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殘雪, 滿殿白綢翻飛。
湮燼之再次見到褚長溪屍身那一刻,硬撐著來此的精神似乎終於崩斷,張口吐出血來。
噩夢都是真。
褚長溪真的死了。
因他而死……
歸靈殿內, 冰棺前,白發紅衣的魔尊痛苦的跪倒在地,雙拳緊握,骨骼被緩慢捏碎, 緊抿的唇邊漫出血水不斷的滴落。
不敢看向棺內人,閉上眼, 但很快又睜開。
他太想見了。
湮燼之手指撐著地,僵硬站起, 極慢向棺木走。
白衫乾淨無血色, 也看不出胸前曾剜出的血洞。眼眸輕闔, 麵若霜雪,冰清冷玉如往昔,神態沉靜,棺中人看著像隻是熟睡一般。
湮燼之眼眶發酸, 俯身, 聲音也是顫抖,“長溪?”
“褚長溪?”
“長溪……”
……
一聲又一聲,好像喚久了人就能醒。
但是千遍萬遍也不曾有回應。
來時已經平靜下來的心痛再次猶如烈火岩漿噴發一般劇烈。
他不再輕喚。
隻是一點一點低下頭去。
額頭抵在琉璃棺壁, 大片血水漫開。白發蒼茫, 形如枯槁的青年,似乎能在棺前生生痛死。
湮燼之身份暴露被困誅魔陣那年, 褚長溪違背道心,騙過仙門所有人將他救走,又自毀仙途, 剜仙根給他,助他根骨重塑……
湮燼之想著,輕輕笑起來。
是真心的,褚長溪那時對他都是真心。可是……笑意落儘,細微壓抑的哭聲傳出。
恩將仇報,傷他至死。
他知道的太晚了。
抑製不住,像瀕死的幼獸啞聲喘息,帶著無助到崩潰的哭腔。
晚的……再也回不去了…
湮燼之顫抖著伸出手,撫上褚長溪臉頰,觸感冰涼,冷的讓人害怕。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一日。
哪怕誤會未明時,湮燼之滿腹仇恨也不曾舍得真的傷害褚長溪分毫。
因為他的恨,不是褚長溪騙他,傷他,不是利用大婚設陣殺他,不是親手抽他魔骨,將他屍身扔進萬魔窟。
他恨的怨的,從來都是褚長溪對他不是真心,他再也不能待在他身邊。
將褚長溪囚在魔界,種情毒,隻是為了……為了得到他,甚至這都不是恨,隻是借此把他留在身邊。
他隻是不敢。
不敢承認,沒有了恨,他連與褚長溪最後一點羈絆都不剩了。
可是到頭來……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有人一邊邁入一邊不悅道,“為何擅入歸靈殿?不知——”見到是誰時,聲音戛然而止。
來時隱約聽到哭聲,容澤以為是關朔等人。
誰知是……
就為了防止湮燼之來此,歸靈殿本已被眾仙門合力設下重重禁製和法陣,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可湮燼之順利進來甚至沒驚動任何人!
守門的數十名弟子在聽到容澤問話時便慌忙跑來查看情況,見棺前人白發紅衣……紛紛變了臉色。
有人轉身想要去傳訊,一陣冷風霎時吹過來,那人被定在原地。
整個歸靈殿瞬間被無形的結界罩住,一點聲響傳不出,殿內人自然也出不去。
見此,容澤神色沉冷至極,一字一句,“湮燼之,你要做什麼?”
身後數十長劍法器齊齊對準湮燼之,湮燼之沒有在意,隻是轉身看向容澤。
棺前陣印最是複雜厲害,空間扭曲,魔元撕裂。
可於湮燼之而言,早已不似當初能誅殺禁錮得了他,從魔窟穀底走了一遭,他身上力量詭異仿佛複蘇。
湮燼之看著容澤,不禁記起———
初上清華峰那一年,白緞銀淩,風骨世立的青年,曾領他入門,教他習劍。
那是他大師兄。
與眼前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目光判若兩人。
容澤初時真心待他,以師兄自居,處處照拂,那時他從不在乎。
喜歡上褚長溪,想要獨占,再也不喊容澤師兄,甚至以小人行徑離見褚長溪和容澤師兄弟情誼。
容澤看穿他為人,查出他身份。
想要揭穿,設陣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