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最後修羅場(1 / 2)

這一夜,天淵昏暗,諸天難眠。

神祇的主宮都動蕩不安。

“日月逆行,萬星殞滅,又是哪一尊高神墮了神台?!”

他們驚恐不已。

不會又是那小姑奶奶又墮著玩兒吧?!

要知道她前不久還顯露了猙獰嗜血的魔相!

就千年之始,天漠大域那一場龍鳳大劫還曆曆在目呢,小姑奶奶墮了神台,六界諸天輪回不救,她上來就亡了天門,稱了朝夕,給諸神萬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更彆說前一陣子,原是風光無限的冠帝之禮,偏偏教一些該死的神女供奉者毀了他們諸天的安寧!

那四海之水倒灌了天闕,他們的神台也受了牽連,如今還浸在那濁了魔煞的九陰之水裡,日夜都要練功抵禦!

真是害死他們了!

如今他們耳中全然聽不得神女這晦氣二字,諸天帝姬也隻稱自己為天女、天姬、神姬。

——這九重天闕,再也沒有舍身救世的神女道!

淵底。

那一鋒浸染了血墨的長發緩緩披起,兩根蒼涼的手指抵住眼瞼,是凝固的、汙濁的血脂。

“……鄭裙裙……誰……鄭裙裙……誰……”

祂反複呢喃著。

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怎麼就那麼寂然無物呢?

“鄭裙裙,是你,妹妹。”

在貫天江的儘頭,燃起了兩盞花青色的神焰,那張端莊潤美的菩薩美人唇輕輕開闔。

是無情神道。

“……老……師?鄭裙裙……是我……妹妹麼?”鄭夙指縫淌過絲血,“原來,是我妹妹。”

是我不可觸碰的禁忌。

此時,極地,極皇大宮。

“彆怪我沒提醒你,等會見了魔主,不要自作聰明,也不要裝乖賣俏,魔主問你什麼,你就老老實實答什麼,彆耍什麼心眼兒,否則你今日走不出去這極悲廊!”

“是,慕柚知曉了,多謝牽機尊者提點。”

藍衣使女低下了臉,有些緊張捏著衣袍裡的霜糖餅。

大魔祭祀牽機見狀,又是冷笑兩聲,“你最好是真知曉,我皇如今善待你們這些天闕小嬌女,全然是看在你們曾經主宮之神是那霸道太奶,咳,極樂小教主的情麵上,並非真的對你們容情。”

否則倒退個一千多年,這些不諳世事的天闕小嬌女早就淪為他們妖魔的腹中餐了,哪裡還能這樣全須全尾進入魔宮!

每次想到他皇在千年登真的那一場宿命之劫,牽機都心痛萬分。

我那麼一個無情無義要登臨諸天萬界的極皇魔種,就這麼賠身賠心進去了,以至於他們霸道魔洲全麵處在那霸道太奶的陰影之下,連抓幾個神女神子飽餐一頓,都得偷偷摸摸著來!

須知神魔相戀,最忌諱的就是雙方陣營不同,理念不同,萬一他們前腳剛吃了幾個天族,後腳那霸道太奶借題發揮,讓魔主慘遭情變,他們豈不是也得慘了

魔族不得已,捏捏鼻子認了這門婚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苦修起自己的魔道法海來。

行行行,你們神魔虐戀,你們了不起,我們吃不起你們天族真血,修自己真法總可以了吧?

隻是這樣下去,不二魔世都快成天族的後/庭院了!

天族著實歹毒,竟出了太奶坐莊這麼一招!

不,不對,那霸道太奶被神女供奉者擺了一道,沒能入廟冠帝,她殺穿諸天之後,擺了擺龍尾,轉投了妖世的第九聖教,也稱歡喜天門,極樂合歡,當時他皇的臉色可謂是牽機平生所見之冰冷陰毒。

能毒死全諸天的那種。

所以問題來了——

這霸道太奶坐鎮了妖世,日後那些妖兒得了她的威,豈不是日夜騎到他們魔兒頭上?

牽機臉都綠了,都想刨墳把自己埋了!

我們做魔頭的,天天被這天族的小祖宗欺壓,如今還要被妖族那些臭同道打臉,真是半點威風都沒有!

楚慕柚聽得還有些繞,她隻能艱難地消化這萬年之前的多變情形。

萬年之前還有天闕?

竟然也有主宮之神?

霸道太奶?極樂小教主?這又是什麼人物?

楚慕柚暗想,既然在萬年之後也不曾出現,那麼想必這極樂小教主也隻是在萬年之前風光過一陣子,並不足為慮。

而最要緊的是——

六道練神,練星含!

這個殺她父母兄弟叔伯師兄以及她全宗門的絕世魔煞!

楚慕柚心神一凜,隻是單單想起這個名字,肚腸就忍不住抽搐作痛,少女溫婉的眉眼之間,抑製不住流露出幾分刻骨的恨意來。

她定要殺了他!!!

在萬年之後,天道滅絕,蒼靈衰敗,他們各大正道域宗憑借著先輩的遺澤,苦苦支撐經營。

而他們返天宗,則是其中道門翹首,隻因他們在兩元會前,也就是二十萬年前,曾以初代神女救世之道,光彩大放六界,令六界眾生都為之傾倒,戀慕,追隨,她們的返天神女楚穗穗更是以一己之力,封印了四界死劫源頭的情天禁!

那時的返天宗,神女締造盛世傳奇,是連天闕神宮也要敬之的第一仙宗!

這些密錄都是楚慕柚成年之後,她的掌門父親親自給她講解的,哪怕是時隔萬古的先祖傳聞,言語之間仍然不乏驕傲,父親還對她的神女道寄予厚望。

——蒼生塗塗,神女救世一道當重現世間!

楚慕柚一直以先祖楚穗穗為表率,隨時做好了為蒼生赴死的準備。

在正道域宗的代代傳承之下,他們終於迎來了欣欣向榮的新氣象,與人族武道攜起手來,在佛宗寂滅的土壤裡,重新傳遞道法的根基。

而楚慕柚作為返天宗的掌門大小姐,雖然修習返天神女之道,仍然被她的父兄以及師哥們保護得極好,在她芳齡正好之時,她跟從小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喜結連理。

可這一切都被這魔頭毀了!

就在少女最期待最嬌羞的新婚之夜,六道練神無情無愛,率領魔世,入侵域宗,整整屠了三千裡,他不玩女人,他玩的是正道的命途!

楚慕柚還記得那一幕,她的父兄,道侶,師尊,師叔,以及師哥們,是怎樣被他投進了那一尊漆黑母碑裡,生生被磋磨到灰飛煙滅!

楚慕柚哭著求他,隻要他肯放過他們,她什麼都願意做的。

“真的……神女什麼都願意做嗎?”

六道練神垂下了那黑濃似夜的眉睫。

“侍寢也肯麼?”

那是楚慕柚第一次看清他的樣子。

妖冶飛揚到近乎盛極的容貌,額角飾著一尾華美金宮紫蠍,這樣飲血不眨眼的魔頭,竟是一身素練白衣,腰段比少女還要纖纖,環著一對鬆鼠兒爬葡萄的冷佩,好似那純情天真的少年郎,指尖還捏玩著一塊蜜澄的柿霜糖。

玩得都擠出了蜜漿,將那白皙的手指都染得稠乎乎的。

楚慕柚不敢多看,她強忍著羞恥,胡亂點頭。

這白衣少年郎驀地笑了,是那種豔靡又紛華的笑聲,有些濕潤如春夜,透著某種難以言語的蠱惑。

他笑問左右的大魔祭祀,“我有些不記得,在很久之前,我為我心愛的神女做了什麼呢?”

“吾皇,你為了複生神女,祭了四千萬的生魂。”

“啊,好懷念的舊事,可惜神女不經玩兒。”白衣少年郎指尖挑起一縷蜜餡,甜滋滋地吮進紅唇,“我對神女可真是愛得無可救藥啊,既然遇到了她的後輩——”

他的笑聲摻雜了無邊的惡意。

“當然得連皮帶骨侍寢在我這母碑磨盤裡了。”

這是個瘋子吧?!

楚慕柚滿眼絕望,不可置信,但她逃不了這慘烈的宿命。

當她被投進大母魔碑,痛得皮肉都要分離之際,她體內傳承的返天珠救了她!

還帶她回到了萬年之前!

回到那個天道還沒有徹底滅絕,生靈還沒有塗炭的昨日朝夕,而六道練神也還隻是魔世之主,並不能一手遮天,屠滅所有正道域宗!

六界,還是正常的六界!

而這一次,天道終於眷顧了她,讓她附身在一具天闕女禦上,本來她們千挑萬選,登入神洲,是為了侍奉金闕天帝而來,但隨著主宮神祇墮離天闕,她們這些女仙也沒了用處,被遣散歸家,而她這具身體的主人,正要回她的霞明大域。

楚慕柚剛經曆滅門慘案,滿心都是仇恨火熾,哪裡還等了?

隻能說一句抱歉,就奪了這女禦的心權,朝著極地奔去。

原先她還在發愁,如何混入魔宮手刃仇人,卻不料她隻是在外頭晃了一圈,就被魔使套了麻袋,給送進魔宮。那魔使隻是粗淺盤問了一番,得知她原是侍奉金闕小天帝,二話不說又將她轉交給大魔祭祀。

這才有了今日的魔主接見。

楚慕柚掐著自己的指尖,將那一絲恨意壓下去,不能,她

不能暴露,那絕世魔煞定不讓她近身,她得徐徐圖謀,不能讓他起疑。

“楚仙者,這邊請。”

極悲廊的英俊魔使給她引路,言辭之間,很是恭敬。

是因為自己長得美?

楚慕柚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兒,從原主的記憶裡,她知道這金闕小天帝年紀輕輕,卻甚愛美貌,便是一階女仙,也是傾國傾城的姿容,可以想象萬年之前的天闕神宮是何等的豔烈氣象。

然而他們竟是如此無能,異世入侵,諸神敗落,連累他們這些蒼生也無處可逃!

不過不要緊,她得了神女傳承,又有返天珠在手,是這世上的奇運之女,定能效仿初道神女楚穗穗,挽天之傾頹,照眾生明路,再救這世間一場!

既然天闕敗了,那她這後日神女,當再造前日輝煌!

而且等她功行穩定,她再去尋神女先祖結交的知心好友,太元姐姐與玄妙姐姐,她們定會助她一臂之力!

“轟——”

石宮開啟之際,楚慕柚立即垂下眼,不讓那六道練神發現自己的仇恨端倪。

“嗚!嗚嗚!大母!你就應我!嗚嗚!”

楚慕柚:?

“那壞種!壞胚!她竟乾些混賬事兒,如今還要入那什麼極樂聖教,練什麼六欲天功!嗚嗚!我怎麼辦哪?我沒有盆骨怎麼辦!我怎麼引誘她?她都不肯同我生仔崽!我難道還能綁著她的腿讓她坐上來嗎?!”

“我要是這樣強迫她,那小壞種隻會褻玩我一番,絕不可能讓我懷的!我懷了她也得拽著孩兒的腿拉出來!她那麼心狠,我要是算計她,肯定不給我留種!嗚嗚!大母!你幫幫我!”

結果她聽見了什麼?

那六道練神!那絕世魔煞!他竟在……掉小珠珠兒?!

他還像孩童一般撒潑打滾,哭鬨不止,“大母,你今天不應我,我就哭,哭到你心煩為止!”

楚慕柚目瞪口呆。

隻見那百丈的黑碑之下,伏著一道柔弱可憐的身影,那極濃,極麗的黑發被梳理成了粗粗一根的小蠍辮,紮著一方紺蝶絲帛,繞起細碎繁多的銀亮鈴鐺薄金片兒,耳骨細淨雪白,偏偏他露出的那半張臉,漂亮得不可方物。

正是楚慕柚恐懼至極的妖冶骨相,狹黑眸,殷紅唇。

魔使見怪不怪,甚至還預測,“魔主會自行紓解的,你且等一刻,我先告退。”

對方似乎並不在意石宮多了一道氣息,它仍在哭求,“大母,大母,你疼疼我,我都一千多歲了,我連自己的血脈仔仔都沒有,魔宮會斷後的!他們都會笑話我的魔老珠黃!”

原道大母魔碑被它哭得心煩,原本似男又似女的魅音,都被這小兔崽子生生扭曲成暴躁老父親。

“斷你個屁後!又不是隻有你那元幼平能生!你隨便找個不行嗎?還不用你親自生!”

“不行,不行的,元幼平會打斷我的腿!”

它身旁粉霧彌漫,又繞起了一群猩紅冥蝶。

“你儘管生,我看她敢不敢打斷你的腿!縱然是天闕高帝,也不能這樣霸道,何況她如今離開金闕,隻是一個小小的妖世極樂教主,還有何等厲害威風!”

“……”

半晌之後,那少年魔主幽幽地問,“真的?不斷腿?你保證?”

“……”

等等。

原道大母魔碑回想起它這舊情人的斐然戰績。

好像是有點難。

原道大母魔碑可疑沉默片刻,“要不,你緩一陣子,等她找到新情郎,你再……偷偷地生?”

孬!

太孬!

想我堂堂極地魔宮,萬古遺風,不二魔世,何至於淪落今日地步,連魔主生仔仔,都沒有自由!

原道大母魔碑忍不住遷怒它這沒用又愛哭的繼承者,“你就非得懷這胎不成麼?還非得懷那小魔神的?”

“我不懷,她就要夜夜笙歌了!”

祂這沒用又愛哭的繼承者又淚答答的,“那極樂聖教,你當我不知道是什麼銷魂窟?元幼平這混賬,向來貪花好色,偏愛豔烈的金鞭美少年,更愛禁欲守道的老男人,她入了這天地,一定會快活得不得了——”

它陡然拔起滔天殺氣,眼尾戾筋猩紅盤旋,“待我兒出生,我定要將那聖教屍骨無存!!!”

楚慕柚渾身發起寒顫。

來了!

就是這股可怖的殺煞!生生屠滅了她宗門上下!

原道大母魔碑似乎被它氣到沒了脾氣,試圖跟它講道理,“極樂聖教縱然有錯,但你的元幼平難道沒有一點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