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說樓笙剛醒來時, 在維生艙內坐了一夜,他明明恢複的很好,連曾經被廢的左臂, 被剝離的手筋都重新長出來,他是涅槃重生,目前身體狀態幾乎完美。但樓笙會捂著心口咳嗽, 咳出血,他那樣冷冽硬挺五官會痛的扭曲, 痛的像是能死掉。
很快的, 褚長溪剛戴上僅一天的通訊手環就收到了很多則消息, 那是在傍晚的時候, 褚長溪和公爵夫夫正在草場上牽馬, 紅霞落下,光線很美。
他收到的不是即時短訊或通話留言,那是很多個被人小心保存的影像視頻, 褚長溪點開一個,電子視頻在空中漂浮播放。
那是在荒原,小雄蟲在外麵玩累了, 樓笙背著他回家,溫柔的愛意暖化了冷硬五官,他聲音輕輕, “溪溪,哥哥以後每天都背你回家, 可好?”
那時微風清爽,夕陽溫柔,背後半邊天的紅霞,天地遼闊, 隻有他們二人,他們輪廓像畫框裡的畫照入塵世。
背上的人昏昏欲睡,“好啊。”
後來,樓笙又問,“溪溪喜歡哥哥嗎?”
小雄蟲已經睡著。
樓笙步伐越發緩慢平穩,背上是他全世界,他自顧柔聲說,“我喜歡溪溪,很喜歡,此生唯一。”
點開第二個。
是樓笙一邊處理族中文件,一邊哄小雄蟲睡覺的畫麵,小雄蟲窩在他懷裡,外麵雨聲潺潺,歲月靜好。
樓笙一隻手輕拍他背,一隻手劃動光屏,偶爾低頭溫柔一笑,親吻懷中人發絲。
“溪溪,我愛你。”
第三,
是小雄蟲闖了禍,樓笙出麵維護,有人反駁,小雄蟲躲在他身後,他擋在他身前,“他還小,一切罪責,由我來承擔。”
你是他什麼人啊,憑什麼你來擔?
樓笙說,“愛人。”
第四……
小雄蟲窩在樓笙懷裡看書時,樓笙會掐準時間給他翻頁,陪他打遊戲時,樓笙會裝作很認真的輸給他,樓笙會絞儘腦汁研究食譜,種植他愛吃的蔬菜,小雄蟲愛睡覺,樓笙無論何時都能放下手裡的事情來抱他哄睡……
小雄蟲說什麼,樓笙都聽從照做,總說這世上“溪溪最好”,也總一本正經對著山河,對著長空,脫口而出,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隻愛褚長溪一人,永遠愛他,疼他,對他好。
為他炸漫天夜空煙花如白晝,為他種滿一整個星球的藍騰花……
樓笙低垂的眉目,溫柔的聲音從影像裡斷斷續續傳出,
“溪溪,我愛你。”
“一直愛,永遠愛。”
許許多多曾被樓笙暗中錄下的電子影像,褚長溪抬頭看時,滿天空都是,多彩畫麵,光芒晃眼。電子播放按鈕圍在他周圍,很緩慢的繞著他飛行,如走馬燈,像是褚長溪曾看過的書中,星域史中人們行往天堂之門,在小船上飄行的河流裡,夜幕下一個一個閃亮的光點,在空中,在水流中,在指縫間流過,你問那是什麼?
那是有人在思念你。
那是愛你的人記憶中,你的樣子。
褚長溪手指輕點,就是一場又一場浪漫的告白。
不僅是這些,樓笙還親自給他一一解釋了詹言口中他們之間所有的誤會,一遍又一遍說對不起,都是哥哥不好。
最後畫麵裡,男人軍裝依舊威嚴,眉目輪廓硬朗帥氣,他瘦了很多,卻又格外強大沉穩,他的確靠一張臉,就有讓人信服的本領。
他仍是那個一聲令下,全聯邦的兵都會沸騰的第一將軍。
“他恢複的不錯。”
係統,【哇,看來宿主滿意。】
褚長溪嗯了一聲,他確實有擔心過,樓笙會因為詹言所說有關他的事情,而深受打擊,一蹶不振。
【那大概是他真的想通,也終於明白,你要的是什麼,什麼才是對你好。】
小少爺要什麼?
畫麵裡樓笙很輕的呼吸,像是怕驚擾,
“溪溪,哥哥答應過你,我是你的,人是你的,心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這從來沒有變過,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
樓笙說,“你想要的如同荒原之上人與人之間有的那份平等尊重,我就為你改變整個世界,你想要和平,我會為你守好這片土地,你此生愛我與否,我都願為你付出一切,直到生命終結。”
人們有時總會自以為是,以前樓笙自以為是對他好,後來自以為是護他性命,卻從沒明白,褚長溪要什麼,什麼才能讓他開心。現在他懂了,隻要褚長溪好好的,他想完成他所願,為他而戰至死,其他便什麼也不求了。
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仍會思念。
屏幕黑了以後,褚長溪還能看見有文字浮現“溪溪,你還好嗎?”
“哥哥很想你。”
“想”一字似乎打開了樓笙壓抑已久,緊繃的情緒在黑暗中徹底釋放,文字浮現的又快又抖,滿屏的“想你”。
他情緒似乎崩潰了。
褚長溪扯開嘴角,沒心沒肺的笑了笑,似覺無聊,主動關閉通訊,眼前所有浮動畫麵接連消散,草場上恢複平靜,天空中不再星星點點的光。
一望無際的綠野,青草,讓人心曠神怡。
【這不是即時通訊,是他錄製的,他好像還不能很好的麵對你,他錄了有上千遍。】
“哦。”
【宿主,樓笙和詹言似乎都還不知你身體的真實情況,你確定你突然掛了以後,樓笙不會再來一次殉情?】
樓笙現在所能做的一切,都是他心愛之人好好的前提。
“哦,”褚長溪湛藍眼眸裡濃烈的笑意,似勉為其難說,“那就去見見他吧。”
【嗯?】什麼意思?
褚長溪笑盈盈跑向不遠處早已目瞪口呆的公爵夫夫二人。
“爸爸,父親,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
………
褚長溪登上飛船離開時,有人來稟告太子殿下。洛斯那時正站在會議室大廳,神情淡漠地聽著王公大臣們的勸說及明裡暗裡的指責和威脅。
皇帝年老體衰,大權旁落,已沒有能力重新抉擇繼承人的人選,其他皇子一時也沒有可與太子相抗衡的實力,所以他們隻能一同前往太子殿企圖說服太子殿下趁此時機攻打聯邦的決定。
會議室裡吵吵嚷嚷,他們很激動,但洛斯卻沒聽進去多少,他正心不在焉想著小少爺今日去哪裡玩了,玩什麼了,有沒有很開心。
當親衛貼近他耳邊告知,小少爺已登上飛船離開帝星,洛斯有一瞬的失神,隨後唇邊緩慢扯出一抹笑意,那笑意溫柔繾綣,仿佛親眼所見心愛之人燦爛明亮的笑顏,他被感染跟著笑。
笑著笑著,牽動一直未曾治療的傷口,他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但越咳他卻越是笑的厲害。
又瘋又怪異。
正慷慨激昂發言的貴族見太子神情著實可怕,不由停下話頭,問道,“殿下,您的身體……?”
“我沒事,”洛斯壓下咳嗽,抬手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難得好脾氣,抿唇笑說,“你還有什麼話沒說完?繼續。”
貴族當然不是真心關心太子身體情況,如果對方此時出事,他們或許還會開心,可以重新選立個聽話的君主。貴族自信滿滿道,“我想殿下應該也清楚,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雖然消息傳出,樓笙已醒,但此時他定是在著力於平息內亂,而無暇顧及其他,這個時候攻打他們,可令他們措手不及。”
“嗯,”洛斯沉默了一會兒,才又笑了起來,他藍色眼睛看向那位華服層層疊疊的貴族,“你說的對。”
“是的殿下,”貴族以為終於勸服太子殿下,“您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嗯,還有要說的嗎?請繼續。”
太子殿下罕見和顏悅色。
“好好。”
貴族神情激動的繼續分析,其他在座的人也跟著大膽起來,暢所欲言。
洛斯慢悠悠走向會議廳首位坐下。
他脊背挺直,華麗禮服高貴矜傲,前額金發梳向腦後,漫不經心走動間幾縷發絲落在額前,顯出幾分風流邪氣。腳下地板照天頂巨幅玻璃落下的日光,綿延至身後威嚴神秘的古老建築群。
他氣勢攝人。
太子殿下有謀略,有智慧,他也有野心,也足夠心狠手辣,如果他能聽話,將會是貴族們最為滿意的君王人選。
但殿下明麵聆聽,心緒似已飛出天外。
稟明小少爺離開消息的親衛覺得殿下對此沒有任何舉動,這很奇怪,他上前低聲問,“殿下,您不去追嗎?”
曆經千辛萬苦才把人帶回來。
這才多久,人家自己要回去了。
但太子殿下隻輕輕搖頭,“他開心就好。”
他主動離開,是開心的吧?
隻要他開心,什麼都好。
洛斯笑看著底下王公貴族滔滔不絕,醜惡嘴臉,貴族們害怕聯邦解放全星域,讓他們不再享有奴役其他星球子民的權利,不能再擁有隨意掌控他人人格和生死的權利,這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所以他們一直主張發起戰爭。
但他們又有誰會親自上戰場呢?洛斯遮了一下眼睛,小少爺說的沒錯啊,流血犧牲不是他們,生靈塗炭不在他們腳下,他們隻會待在府邸,歌舞升平,坐享其成。
真是一群自私,貪婪,又冰冷的家夥。
他的溪溪真是又善良,又懂道理。
洛斯靜靜坐在那裡,偶爾假笑應和底下兩句,他們思想很難改變,洛斯也沒耐心沒時間去改變他們。
他招手讓身後親衛附耳過來,親衛聽完,神情困惑又難以理解,他想問什麼,但殿下卻冷聲下命令,“照辦。”
親衛隻好低著頭退下,最後鬼使神差抬頭看去一眼,太子殿下正和藹可親和那群貴族周旋,但跟在殿下身邊許久的親衛能看出,殿下似乎在逗他們玩?
太子殿裡的人今早之前早已全部默默調出,隻剩他們這一小隊親衛兵,現在殿下命令他們將太子殿所有出口封死,不準他們再進入。
“殿下這是要做什麼?”有人小聲問。
“是要教訓那群人嗎?”
他們是主戰派,還冥頑不靈。
“殿下隻身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