她很少相信這麼輕易的論斷而已。
現在她就覺得有趣,就像中央總督的被害妄想症——如果深藍星域的那位也有某種精神病症,豈不是證明了帶點精神病才能當上人類世界的領導人?
邊航看著她,沒說話。
阿黛爾自己笑盈盈地斷定了:“哦,還是強迫症。”
比起中央總督眾所皆知的毛病,執政官多少還遮掩了一些。
這說明兩人性格的不同之處,中央總督過分狂妄肆意,他是那種非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在彆人之上的專-製者,是頑固且不講道理的獨-裁者,執政官就更為內斂緩和,他不是個喜歡將自己的心思袒露出來的人,也不過分自我,他會聽取彆人的意見,會作合適的權衡,而非一以概之的獨斷獨行,這不能說他性格中就沒有那種執拗的東西,隻是說他還是個願意講道理的人。
“你們想怎麼打開我的腦子?”在出門前往檢驗室之前,阿黛爾又停了腳步,轉頭問道,“如果在所有現代科技無法打開‘智芯環’的前提下,你們有超規格的意遼師敢於嘗試挖掘我的大腦嗎?”
“有。”邊航說,“總要嘗試一下。既然你自身的精神力能夠滲透‘智芯環’,說明它並非完全的閉塞。”
他看向阿黛爾的眼睛,慎重道:“‘猩紅之種’非常重要,任何有可能取回的方式,我們都可能嘗試。”
阿黛爾點點頭表示了解,轉身出門。
邊航目送她走開。
門邊上還立著一高一矮兩個穿紅製服的工作人員,靠邊看這群人走出去,正要上前,看到邊航也走出來,與隊伍已經隔著一些距離,但也是抬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顧不得說話連忙跟上。
邊航調頭看了眼他們:“情報署?”
低的那位開口,顯然他的級彆更高:“是的,閣下,我們奉命……”
話說到一半忽然停止,幾人都看到不遠處虛空波動,燃燒般的紋路在空氣中劃開,迅速組合成類似於“門”的形狀。
邊航這回倒是停下了腳步,站在那兒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