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 被劍幾乎釘在冰棺上的魔尊,眨眼間消失不見。
一同消失的還有棺中仙尊屍身,隻剩紅衣袖擺拂過時留下的魔氣, 在他們眼前慢慢消散。
歸靈殿內一陣驚詫。片刻後才有弟子慌慌張張轉身,“這,這……要稟告掌門……”
容澤神色沉沉,冰冷望向那弟子, “稟告掌門,就說是我讓魔尊帶走的, 有何異議,都可來問我。”
各仙門長老和修士皆聞迅趕來。最先來的聞羽, 袖腕一翻, 狠狠扣住容澤手腕, 不可置信問,“你是不是也瘋了?”
不是跪暈在殿前,就是執迷妖法邪術,明明看著清醒冷靜的容澤, 怎麼也……
容澤視線緩慢落在聞羽臉上, 又沉默移開。
聞羽看懂他的固執,“人死不能複生,褚兄神魂在界內都散儘了。”
喉嚨翻上來血氣, 容澤輕咳一聲, 這幾日主持喪儀不過表麵死撐,實則痛極, 傷極,精氣耗儘。
他垂下眼,斂下的眉目間猶如困獸的無望。
輕聲說:“我知道。”
聞羽看著容澤被逼紅了眼眸, 眼淚靜靜落下來。
“但非親眼所見,就還有念想。”
聞羽聽到這句,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歸靈殿外,茫茫白雪,山河已暮。
人間浩劫平複,滄華汲汲再生,隻是撐起這片天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殿外傳來腳步聲。
還有仙門長老們的怒火和興師問罪。
“那魔頭的話怎可輕信,這容澤糊塗啊。”
“蒼吾派未來掌門?我看言之過早,難堪大任。”
……
聞羽鬆開手,看向容澤。
素縞雅正的青年麵無表情,抬腳向殿外走。
聞羽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
人潮已湧至殿前。
看到棺前血跡,聞羽知道如今的湮燼之也非當日了。
稍停頓後,他跟在容澤身後走出……
*
未免人魔兩界衝突傷亡,湮燼之孤身一人闖仙門,得應允後才將屍身帶回魔界。
將褚長溪放在床榻後。
他劍插地,撐著半跪,身上全是血洞,白發垂落一身。臉上不見裂魂印記,潑染上血色,側臉白發,血痕流淌……
暴戾狂妄都成空,隻剩痛苦和迷茫。
想見褚長溪想的發瘋,真將人帶回,近在遲尺,湮燼之卻連碰也不敢碰。
隻敢在榻前呆呆望著。
直到血月沉儘浸骨寒。石崎提著宮燈進來,聞見彌久不散的血氣,憂心說,“尊上傷勢要緊,還需先處理。”
湮燼之聞言緩慢搖頭,“仙門劍道所傷,留在我體內的劍氣,與魔氣腐蝕仙修之身,應是彆無二致……”
被囚在魔界的那些時日,褚長溪因救他修為損傷,又被鎖靈鐲封禁靈力,可謂日夜承受魔氣灼蝕之痛。
可湮燼之竟一點未曾看出來。
隻知以報複的名義,脅迫,強迫,口口聲聲將他“弄臟”,拉下雲端……
湮燼之恨不得殺了那時的自己。
石崎知道尊上這是又在自我折磨來懲罰當初所為,無話可說,閉上嘴,默默退出殿外。
魔宮寂靜無聲。麵覆霜雪,猶似沉睡的仙人,燭火的紅光在臉上投下一點殷紅,看上去仿佛有了活人的氣息。
湮燼之看的心疼。
宮殿是新建,殿外仙草靈葩,在夜間瑩瑩蒙蒙的淡光,從窗子落進來。褚長溪容顏在淡光霧氣裡清晰又深刻。湮燼之低頭的瞬間,抑製不住,淚水一滴一滴落。
他掐訣清洗了身上血跡,才敢伸手去碰一碰榻上的人。摸上他衣袖,握住他手………眼淚一直流。
“長溪……”
湮燼之又吐血,血水從唇間漫出。猩紅眼中,曾經毀天滅地的戾氣和殺戮半點不剩,隻垂落的白發,如荒蕪一場大雪。
他看著褚長溪毫無生息的側臉,柔聲說,“外界無人知曉,魔域交接冥界鬼道處,有一界外虛空,那裡氣澤混亂,法度不生,傳說是修士飛升不成,身死道消的空間。那裡有………天梯碎片,混沌神遺兩生石,可造結凡人神魂,起死回生。”
“後悔?”湮燼之想到仙門弟子所言,“長溪就是後悔了也不成,曾經的情意做不得假。”
“你就是後悔了,我也要你……親自與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