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殺夫正道五十 蒼吾……(1 / 2)

蒼吾劍尊仙逝。

仙門百家自魔窟一戰後, 未回宗門便直接隨行回蒼吾派參加祭祀大典,無數崇拜褚仙尊的仙門弟子一路哭到山門前。修真界門派其餘人也在聽之消息後,趕往蒼吾奔喪。

大雪紛揚, 天地素縞。山道零落破敗,無人顧及打理,處處淒涼。

遊靜汀未曾去看一眼褚長溪屍身,便要離開。那副屍身被汙毀………他實在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湮燼之的強迫。

也不能接受宣斐, 關朔等人自以為是的“被迫”相救之舉。

女子衣裙,麵紗遮麵, 遊靜汀姣好清麗的眉目憤怒又陰冷。

踩過覆雪的石階,風卷起的雪成片, 總讓他恍惚間似看到了那片乾淨無塵的白衣, 可急走之後空茫, 什麼也沒有。

遊精靜汀固執的在雪中找尋,試圖在風雪中描摹出那人的身形,他那麼深,那麼深, 愛著的神。

越是愛, 就越不敢用俗世情愛汙穢他半點。

可他那麼珍之重之的人,竟被他們輕易染指,好像什麼人都能資格觸碰他似的!

不是。

他們不配!

遊靜汀聽到自己牙齒咬動的清晰聲響。那麼高貴無暇的人, 怎能被他們凡夫俗子汙染?

褚長溪仙姿出塵, 是他再怎麼愛,也想都不敢往那種肮臟事上想的人。

鬆氣時, 遊靜汀口中已經彌漫血腥味,他咬牙咬出血。

不夠。

那些痛苦遠遠不夠。

遊靜汀空落落地在虛空中抓了幾下,想抓住當年在深淵中對他說“我帶你走”, 對他伸出的那隻手。

皎月清風,流紅斷琴,在仙宮花月的幻境裡教他撫弄破魂曲的那雙手。

可是,卻再也不能了。

遊靜汀走過山門,岩石邊上青鬆積雪,無風壓鬆枝,卻有雪抖落。他停下腳步,立在風雪中。

岩道另一邊走出兩人,“遊宮主。”

是聞羽和蓮鏡追來,細雪中聞羽喪白素衣,麵色悲戚,仍氣度不凡,“遊宮主現在就要走嗎?”

遊靜汀神色似冷非冷看著他們,又有幾分敵意,淡淡應道,“是。”

旁邊的蓮鏡疑惑地看著遊靜汀。

褚長溪喪禮還未完,現在離開,似乎反常。他問道,“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遊靜汀垂眸,眼中冷沉如冰,聲音哽咽中儘是譏諷涼薄。

“能有什麼要緊事,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不去吊唁,甚至未曾去看那副屍身一眼,很奇怪?”

沒等回答,烏發落滿身,扮相絕色的神女,麵紗下的麵容猙獰諷刺,“可是,那還是他嗎?”

“隻是一副沒了主人的肉身,還曾被最不配的人臟染過的空殼。”

“他已不是他,又何必在乎?”

蓮鏡被他這番言論震驚地心底發寒發怔。

聞羽知道他是在說湮燼之給褚長溪種情毒一事,也能感覺出他或許也在憎恨關朔他們。

那種情況下,他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褚長溪毒發不顧,但長溪決心赴死,宣斐說的沒錯,褚長溪從未想過活著回來,這與他毒發不得不與他人交合解毒不會沒關係。

他們或許都是害死褚長溪的人,不止湮燼之,關朔他們或許都是……

可這就足以使遊靜汀說出“何必在乎”之言嗎?褚長溪就是褚長溪,他們一個兩個守著那屍身發瘋——

總覺得哪裡不對。遊靜汀是仙宮神女,有窺破天機之能,聞羽心中一緊,抬眸問道,“遊宮主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遊靜汀眸光微頓,慢聲反問,“我能有何事瞞你們?褚長溪死了,身死魂滅,便什麼也沒了。”

“再如何對著那臟了的空殼掙紮,也是虛妄徒勞。”

到底是看的太通透,還是另有隱情?

聞羽看著那個走遠的背影,深深皺眉。

*

湮燼之找來無數聚魂結魄的法器,卻天上地下找不到一絲褚長溪魂魄的影子。

肉體凡胎,又神魂散儘,想要起死回生,簡直天方夜譚。

但魔界之尊發了瘋似的從魔域開始,掘地三尺的翻找。

逆天改命,有違自然天理的法子自古多存在於妖魔界的旁門左道之中。湮燼之不僅將魔界翻了個底朝天,還大量派人去往妖界找尋。

………

儘管湮燼之每時每刻都想見褚長溪想的發瘋,但沒有找到萬無一失的法子之前,他不敢將褚長溪屍身奪回來,甚至去瞧一眼都不敢。

他也懼怕回憶與褚長溪有關的一切。

———懼怕記起他曾對褚長溪做了什麼。

褚長溪剜骨毀道救他,他卻因誤會,都做下什麼!

靈脈受損,靈力儘失……這些不是假,不是騙他。將褚長溪囚在魔界的每一日,都受魔氣侵噬之痛。

長溪,會疼。

湮燼之稍微想起,就肺腑痛到喉間湧出血。

寢殿內床帳紅紗曾捆緊過褚長溪雙手,那張床榻,錦被之上似還殘有隱忍難抑的緊攥痕跡………

連日來一無所獲回殿的湮燼之記起此,崩潰,混亂、瘋魔,發了狂用鞭子抽碎寢殿每一處……

暴躁狂亂的力量,牽動整個魔域上空雷雲密布,暴雨直衝而下。失魂落魄的魔尊走進雨中,紅衣破碎,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血水混著雨水,踩下一個又一個血印。

他像是在雨中找人,又像不是。

他走過褚長溪在魔界曾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殿前的石階,庭院中用靈石溫養的人間花草,引自仙山的靈泉池水………

血月上空裡,猶如霞光鋪滿時,照黑石橋上,白衣人回眸注目……

湮燼之曾撐傘,將他抱起。

——湮燼之,你我恩怨終可了結。

“不。”

“不要……”

魔尊站在橋上,一聲又一聲對著虛空哀求呢喃,恐懼的身體仿佛隨時都能倒下去。

“尊上,”石崎跟在身後,手裡拿著傘,卻不敢給尊上撐,“修真界傳來消息,蒼吾派正在為褚仙尊舉行祭祀大典,若是……入靈墓……”

雖然避靈珠等妨屍身腐化的東西哪裡都不少,但一旦入棺下葬,便默認不會用了,會與凡人一樣,化為塵土,入土為安。

那時,即便尊上找到方法,也來不及了。

湮燼之聞言轉過身,隔著沉重的雨幕看石崎,雨水流過的雙眸裡,怔怔然,似乎沒聽出石崎話中含義。

他反應許久,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在魔窟裡被炎火燒灼過的嗓音本已恢複如初,但湮燼之開口時,嗓音沙啞的比以前更甚,“什麼祭祀大典,長溪他不會死。”

不會死。

尊上不承認褚仙尊死了,一直不承認,又或者堅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救活褚仙尊的方法。

石崎跟著尊上一路走過來,尊上懊悔,悔恨,自傷,自殘,所受的痛苦折磨他全都看在眼裡。

仙門中人果真好手段,他們不殺尊上,卻能叫尊上生不如死。

“彆再跟著。”

湮燼之喝退身後人,走過石橋,繼續往前。他走了很久,他明明不敢回憶,卻偏偏走的每一步都有褚長溪的身影。每一處清晰的回憶,都如利刃刺入湮燼之身體,使他心口劇痛蔓延至身體每一寸。

回憶痛苦,折磨,又讓人恐懼。

但湮燼之真的太想他了。

他想的心口疼,想的都要瘋了。

怎麼才能見到他?

不知跌倒在何處,湮燼之沒有起身,而是蜷縮在泥濘中,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湧出來。

要怎麼才能救你?

心口痛的麻木,痛的他口鼻都嗆咳出血。

誰來告訴他?

湮燼之想要求誰,但又無人可求。

他恐懼又無助,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褚長溪了?

“長溪……求你……”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