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需活到一百年呢。
所以將軍一聽就同意了,
於是後麵很長一段時間,樓笙都是在心裡疾病治療室裡度過,吃大量鎮定藥物。的確,這有效果,樓笙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乎很長時間聽不到。但很快,伴隨而來的另一個問題又出現了……
樓笙也開始遺忘與愛人之間相處時光,他心病因一個人而起,若想徹底治好,便是將這個人從他腦海裡抹去。他恍惚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他害怕極了,無措的像個鬨脾氣的小孩。
把小白瓶子裡的藥物,全部扔進了垃圾桶裡。
治療室也不再去。
他怎麼能忘了他?
他在家中設置了日期提醒自己,一百年是哪一天,密密麻麻轉動的日程表,他過一天劃掉一天,每天清晨和夜晚都會看一遍,然後認真工作,好好吃飯。
耳邊聲音持續聒噪,刺耳。
樓小思不知道父親為什麼拚命堅持要過這痛苦的一百年,他不想最後看到一個精神分裂患者,他求他吃藥。
可父親隻是冷靜交代。
如果哪天他真的神智不清到什麼也不知道,需要被捆上鎖鏈關在病房裡,那樓小思必需保證他活到他日期表上的最後一天,然後將他槍殺。
樓小思哭著問為什麼。
樓笙隻在心裡回答,如果他沒做到和溪溪的約定,溪溪不高興,下輩子不願意見他了怎麼辦。
他去哪裡找他啊?
他能去哪裡找?
*
一年後的某一天,小少爺墓碑前又來了一個似瘋非瘋的精神患者一般的男人。
洛斯完全不能相信,為什麼他能如此命大,在爆炸中還能活下來,經過一年半的深眠修複,他已恢複和正常人一樣。
這很不科學,他想不明白。
那時星際已經恢複和平,迎來了新的時代,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皇室雖已沒有他的位置,但他依然可以憑皇室身份,高貴而體麵的過完餘生。
但他不敢出門,甚至不敢看星際新聞,他逃避而恐懼著外界的一切。
因為他知道他能活到今天,但有人不可以。
也許很早之前,他害死的那人,他沒能去見他最後一麵,他多活了這麼久呢?
憑什麼啊?
憑什麼他害死了彆人,自己還好好活著。
在某一天夜晚,從噩夢中驚醒,他無法控製身體主動權,眼睜睜看著“自己”訂了星際航班,前往了自己最恐懼的地方。
他在整個星際最有名的將軍家門外站了很久,直到一個半大的小孩走出來,那眼睛和某個人像極了,像的洛斯害怕,不禁後退了好幾步。
小孩莫名其妙打量他,問他找誰。
“褚長溪……”洛斯對小孩說,他儘量睜大眼睛,不敢眨,可眼淚還是不要命的落,“葬在哪裡?”
小孩皺了皺眉,滿眼戒備看他,沒說話。
他不認識他,也沒見過。
但這麼大一個人,在一個小孩子麵前哭,好像被一個小孩子給欺負了似的。
樓小思隻好沉默地讓他跟過來。
他帶他去爸爸墓碑前。
那男人跪在地上去親吻墓碑,輕柔地拂去碑上落雪,已經深冬季節,天氣很冷,可那瘋子一樣的男人卻穿的很單薄。
像是睡衣,他剛從被窩裡爬出來。
樓小思還要去上學,隻好善意提醒他,天氣很冷,讓他早點回家。
可是第二天,他去給爸爸讀漫畫書時,看見那男人靠著墓碑睡著了。
他喊了幾聲沒人應,去推他,觸感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
樓小思把這件事說給父親聽,父親那時還算清醒。
他開玩笑,讓父親乾脆也去學那瘋子,去陪爸爸算了,樓小思每日親眼所見父親痛苦,他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可是父親隻是動作笨拙的撫摸他頭發,搖頭,“不行。”
那時父親已經患上手抖的毛病,連吃飯都狼狽地撒在飯桌上不少。
*
一百年後。
樓小思已經記不清父親是何時住進病房的,一百年太長了啊,長到一個孩子長大,子承父業,成為了聯邦最出色的將軍。
長到整個世界已經如爸爸所想,雄蟲進化藥劑研製很成功,軍隊裡甚至都有了“進化人”。
知道這天就是父親記錄表上的最後一天時,樓思還在軍隊裡參與軍方演習,中途,設置提醒的智能數據在眼前浮現時。
年輕將軍臉色一變,丟下了一廣場的士兵,就往醫院跑。
*
一百年後。
醫院樓下那片藍騰花草又開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頭,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一套軍裝,顫巍巍穿的板正,認真理帽子和袖口。然後趁護士不注意,去樓下摘花,一邊嫌棄的挑挑揀揀,一邊口中念叨,
“終於可以見麵了。”
那一天,一個病了很久,意識都糊塗的老頭,高興的像個孩子。
喃喃念著要去跟誰見麵。
沒人嘲笑他,知道故事的護士們都在幫老人。
給他歪掉的帽子扶正,幫他紮花束,給他衣服上沾的草屑拂去。
後來,老人兒子來了,帶走了老人。
將他帶到墳墓前,年輕將軍一臉複雜的開始親自挖墳,時不時瞪一眼老人。
一百年後,年輕將軍將老人送上一架落了灰的機甲,再次跟老人告彆,“再見父親。”
“再見爸爸。”
坐標,自爆程序,骨灰……
一百年來老人不去參加葬禮,不去祭拜。
一百年後,他帶著花束說,
“溪溪,哥哥去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