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長劍, 氣息將絕。這種悲慟太過於震撼,就連係統都忍不住難過。
【溪溪……】
然後剛喊出一句,就見褚長溪俯下身, 垂落的青絲白發兩相糾纏,腳下咒印碎散,鮮血遍地。
天神降世,親吻了邪魔。
整片江域血符亂散, 漫天紅綢生花。
那個吻, 輕的恍若隔世,如一抔雪落在唇間。
微涼。
淡淡寒花香沁入脾肺。
隨即如山河傾覆,天崩地裂, 重擊著湮燼之僅剩的微末意識。
眸光幾乎散儘的眼睛裡, 閤眼時積蓄出一點星火………
而另一邊天界浮圖境內——
焰火燃燒著浮圖眾生,眾生焚儘。
………
狂風卷著雪成的漩渦,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江岸邊的景象此刻才讓人看清。
風雪停了,冰雪劍氣也隨之消失殆儘, 白衣故人歸來, 恍然如夢, 那裡如今隻剩一灘血跡, 什麼都沒有。
等在遠處的修士們, 似乎什麼都沒來及瞧見, 一切就已塵埃落定。
他們隻依稀瞧見黑袍人凶戾麵目, 三千白發, 足下血染。看一眼就讓人顫抖後退,不敢出聲。
但最終天神降世,被一劍斬殺,消散於天地間。
但也不是沒有人看清發生了什麼。
遊靜汀捂著胸口, 死死盯著那個方向的眼睛發紅,眼裡強烈的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他傷很重,斷斷續續咳血,手指撐著冰麵,骨骼發白。
“不會……他不會喜歡……”
他咬牙切齒,吐息撕心裂肺,似乎致死都不願相信所看到的那一幕。
關朔向來和宣斐不對付,那時竟慌不擇路的隨手抓住身邊人的胳膊,也不管對方是誰,聲線抖的不成樣子,求救似的發問,
“你……看到什麼了?他們……褚長溪他……”
宣斐拳頭捏的很緊,眼底都是嫉妒的猩紅,半響才自嘲地笑了,“他對湮燼之終究是不一樣的……不一樣……”
這意味著什麼似乎顯而易見。
關朔失力般後退兩步,搖著頭,滿嘴苦澀。
褚長溪愛世間,愛眾生。為此舍命,自戕,為此一次又一次殺湮燼之。
以護蒼生為己任。
那是座上神明,低眸人間的悲憫。
但這種愛不會是對某一個人的愛情。
褚長溪曾經身種情花毒,為解毒,或也為私心,他們都與他有過榻上纏綿,可那時褚長溪都是神智不清,為情毒所控。褚長溪從來,從來都沒有清醒著主動與誰親近,更彆說清醒著主動親吻誰。
宣斐靜靜看著風雪來人消失的地上,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輕聲問,“他知不知道,他的一個主動,是我這一生都不曾敢妄想的……”宣斐手指隔空拂過他殘存的影子。
桃花樹下,白衣長劍。
他在第一次見褚長溪的時候,就心裡較勁過,這人可真好看。眼裡有眾生,卻沒有一人。他想讓這人眼裡有他。
“他應該……真的喜歡上湮燼之了吧。”
關朔眼淚砸下來,心酸道:“他當初答應與湮燼之成親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隻有湮燼之這個蠢貨不信,非說他隻為設局!”
宣斐歎息似的苦笑:“他早說啊,早說他喜歡湮燼之……”
關朔笑著笑著弓下背:“他早說喜歡湮燼之……那我……”
未儘之言,有無儘悔恨,卻也似萬般不甘。
千裡雪寂,月落無聲。
紅蓮業火被天神斬碎,陣法咒印也因魔頭被斬殺而破除。
一切有驚無險,劫後餘生。
修士們都歡歌笑語,點起長燈,有序撤離,但也有人始終站在原地,不肯走。
點點燈火,清風搖曳。
人群熙攘,歡笑著離去,
多像那年凡塵曆練,陪那人走在穿梭人流的街道裡。
容澤臉色慘白,靜立在撤離的人群中,仰著頭看天,喃喃問,“他怎麼就這麼走了?”
聞馳生微微抿唇。
“你在生他氣嗎?”
容澤似乎想了想,“嗯……”
聞馳生廣袖迎風,他苦歎一聲走近容澤,勸道:“人心難自控,我知道他不該喜歡上湮燼之那種人,可他………”
褚長溪誰都不喜時,聞馳生淡然處之。
親眼目睹,褚長溪也會主動親吻他人時,聞馳生竟也感覺像天塌了……
他心弦繃得緊,所有情感都壓抑了。
“馳生,”容澤卻平淡著喚他,月色淺淡,他眸子裡的光也黯淡,語氣極輕,“我隻是在想……他竟是一句告彆都沒有,就走了。”
“其實……長溪喜歡與否,喜歡誰………都好。”
聞馳生一滯,沉默很久,才輕笑出聲,“沒有跟你告彆?我們這幾人,他此次回來可隻喊了一句師兄!”他刻意嫉妒似的語氣,“可什麼都沒跟我們說。”
容澤轉頭瞧著他,慢慢彎起唇角笑了,“這倒是。”
他能好好的,還是上界那般厲害的仙神,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
“馳生,”容澤低眉問道:“我若能飛升上界,是不是就能再見他一麵了?”
聞馳生驚詫地答不上話,畢竟經記載,已經有上萬年沒有修士飛升上界了。
這談何容易啊?
容澤抬起手,端詳手中的劍,劍上殘留的冰雪氣息還有褚長溪握過的痕跡,“我還有些話想問他。”
“問什麼?”
“………也沒什麼。”容澤收了劍,示意聞馳生一起往江岸走。
聞馳生無奈道:“那等你日後見到了,也幫我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