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二個火葬場(1 / 2)

練星含反應過來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舉起了那黑長袖,惡狠狠擦拭著唇部。

這不是第一次被她戲弄了,因而他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又慢慢趨於平穩。

竟像是習慣了的樣子。

總管公公:“?!”

我譚金喜不習慣啊我的祖宗們!!!

作為近前第一紅人,總管公公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就算是娘娘跟侍衛偷情,為了報複陛下,還把人侍衛的褲子塞到龍床底下,就著顛鸞倒鳳,這種事情他都見多了,他還以為自己鍛煉出了最強大太監的無畏大心臟!

但這一刻,總管公公的心態還是崩了。

我,登真國最強大太監,今日就要斷送職業生涯了!

譚金喜臉上表情切換多次,都切不到一個正常合適的水準,著急得快哭了。

好在那兩位主兒,都把他當不存在似的,隻有他們的眼中釘。

“……”

總管公公:感覺逃過了一劫。

但又感覺劫難才剛剛開始。

練星含譏諷道,“這老貨生出你這樣的逆女,當真是三生有幸。”

?!

還敢嘴硬是吧。

陰蘿擰緊那一條擦身的穢巾,黑葡萄剩餘的水分被她指縫擠了出來,淅淅瀝瀝地滴落。

少年男妃單手抓著那一根床柱,淡紫色的血筋爆成一片,在一種驚人又羞恥的顫栗中,他臂膀脫了力,眼看著就要撲進病榻裡,他手腕猛地一扭,硬生生搭嵌在那萬壽紋的床圍子裡,硌得筋骨發疼。

練星含彎著腰,垂著頭顱,如同一株被強製爬架的青烏葡萄,根穗顫得不停。

而他背後,腰後,則是馱著一座小玉山,似要將他壓垮,侵吞。

陰蘿沒有看見,魔種臉上的殺意簡直無法掩飾,還泛起一種莫名的粉紫色的羞惱。

他跟姐姐被搶進後宮來,雖然老登真王不敢辣手摧花,但也會水滴石穿,用周圍的人不斷影響她們姐弟。比如就有教人事的姑姑,竟然教導他男子如何承寵,最常見的,就是眼下這種,被人從後頭抱著快活!

那一天練星含恨不得殺光殿上所有活物!

而這一刻練星含恨不得摳爛元幼平這小畜生那惹事的嘴!

練星含寧願她像之前一樣,罰跪,抽鞭,冷嘲熱諷,也好過這種,這種!

元幼平去死啊啊啊!!!

偏偏當事人,半點都沒體會他的水深火熱,反而還吧唧了下嘴。

練星含:?!

你還吧唧嘴?你還吧唧嘴?!

你把我當什麼了?!

說實話,這是陰蘿嘗的第三條舌本。

這狗雜種心腸烏黑,但口腔裡的活物,是纖細的、小巧的,但冰冷,且微微帶點桃花毒。

她還怪喜歡的呢。

蛇蛇有一個保持得非常好的習慣,任何獵物在進入她的蛇腹之前,她都會探索一下獵物

的舌本,在修真大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舌本又被稱為敏宮靈根,是最敏感的心竅,陰蘿隻是抿一抿,就能知道獵物的形態,色澤,氣血盛衰,肺腑虛實。

以及全身偏向什麼滋味。

那九根狐狸是偏向甜的,那種甜不是糖味兒的甜,而是草木根莖儲存無數年份後,被咬破後迸濺出來的沛甜。

畢竟他是一頭愛吃素食的狐狸,要不是被陰蘿帶著吃雞,他是不願意去碰這種帶毛的葷食。

而她的死對頭,那隻帶了毛的鳳凰呢,是一種熱刺刺的滾燙,好像瞬間就能燒起來,把她燒得屍骨無存。

這兩個舌本都算是熱性的,陰蘿今天可算嘗了條涼的,高興得眉頭飛揚。

陰蘿在飛黃殿這邊玩得正好呢,忽然——

“噝噝。”

寢宮裡滑進了一條小青蛇,纏上了陰蘿的腳踝,宛若一隻半閉合的水汪汪的青蛇鐲。

總管公公麵皮微微抽搐。

第一次他可能會尖叫,但千八百次後,他就沒什麼表情了,甚至還能辨認出——

喔,今日來的是碧青姬呢。

他們王姬屬相蛇,天生也與蛇親近,因而蛇蟒這種陰冷細長的活物,不知不覺竟也成了他們登真國的一種祥瑞象征,尤其是一些世代居住在蟒林的人家,更將蛇母奉若神明,要知道八王姬降生之前,蛇類在登真並不受歡迎,被視為不詳與災難。

而八王姬降生後,戰爭開始走向不敗的勝利,家家戶戶供奉蛇母,越幼的,越活潑的,越像八王姬性情模樣的——

他們認為越神,供奉得就越虔誠。

說來也奇怪,他們登真國的蛇蟒都跟外邊的不一樣,竟還真的高高興興接受了供奉,從那些千年死寂的密林泥沼裡出來,不怕人,還親人,就是嘴兒有點挑,哪怕都淪落到要飯的地步了,不好的還不吃,就像是八王姬一樣,仿佛天生就是他們的祖宗!

八王姬八歲那一年,端蒙道鬨起了蝗災,也不知道那邊的人怎麼想著,竟挖了一處蛇窩,恭恭敬敬供起了蛇母,怕他們鎮不住,特意花費重金,求了八王姬身邊的一條石灰蝰蛇去坐鎮。

結果你猜怎麼著?

蝰蛇果真跟祖宗一樣嬌氣,非要上好的肉食供著她,上好的美男抱著她,當然她也能乾,帶著她的子子孫孫吃光了飛蝗,還就在端蒙道落戶下來,此後的每一年,豐收不斷,端蒙道百姓因此受益,外出遊學都恨不得帶上一條灰蛇母護身。

現在端蒙道的特產都變成了蛇頭護符。

還怪搶手的呢。

總管公公的香囊裡就夾帶了一枚,險些沒掏空他小金庫。

總管公公寧可信其有,就壯著膽子問好,“奴婢請碧青姬安。”

祖宗養的蛇可會仗祖宗勢了,你不得罪還好,得罪了那是床上有蛇,床下有蛇,你出恭了還能看見那縫隙裡閃爍著陰冷的蛇瞳。

她不吃你,就是要活活嚇死你!

碧青姬豎著一雙瑩綠色的蛇眸,衝著他掃了掃頭,算

是招呼了。

有時候總管公公都分不清八王姬腳脖子上的是鐲子還是真蛇,宮裡麵進了蛇,他們也不敢打死,隻能尖叫著捉起來再放生。

除非是那種禍害了人家性命的蛇,在王姬的允許下可以先斬後奏,其餘的蛇蟒他們是動也不敢動,生怕哪一條是從王姬府裡溜出來放風的心肝蛇肉肉,他們一棍下去可能送的是自己的命。用王姬的話說,八百年前蛇鼠是一家,說不定就是他們轉身投胎的老祖宗呢。

他們:“……”

祖宗的話就是他們的天!

而碧青姬的到來,並沒有緩解此時的緊張氣氛,反而落入了另一層的沸海。

——元皇後犯胎神!

驚胎!

早產!

出血!

蛇蛇危險眯眼。

還這麼巧!她前腳剛離開神元宮,後腳就出了事!

八王姬稚甜美豔的麵容瞬間陰雲密布,總管公公心驚膽跳,直覺是發生了什麼驚天禍事。

我的天爺呀,這一天天的,這麼鬨下去,九條命也不夠耗啊。

陰蘿細指抓住魔種的細腰,指甲嵌進肉裡,在他耳旁一字一頓道,“狗雜種,我警告你很多次了,你可以衝著我來,衝老頭子,衝我舅舅,都沒關係,但是,要是讓我元慈恩發現,你動了我母親跟妹妹,你絕不會想知道,我折磨你這種有骨頭的賤種能有多少手段。”

硬骨頭雙眼烏漆漆的,隻是冷笑,並不答話。

“篤篤——”

陰蘿摔開了人,騎上駿馬在禁內飛馳。

因為她一貫的行事作風,阻攔她的人並不多,但有些時候呢,你越是緊急,事情就越不如你的願。

陰蘿馳到太醫院,本想抓起那個最富盛名的保胎聖手,卻被告知她先一步去良妃宮裡診平安脈。

而次一等的,同樣被各宮娘娘叫去,好像生病發熱嘔吐起麻疹的,都集中在了這一天。

陰蘿環視一圈,很快發現——

女醫皆外派!

留守在太醫院的,都是一些年輕的、對婦科跟接生都涉獵不深的男醫。

聰明蛇蛇還怎麼能想不明白的呢?

——她被全後宮的娘娘背刺了。

“好,好,娘娘們,年關還沒到,這份大禮送的,真是好啊。”

平常不顯山顯水的,給她乖了十七年,在這種緊要關頭,就悄無聲息捅了她一刀。

難怪愛咬人的狗都不叫呢。

男醫們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被盛怒之下的八王姬鞭成稀爛,卻不料這馬背上的小祖宗,隻是清清淩淩笑了一聲,竟然比往常更加冷靜從容。

他們更害怕了。

剩下的男醫,陰蘿也沒放過,她前後各夾了一個,翻身放馬,其他人就讓腿著走,她撂下一句,“我不管你們怎麼到達神元宮,違反宮禁都不要緊,我來兜著,但兩刻之後,我見不著人,我讓你們去拜見你太奶祖宗。”

“駕—

—!!!”

此時神元宮再不複之前的平靜安詳,而是鬼魅環繞,血光衝天。

原本為元皇後預備的三個經驗女醫,同一時間竟是上吐下瀉,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元皇後身邊的第一女使銀竹急得淚花狂飆。

“碧青姬還沒找到殿下嗎?!娘娘,娘娘快堅持不住了啊!!!”

隻是頃刻,宮外響起了馬蹄之聲,她如見神光,連滾帶爬跑出去。

“殿下!殿下來了!娘娘有救了!!!”

銀竹嗚嗚痛哭。

陰蘿腰間纏著的白練烈鞭解了開來,沒有平日的講究,而是粗暴蠻橫纏住半邊手臂,那暗紅倒刺勒得那一身養尊處優的嫩肉都出了血,而誰敢攔她路途,不管是好的壞的,兜頭就是一鞭狠的,血肉淋漓,落了一地星星斑斑的血梅。

陰蘿就是這樣闖進來的,用了不到兩個呼吸。

身後哀叫連天,堆疊成血海煉獄,兩名男醫更是被她薅著頭皮硬扯進去,也不敢喊疼,矮著腰跟這姑奶奶狂跑。

“怎麼,怎麼是男醫……”

銀竹蒙了,慌忙抱住陰蘿的腿,“殿下,殿下不行啊,怎麼能讓男醫接生,娘娘的清白會不保的啊,不行,不行,我不會讓你們進去毀掉娘娘的——”

殿下年紀小,還未開葷,可能不清楚怎麼接生的。

彆看老登真王成日笑嗬嗬的,但他對女子貞潔一事看得比誰都重,宮中的男醫看診,都得金絲斷脈,更彆說讓男醫給宮妃接生了,若非登真女醫實在稀少,顧不過來,恐怕男醫根本不會出現在這禁庭後宮中。

是,老登真王現下是癱了,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好?而且這男醫接生一旦傳出去,娘娘會遭受怎樣的流言蜚語,銀竹簡直不敢想!

可她根本也沒想到,陰蘿連想都不給她想,她一腳就把她踹翻在地,銀竹心窩緊疼,好半天沒爬起來。

八王姬目光森冷,“若非看在你忠心耿耿份上,耽誤母親救治,今日我要你小命。”

她轉頭也踹了那男醫兩腳,“愣著做什麼?大小都要保住!哪一個保不住了,你們也不用留了!”

什麼保大保小的?根本不會有這麼選項!

陰蘿最是霸道,她既要都要!

銀竹不敢喊疼,她擦了擦眼淚也跑了進去。

“好疼,好疼,兒,我的兒啊,我的兒——怎麼還沒來!!!”

元皇後也陷進了濕淋淋的被褥裡,臉色竟然是青白的。

陰蘿握上她的手時,元皇後也看到了前來接生的男醫,一個比一個局促,她閉了閉眼,並沒有阻止他們,而是衝著陰蘿艱難說,“若母親真的,啊,真的撐不過去了,那是母親的命,不要怪罪女醫,她們隻是被當成了權柄者的棋子!”

“答應母親,不要,不要為難……”

但她的親閨女破天荒的,軟薄的唇角沒有翹起,一絲笑容也欠奉。

在這溢滿血腥的產房,昏暗的燭光照得她稚幼眼眉似乎滴出

一種詭墨來。

那水冷冷、活潑潑的水桃瞳,分明是明媚圓潤的,此時交錯著一種烏暗蠕動的紅光,她像元皇後小時哄她睡那般,輕輕拍著元皇後那綿軟無力的手掌,說出的話輕軟又天真。

“母親放心,我不會為難他們的,我甚至不會為難任何人,隻是,你跟妹妹在另一邊難免寂寞,我會讓參與這次事情的蠢貨,讓他們的九族,都去陪你們的。”

“至於女醫?她們在您最需要的時候不在,那學得再好,又有甚麼用呢?既然救不了您,我想這天下,醫者也不必存在了呢。”

男醫們頓時頭顱一緊。

元皇後悚然一驚,哀求道,“慈恩,你不能這樣做!”

“我能的呀母親,蛇蛇最沒有心肝了,蛇蛇也最會遷怒啦。”陰蘿俯下身腰,輕輕輕吻元皇後那汗珠滾落的額頭,“所以您為了自己,為了妹妹,更為了天下人,請您,平安走過這一道鬼門關。”

元皇後這一胎發動得又急又快,到後半夜,血崩不止。

“殿下,殿下,我們真的是儘力了,可是,可是……”男醫驚恐無比,“可是大娘娘,沒有求生意誌了啊。”

元皇後昏了。

而銀竹仿佛發現了什麼,指著一麵牆壁,驚惶地大叫起來,“是,是鬼……不,是淞公子,淞公子來接娘娘了!”

她娘那個在外麵遊學掉落懸崖一命嗚呼的白臉小情郎?

陰蘿立即看過去,在床榻的另一邊,暖光溶溶的石壁上,赫然出現一個青年的身影,他的動作是連貫的,竟然朝著床榻上昏迷的元皇後伸出了手,僅是一個呼吸,被褥裡也伸出了一隻手掌的濛濛虛影,纖纖的,帶著根玉鐲,跟元皇後的腕上圓鐲一模一樣。

緊接著,出現了嬰兒的烏黑小手。