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還行。”

“想吃點什麼?”

“水餃。”

“嗯。”初澄應著,點了晚餐後又給孩子定了個帶蠟燭的小蛋糕。

嗡——

初澄正在輸密碼支付,屏幕上方掛起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竟然是江之博發來的。

[初老師,應鶴怎麼樣了?]

中午還打得火熱,一副恨不得要弄死對方的樣子,這才過了沒多久,居然還發來慰問消息。

這些孩子的心思,真是難猜。

初澄抬眸瞥了一眼看著像沒事人一樣的應鶴,不動聲色地回了消息。

應鶴用平板外放起英文電影,過了幾分鐘忽然開口:“英語老師沒事吧?”

“她和孩子都很好,這件事表揚你,但是……”初澄剛想抓住機會批評他兩句,就被打斷。

“不用表揚了,功過相抵吧。打架我不對。”應鶴說,“

是我自己心情不好,那幾個小子其實也沒怎麼惹我。你彆念叨了。”

初澄:“……”

病房裡隻剩下電影的台詞聲。初澄沉默片刻,不再選擇縱容,改換了更能讓對方聽懂的方式。

“應鶴,我的忍耐有限度,沒興趣拯救什麼都懂就是要擺爛、要明知故犯的叛逆少年。如果再有一次,從你嘴裡說出‘大不了學不上了’這樣的話,你就給我從7班滾蛋。”

“我生氣了”永遠不如“我不管你了”來得有震懾力。

應鶴拖動電影進度條的動作一頓,空了片刻,嗯了一聲。

天色擦黑,初澄接了通電話,下樓去拿外賣。

北方九月的夜晚已經起涼風了。初澄從學校出來得急,身上還是一件短袖T,被風打透時不可控製地抖了抖。

他拿了蛋糕,轉身準備回去時,在路邊注意到一輛車,看車牌號好像是喻老師的。

這樣的想法剛在初澄腦子裡閃過,下一秒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推開了車門。

喻司亭上前幾步,抬手解開身上的風衣紐扣,脫下來披給他,然後才對著發愣的人開口:“不是說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嗎?你乾嘛呢?”

帶著體溫的衣服披到背上,夜裡的風頓時就沒有那麼冷了。

初澄動動嘴唇:“我忙忘了。”

喻司亭低頭看向他手裡的東西:“都記住給彆人買蛋糕了,想不起來給我打個電話?”

“反正你遲早都會知道的。”初澄嘟囔著,“你白天也忙著重要的事,如果我在那個時候就打給你,像個沒斷奶的孩子。”

喻司亭笑笑,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接著問道:“累了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初澄的確是心累,但沒有到不能應對的地步,溫聲開口:“我也是這個班的班主任,總不能總躲在你身後。”

“這麼想獨當一麵?”喻司亭聽出他聲音裡隱藏的那點疲憊,用玩笑來安慰,“是覬覦我的800塊補助?”

初澄搖頭:“其實我察覺到他們可能會有這麼一遭,就是沒想到發展成這樣的局麵。”

喻司亭說:“總會有很多意外的情況。你沒有辦法事事想到前麵,做預判、做準備。所以做老師,有時候就像是個軍事家。”

“需要想象力?”初澄搶答。

“目前來看,初老師已經具備及時做出反應的能力了。”喻司亭彎唇點點頭。

喻老師抬手幫對方整理衣領,低頭時卻發現他拎蛋糕的手法不太對。捧起手一看,掌心布著大片的青紫。

“這是怎麼弄的?”

初澄自己也沒注意到,滿不在乎地答:“可能是擋椅子的時候磕到了,我都沒覺得疼。”

喻司亭沒反駁他,隻是用指尖輕輕地捏了捏。

初澄:“嘶——”

喻司亭擰了擰眉:“不疼?”

初澄無言以對。

原本抱著早日養老心態來上班的初老師,認真起來也是

執拗得很。

喻司亭看著他的神色,沒有再多說,陪他一起上樓去看看學生。

兩人走在布滿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裡,遠遠瞧見護士站前有一位正在詢問病房號的年輕婦人。

她的衣著考究,妝發端莊,除了神色有幾分焦急以外,氣質穩重。

“那位好像是……”初澄跟在後方,仔細瞧了兩眼。原本還有些擔心應鶴的情緒,卻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他的母親。

應母應該是在得到兒子受傷的消息,專程趕飛機從外地回來了。

“鶴鶴!”她推開病房門。

“媽?”在房中看電影的應鶴明顯十分詫異,“你不是在開會嗎?”

“你都這樣了,我能不回來嗎?”應母輕輕地捧著兒子的頭,詢問,“你和哪個同學打架打得這麼凶啊?”

應鶴解釋:“不是打架打的,摔了一跤。哎呀,我沒事兒。”

母親丟下重要工作,不顧疲憊,一路奔波趕回來,即便是再驕傲的孩子,這會兒的語氣也軟下來了。

初澄沒有打擾母子間難得的溫情時刻,悄悄把水餃和蛋糕都放在了門外的椅子上。

他看著裡麵的場景,輕聲自語:“孩子是好孩子,父母其實也很關心。也許是從政人士的矜持和穩重吧,不太善於表達吧。所以才讓應鶴也那樣彆扭。”

初澄忽然想起之前看過的文章,裡麵曾說,語言這東西,永遠在表達傷害的時候鋒利,表達愛意的時候卻又顯得無力。

喻司亭看向他:“又感慨什麼呢?”

“在感慨……”

初澄緊繃許久的神經在這一刻稍稍放鬆下來。他看著立在麵前的喻司亭,好像這個人站在身邊就已經是對自己最有用處的安慰了。

初澄忽然笑笑,趁著四下無人湊到他臉頰邊親了一口:“還是要勇敢地表達愛。”

喻司亭怔了怔。

剛剛的親吻卻已經結束了。

初澄抻了抻筋骨,歎息一聲:“好累啊。”

“把學生照顧得倒是很好,你自己吃飯了嗎?”喻司亭問。

初澄笑言:“我的喻老師回來了,還會少我一口吃的?”

喻司亭抬腕看了看時間,學校那邊也快放學了,於是攬上他的肩膀,低聲道:“跟我回家。”

*

周日,初澄起早又去醫院看應鶴,順便和他的母親聊聊,至少要給學生家長一個交代。

喻老師一個人去學校上班。

當堂群架事件比較惡劣,而且差點傷到了懷孕的老師,學校不得不出麵處理。

除了還在醫院的應鶴以外,白小龍、穆一洋、江之博都被叫到政教處訓話。

喻司亭親自去領人時,瞥著老老實實站在門外的幾個學生,語氣諷刺:“回來第一天就給我惹事,看來7班是要裝不下你們幾個了。”

那種漫不經心的聲音下不知道壓著多大的火氣,聽得人背後涼嗖嗖的。

江之

博的肩膀抖了抖:“大哥,我們錯了。”

喻司亭的眼神冷漠,隻是看去幾眼沒說話,然後推開政教處的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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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正在屋子裡和楊主任談話。他原本是來幫沈楠楠請假的,遇見外麵的幾個學生,順便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周瑾說:“那個叫應鶴的學生是為了護著我媳婦才撞傷了頭,他的醫藥費我可以報銷。”

楊主任回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那根暖氣閥裸露出來存在安全隱患,學校會負責的。報銷也輪不到你。”

“學校要負責的事情多了,不隻他一個人的醫藥費吧。”喻司亭的眼神深杳,把胳膊底下夾著的數學課本拍在辦公桌上。

楊主任看出對方的不爽,不想招惹,卻是避無可避,隻能硬著頭皮交涉:“乾什麼呀?大早上的這麼大火氣,你的人在外麵呢。”

“先晾一會兒,一個個欠收拾。”喻司亭的手指煩躁地敲擊著實木辦公桌邊,恨鐵不成鋼地罵,“老子前腳才出門開考試研討會,他們後腳就敢在教室裡打群架,鬨騰我副班。”

他看了看在旁的周老師,想起帶著手傷在外麵奔波處理的初澄,不免發牢騷:“就他一個人有媳婦?我的怎麼沒人護著啊?”

楊主任忙擺手:“消消火,消消火。”

你可小點聲吧,彆讓人聽見了。

兩句話裡夾雜的信息量太多,周瑾聽的一頭霧水,茫然地看向領導。

不是,他哪來的媳婦?

楊主任也隻能用眼神來交流。

這件事我用一兩句話沒法和你解釋清楚,但你可以精神領會。他說有就是有吧。

給領導施壓完畢後,喻司亭離開辦公室,看到自己班裡的三個小子還站在門外。

他的嗓音依舊凶冷:“還杵著乾什麼?給我丟人不夠?”

學生們知道他在氣頭上,一個個低眉順眼,內心忐忑。

喻司亭想起初澄說的話,不想多插手這件事,隻要求他們自己去向初老師和沈老師道歉。

*

星期一的下午。

江之博、白小龍還有穆一洋幾個人在語文組裡待了很久。三人幫誠懇地道了歉,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保證不會再犯。

初澄的溫和向來有原則,沒有苛責幾個小子,卻也做出了相應的懲罰。

三人離開辦公室回教室時,應鶴也剛好進門。白小龍和穆一洋杵在門前沒動,江之博主動上了前。

應鶴眯著雙狹長的桃花眼,冷嗓道:“乾什麼,沒打夠啊?”

他的聲音還是談不上友善,但落在三人幫耳朵裡不再像之前那樣刺耳了。

尤其是江之博。經過之前的事,他覺得應鶴其實是個有擔當的小子,隻不過是人欠揍了些。如果不是對方反應快,自己昨天很可能就惹禍了。

“你頭上這道口子雖然不是我打的,但絕對是因為我才有的。就憑你昨天那一摔,我先跟你道歉。”江之博看了眼應鶴頭上的紗

布條,繼續說,“但有一件事我得說明,昨天我們倆是一對一,他們可沒動手。彆說是我們欺負人才讓你進醫院的。”

說的都是些沒營養的話,應鶴沒想搭理他,隻是從嗓子裡哼出一聲:“屁大的事兒。”

兩邊似乎都有讓步,又似乎還在僵著。

被夾在中間的鹿言皺了皺眉。

在他看來,白小龍和江之博兩個莽夫,加上不談戀愛時候的穆一洋,三個人勉強能湊出一個腦子。應鶴又是個常態性不說人話的。等著這幾個家夥切到正題上,猴年馬月。

鹿班長實在聽不下去,隻好出麵幫著和解:“行了,雖說不打不相識。但7班內部不同室操戈,這是你們大哥的規矩。昨天那樣的事以後不會有了,這句話我來說。”

少年站在兩幫人的中間,率先伸出了手。

有人帶頭,事情變得簡單順利很多。四人遲疑片刻,相繼把手搭上去。

他們本來就沒什麼深仇大恨,也都是能容人的好孩子,隻是互相沒看順眼而已。即便做不到相親相愛,互相不招惹就是了。

上課鈴響,聚在一起的學生們各自回位。

物理老師走進教室,登上講台,讓大家拿出之前沒講完的卷子。

應鶴缺了大半天的課,桌位上的題紙鋪天蓋地,俯身去翻文件夾,動作間頭頂的帽子掉了下來。

在醫院縫合的時候,他的頭發被剃掉了一小塊,從斜後方看上去顯得有點挫。

坐在他裡側的鹿言一眼就發現了亮點,轉筆的動作停滯,啪嗒一聲,手裡的水性筆掉在了桌麵上。

“看什麼?”應鶴沒好氣地嗆聲。

“沒事……”鹿言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那塊毛禿,努力克製自己之後實在忍不住,“噗——”

應鶴狠狠地掰了掰手裡的鉛筆。

忍住,之前已經被下過最後通牒,如果今天再和鹿言乾一架,自己絕對要被初副班趕出去。

雖然他戴回了帽子,但身畔噗嗤的笑聲仍然時不時地響起。

就連物理老師在台上講題時,應鶴都覺得鹿言那家夥的目光根本不在黑板,而是在自己的腦殼上。

忍無可忍,應鶴恨恨地在自己的筆記上畫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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