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殺夫正道五十四 ……(1 / 2)

兩生石……

湮燼之笑著攥緊掌心石片, 咳出的血水倒灌,又被嗆得咳出更多血。

但他依然在笑。

他仰麵躺在地上,眼睛已無法視物, 隻有一片朦朧的紅,他卻仿佛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目光溫柔又酸澀。

雪白的衣裳,風卷花潮的玉階道。駐足而立的清冷劍尊, 也曾輕聲溫言問他可好。人間相隨百年, 霜結劍端染上鮮紅絕豔。煮酒潑茶, 清露仙山………

他馬上……就可以再次見到褚長溪了。

他有許多許多話要與他說, 親眼見他, 向他認錯………他口中溢出更多的血水, 唇邊的笑意卻更深。

他要等褚長溪醒來,他什麼都可給他, 什麼都應他。隻要褚長溪好好的, 他什麼都不求了,什麼也都不要了。

隻要褚長溪安好, 要他如何都可以。

隻要………他醒來, 他活過來……

渾身是血的紅衣男子,單手撐地, 另一隻手緊緊握著纖薄的石層, 緩慢而堅定地站起身。

虛空境內, 雨雪雷電交錯, 岩火洶湧無序,一遍又一遍重來。拿到了要找的東西,如今沉默堅毅,意識再沒有哪一刻更清醒。

他滿思緒隻有一個人的名字, 對於走出此虛境的路毫無畏懼……

仙河星子,流雲如緞。

天境之上的係統翻存檔記錄,湮燼之拖著千瘡百孔的身軀在一步一步走回來時路,血流了一地。

係統神色複雜,“溪溪,他拿到兩生石了。”

天梯碎片,可起死回生,是天道的規則。若湮燼之真用來救褚長溪在下界的劍尊身份,那他們此時真要bug了。

“………拿到了,”褚長溪卻隻沉默了一下,端起的茶水,飄散的霧氣漫過他眉目,濛濛不清,“那就順其自然。”

係統:“……順其自然?”

褚長溪:“嗯。”

“那萬一他能救活你,你就得順應規則再回去。”

褚長溪笑說,“那就回去。”

係統:“………”

係統看著褚長溪始終不以為意的神色。

直覺他家宿主是不是早有預料,或者說早就安排好了什麼。怎麼能回去,神君怎麼辦?另一條線的任務怎麼辦?

係統急的快速翻看存檔——

要走出虛空境也並不輕鬆,那些折磨人的氣候還在輪番繼續,甚至更加凶猛。湮燼之耳不能聽,目不能識,出去也將更加艱難。

但湮燼之不會在此時倒下。

他滿心都是再見到褚長溪的希望………

湮燼之走出虛空境後,幾乎隻剩一口氣,一點意識,好在魔元束縛不在,但他也僅僅恢複了一些行動能力,就匆匆趕往魔界。

趕到魔界寢殿門前時,層層守護的魔衛差點沒認出他,與他刀劍相向。領頭的石崎臉都驚白了。

不確信的唇舌顫抖,“尊……尊上?這……這是?”

湮燼之知道自己此時有多狼狽,他衣袍之下處處血肉見骨,滿臉,滿身血水洇濕腳下,但他沒時間解釋,他隻想快點見到褚長溪。

伸手欲推殿門卻是一頓,側身看向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的守衛。滿麵血紅,更顯暴躁凶戾,“本尊離開這段時日,可有仙門中人來過?”

石崎急忙回,“回尊上,沒有,按尊上吩咐,我等寸步未曾離開過。”

將褚長溪屍身從仙門帶回,雖然征得容澤同意,但湮燼之還是擔心在他離開時會有何閃失,因此派大量守衛寸步不離守在殿外。

聽石崎如此回答,他提起的心才算放下。

“尊上,那傳說中兩生石,尊上是找到了嗎?”石崎雖是很想先問尊上傷勢,但他知道尊上此時最在意什麼。

湮燼之推門,微微彎起的唇角,笑意苦痛與欣喜交織,“是,找到了。”

“太好了,恭喜尊上。”

湮燼之沒再理會他,抬腳邁入門內,心情迫切中又有些懼怕。

怕兩生石也不能……

他快步向裡走,殿內很安靜,魔界常年殷紅淡薄的光影透過窗格灑落進來,一點微風吹動床幔薄紗,床上白衣墨發若隱若現。

湮燼之心口驟然縮緊的疼。

因為口含避屍珠,即便這麼多日過去,褚長溪屍身還如熟睡一般,容顏如玉,煙雲靜雪,隻是安安靜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顯出冷冰冰,沒有氣息。

不過沒關係,褚長溪很快就可以真的醒來。

湮燼之攥緊手中殘碎的小塊石層,一切悔恨與痛苦仿佛都有了儘頭。

他緊張地屏住呼吸,腳步極輕地向床邊走去。

但忽的一縷風猛得吹動一段紗幔,揚起,翻落。

床側竟現出一道模糊身影。

湮燼之瞬間變了臉色。

內室沒有點燈,看不清是何人,隻能看到那人靜靜站在床側,不知有何目的。但此人離褚長溪屍身太近了,近的隻要一伸手就能觸碰。

萬一,

湮燼之心跳狂亂,呼吸急促,他甚至不敢厲聲詢問,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停下腳步,故作鎮定,“什麼人?”

一隻手挑起紗簾。

斑駁的光影裡,女子衣裙,烏發簪珠,蒙麵紗。

遊靜汀?!

以男子身扮神女,扮的天衣無縫,遊靜汀冷眼站在那裡,如同仙宮壁畫中人般高貴。

湮燼之還未來得及鬆口氣,目光落在遊靜汀另一隻手上。

指尖在褚長溪唇上輕輕挑動著一縷靈氣,凝成線,正拽著褚長溪唇間的避屍珠!

隻差一點,差一點,就可將避屍珠從褚長溪口中拽出!

湮燼之目眥欲裂!腦中緊繃的弦幾乎轟然崩斷!仿佛炸了一般翻江倒海!

遊靜汀是要做什麼?

他要乾什麼?

避屍體一旦離體,褚長溪屍身就會立刻開始腐敗,離世越久,屍身腐敗速度也會越快!

湮燼之找尋兩生石時間太久了。

他離開太久了!

他渾身發冷,手都懼怕的顫抖。

發出的聲音也發顫,“……你,你彆動,不能……不能取出。”

聞聲趕來的石崎和一眾魔衛,不明白此人如何進來的,臉色大變,紛紛化出武器對準仙門神女。

“出去!”湮燼之不敢刺激遊靜汀,轉頭對著身後下屬大吼,“都給我滾出去!”

看出此情形之下的後果,石崎隻能對著其他護衛首領揮手,默默退至門外守著。

湮燼之看向遊靜汀,語帶乞求,耐心解釋,“遊宮主,長溪還有救,他還有救!我找到了兩生石,隻要屍身尚存,就可修複丹府,聚魂結魄,長溪就能醒來。”

可遊靜汀指尖挑動的靈線絲毫不動,眼睛裡也沒有任何情緒。

仿佛根本不信湮燼之。

湮燼之本就在虛空境中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又一路奔波,未曾停下修養治療。此時遍體鱗傷的身體,一急,傷口崩裂,血流不止。

胸腔裡血氣翻騰,他也俯身吐出大口大口的血,可他還是急著拿出兩生石碎片,攤開掌心給遊靜汀看。

“你若不信,你可以拿去一試,你來………”

“湮燼之,”遊靜汀終於開口,美人如畫,仙宮神女扮相,但眼神狠毒,語氣十分冷,“你想讓他醒來,可有想過他願不願意回來?”

願不願意……回來?

湮燼之思緒一片混亂、沒聽明白此話什麼意思。他隻知褚長溪不能死,死了他也要救回來!

他要見褚長溪!

見活著的褚長溪,死也要見!

“你想讓他回來?”遊靜汀低眸看著床榻上已神魂離體的空殼,“他當初救你,自毀仙道,你卻恩將仇報,囚他在魔界,你給他種情毒!致他不得已…………”輕舒一口氣,才說下去,“他本就靈元有損,卻被你囚在魔界日夜受魔氣侵蝕,後又因魔淵門封印,萬魔窟之難,服密藥,遭受反噬……你口口聲聲愛他,卻種種都是傷他。”

“我知道,是我做錯了,”湮燼之痛苦的閉上眼,嗓音沙啞哽咽,“是我誤會他,是我錯了,等他醒來……”

“他願意醒來嗎?”遊靜汀抬眼盯著他,眸中挫骨揚灰的恨意,“湮燼之,你是不是忘了,他是自戕!縱使那時命不久矣,他卻一刻也不願意停留!這是為什麼?這是誰造成的?”

“湮燼之,你覺得他還願意見你嗎?”

“不……不是……”遊靜汀每一句話都如同利刃在湮燼之心口、神元中攪,痛的他呼吸都斷續,“如果他不願意見我,我可以不見他,他若安好,我可以……再也不出現在他麵前!”

隻要褚長溪醒來。

隻要他好好的,湮燼之願意這一生都不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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