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則亂。這世上能讓魔尊來不及細想就心慌意亂的人, 唯獨褚長溪一人了,他不敢放任褚長溪會被帶走的任何一絲可能。
關朔看著一陣黑霧瞬間翻卷著消失的人,眼神問遊青青, “你怎麼知道宣斐已經成功把人救走了?”
他們本意確實有拖著湮燼之, 由宣斐去魔宮帶出褚長溪的計劃。
但此時, 宣斐有沒有成功, 他們並不知。
遊青青仍舊盯著飛鳥的方向,輕輕搖頭。
關朔頓時急了,左右看看周圍魔族也不好出口質問, 隻能傳音,“那你是瘋了嗎?把計劃明擺著說給湮燼之!”
遊青青輕垂的眼睫, 蔑視的很, 似乎懶得給他解釋。
這女人……呸!這妖人!關朔氣急。
是容澤也開口問, 遊青青才說, “湮燼之已經知道你們想激怒他, 繼而讓他無可奈何去找長溪哥哥來解決,他又怎麼可能如你們願?我如此炸他,他反而會去見長溪哥哥。”
容澤點頭稱是, 他向來君子言行, 襟懷坦白,如今也會虛假算計了。掌心傾下, 血水淅淅瀝瀝落, “我明白,湮燼之不可能沒有防備,他一直未察覺有異,隻能說明宣斐他並沒有成功。”
“師弟曾傳話回來,月圓夜, 回宗門,我們用計想見他,也是想和他確認,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遊青青說,“棲梧山神獸主動離開,應是長溪哥哥授意,特意從此處過,你們沒想過是為什麼?”
不等回答,他又說,“就是為了提醒我們,他好像……什麼都料到了。”
容澤垂下眼,已經明白了大半。
雖然不知道師弟具體意圖什麼,他既說月圓夜回宗門,容澤隻能相信他許是有法子的。
*
湮燼之如一道散發血腥氣的風,刮過寂靜深重的魔宮寢殿,一扇又一扇的大門被撞開。
守門的魔侍被嚇了一跳,感受到尊上熟悉的威壓,心驚肉跳的跪倒一片。
“人還在嗎?”
魔侍,“回遵上,在。”
湮燼之陰沉著臉現身在內室門口,長靴踩出兩排血水痕,他已經看見了房間裡的人。
從半掩的窗戶看進去,青年一身月牙白衣衫,指骨抵著額頭撐在桌上,在翻一本古樸雜書,燭火輕晃,細風撩發,因靈脈儘毀,臉上難掩幾分蒼白虛弱。
從轉身那時湮燼之就已知遊青青隻是炸他,可事關褚長溪,他幾乎想都沒有多想就來了。
他推開門,提著猶在滴血的劍,緩慢走進去。血水順著劍尖落,有彆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褚長溪抬起頭,對上湮燼之那雙痛苦、怒火,委屈,甚至壓抑的恨意……種種複雜情緒交織的紅眸,隻淡聲問,“怎麼回來了?”
“他們不肯離開,”湮燼之心中暴戾未減,言語滿是殺氣,“就動手了。”
褚長溪道,“你跟他們說,是我讓他們離開。”
“長溪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湮燼之手中劍微翻,劍光落他血跡斑駁臉上,美豔麵容看起來猙獰可怖,“真想讓他們離開,你留在我身邊?”
褚長溪坦然,“我不想他們死。”
因為不想他們死,所以答應交換條件,這是他們前幾日談好的。
僅是湮燼之的威脅,褚長溪的妥協。
“三百年前,長溪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湮燼之胸腔悶痛,他扔了劍,忽然俯身逼近褚長溪,咬牙問,“長溪答應與我成婚,隻是為了布陣設局殺我?”
“……誰這麼……告訴你的?”褚長溪坐在榻上,聞言抬眸。
湮燼之將他圈在懷中,不斷壓近,垂落的白發,濃密的睫毛下眼框通紅。
“這麼說,就是了?”
他艱難的吐息,嗓音嘶啞的可怕。
褚長溪雙手被湮燼之抓住,越來越用力,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是。”
係統:【我靠,溪溪你在說什麼?】
湮燼之聽後身體明顯僵停一瞬,微微翕動的嘴唇,斷斷續續的喘息,他疼的厲害,疼的低垂著眼笑。
白發無風自揚,滿麵蔓生紅紋,神魂破碎,地獄炎火,惡鬼叢生。他笑意癲狂古怪,聲音極低極低說
“所以那時長溪對我,真的沒有絲毫情意?”
褚長溪沉默。
他在湮燼之眼下,抬起的臉,俊美冰冷,氣質仙氣飄渺,無端遙遠,一種讓人永遠也無法觸及的遠。
湮燼之的記憶閃回那百年相處,一個又一個畫麵,所有歡喜嫣然,低眉回眸………通通都是假的。
此時憶起,堪比淩遲……
可他仍在想,那時曾遇險,湮燼之總是擋在最前,有一次所遇妖邪太強,他不能暴露身份,被重傷不得反製。
手中的劍被打落,他狼狽的從空中摔下。
卻在落地前一刻,清風拂過,流風落雪。
有人將他攬入懷中。
“是誰教你不敵時也不知後退,受傷了也不知退的?”
“湮燼之,你記得,你還有我。”
這句話褚長溪雖說的冷淡,他也慣常守護在他人身前,可那時聽他說,湮燼之心口似有岩漿炸開。
那一句“你還有我”,湮燼之在魔窟穀底,也不知反複回憶了多少次。
但如今,都是假的啊……
“沒關係,都不重要了 ,”湮燼之神情一變,凶戾萬分,“褚長溪,你這一生都彆妄想離開我,我說過,因什麼離開,我就毀了什麼,因何人離開,我就殺了誰!”
“……”褚長溪轉過臉,似不想再理會眼前的瘋子。
湮燼之忽然生出一絲恐慌,他也許根本無法真正威脅到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