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燼之, 你哭夠了嗎?”
湮燼之眼中的淚慢慢凝滯,漆黑的眸子裡仿佛有什麼在撥開迷霧一般,一點一點綻起微弱的光。
窗外卷進來風, 帶動床榻紗帳飄起,嫣紅碎落的花,從白衫上滾落。
湮燼之卻覺得一切都似乎靜止了。
像一副易碎的畫。
“長溪……這一次又是何意?”他聲音哽咽,但很輕微, 像是怕呼吸重一點, 都能把眼前的幻像給震碎了。
褚長溪垂著眸,靜靜望著他。
天幕翻落之前,琉璃幻彩的霞光裡, 帝君身軀輪廓比之下界更顯深刻, 線條棱角更為分明,比下界魔尊少了幾分豔麗,多了些成熟男子的硬朗。
但空有皮囊,此刻的人完全沉浸在下界人生裡, 出不來。
褚長溪坐直身體。
湮燼之看著褚長溪收回的手, 像是終於從迷霧中掙脫出來, 猛地伸手死死攥住那隻手腕, 一字一頓地問:“長溪為什麼又親我?”
褚長溪不說話, 湮燼之眼睛裡的碎光固執地都顯出幾分凶狠了, 抓著他不放:
“為什麼, 長溪?”
像是溺水的人, 在瀕死之前浮出了水麵,湮燼之呼吸急促,眼淚再次滾落。他是不奢求原諒,是認為褚長溪會厭惡他, 恨他,但是,若是,有一點點……哪怕一點點……他都不可能放過!湮燼之攥著那隻手,慢慢起身,逼近,他盯著褚長溪的眼睛,不依不饒追問:
“為什麼主動親我?長溪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你告訴我,我求你了。”
“求你……”他問著,眼淚洶湧的都崩潰了,“那不是夢,不是夢是不是?夢中你不會如此對我,在夢裡,我抱不住你,抓不住你,我一碰你,你身影就散了,我不敢碰!我不敢碰你,我連你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我隻能遠遠的與你說話,可是我與你說話,你也從未曾理會我……”
“………湮燼之。”褚長溪知道,他沒讓湮燼之清醒,反而像是添了把柴,讓湮燼之那些情愫燒的更旺,更烈了。
“長溪主動?”湮燼之忽然道:“那我若………長溪是不是也不會拒絕?”
“………好。”
似乎冰消雪霽。
似乎有人舒眉一笑。
湮燼之覺得自己是不是又深陷夢中了。
但他已經什麼都不想管了。
他手指撫上褚長溪發絲,輕輕按住後腦,吻了上去。
直到唇上傳來真實觸感。
直到冰雪都被灼燙的熱意燒熔。
褚長溪沒有拒絕,沒有抗拒。湮燼之便瘋了,兩人漸漸身形不穩,向後倒,床帳紗曼被撲飛。
身下人霜雪寒涼似乎都在這個吻裡漸漸消融。
窗外枯枝緩緩伸展,沿著不知從哪來的生機攀爬,汲取,一路綻放,芳菲成途。風吹過,繽紛落一地,那時宮門殿內,哪裡都成花海。
婉轉而下的花瓣在天境幕下紛紛揚揚,像一場花雨,殿外幾位少年模樣的神官,皆都懵懂震驚的仰著臉,伸手接了幾片花,花上還帶有未化的殘雪,冰晶靈透。
玄武背手望天:“這是誰在這裡施法?不要命了?”
白虎噗嗤一笑,將掌心花瓣吹落下去:“還能有誰?枯木逢春,自然是帝君,隻是……他這是把咱們小仙君當姑娘哄呢?”
湮燼之不知因為他意動外麵已成了怎樣一番景象。他呼吸都成熱浪。他不是沒有這樣吻過褚長溪,可那是種了情花毒,情毒發作,意亂情迷之下的迎合。
可此刻的褚長溪是………是清醒的。
這一認知讓湮燼之心跳快要破出胸膛。不是夢,卻甚過這世間所有的美夢。
就連死在這一刻,都覺是成全。
褚長溪任由湮燼之吻著,卻仍感覺有一滴滴淚水墜到臉上。
他睜開眼睛,湮燼之動作也停下來,撐起了一點距離,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他。
淚水浸的那雙烏沉沉眸子,清透,偏執,偶爾一閃的猩紅,愛意噴薄洶湧。
褚長溪長發已經被折騰亂了,氣息微喘,眼尾臉頰緋紅一片,冰冷之下鮮活的人氣,仿佛花染三千雪。
“清醒了嗎?”他問。
湮燼之緊抿著唇,眼神幾欲茫然下顯出幾分狼狽,按住褚長溪腕上的手在抖,根本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